心裏想的多,饒是謝臨那張好看到難以挑剔的臉在衛西洲眼裏也如惡鬼討命一般,半尷不尬地拉著明威懷遠兩位將軍與謝臨坐在一處皮笑肉不笑地聊著朝中瑣事,愣是八字不提一句今日宴請之事。


    大抵過了陣子,衛西洲意有所指道:“天色不早,原是府上今日設了家宴,內眷諸多,靜王殿下來的不巧……臣這兒實乃不便留您。”


    謝臨笑笑,似是沒聽出衛西洲言下催趕之意,他淡淡看了花廳裏的兩位將軍,說道:“方才本王來時見兩少年人與二位將軍頗有相似,說來雖是本王虛虛一眼,倒也能看出少年人英氣勃發,守規知禮,想來是被家裏教養的極好。”


    明威與懷遠將軍二人相視一眼,明威將軍隻得趕緊躬身說道:“不過是家裏的潑皮崽子,哪裏能擔得起殿下如此誇讚,若是讓那兩個小子曉得了,還不得高興上天去。”


    謝臨虛虛將其扶起,眉眼間是淡淡的溫和:“本王所言皆實,你家少年郎芝蘭玉樹,當得一誇。”


    衛西洲聽部下與靜王一來一往地誇起孩子來沒完沒了,不由插嘴道:“靜王殿下可是要離去了?微臣親自送你。”


    說完也不管禮數對不對,隻笑眯眯與謝臨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臨挑挑眉,笑道:“那不如兩位將軍也一起隨我離去罷,我等還是莫要擾了衛將軍的家宴才是……對了,少年人貪玩不知事,還勞將軍差人去把在院中玩耍的兩位少爺也一並叫回?衛將軍府上親眷諸多,雖是年幼少年郎,卻畢竟是外男,留得太晚總歸不妥。”


    衛西洲:“……???”


    明威與懷遠兩位將軍喉嚨莫名一堵,麵麵相覷著說不出話來。他們心知衛西洲這是娘舅看女婿,越看越不順眼兒的時候,有心想要趕靜王自行離去,卻不料靜王反將一軍,倒要拉上他二人一起算計。


    說來,他衛西洲在京內又有什麽親眷?衛家人戰死的戰死,單是留在京中唯一的姐姐更是糟了那等傷心事,如今隻留一個半大子侄,才堪堪接回衛府來養,至於與衛西洲本人親近的,大多都是隨軍時候的兄弟親信,除卻他們這些留用京內的“外男”,算算晚上的家宴竟湊不齊一桌之數。


    二人暗想著,隻憋著氣等衛西洲發話,看眼下將軍想是如何對付過去。


    衛西洲被兩人看得呼吸一滯,硬著頭皮將謝臨送到花廳口,勉強笑說道:“殿下有所不知,那倆小子都是臣自小看著長大的,於臣而言,便是算半個兒子也夠,算不得外男。況明威將軍與懷遠將軍尚有軍務與臣商談……所以……”


    謝臨聞言,笑意未變:“所以如何?”


    衛西洲想說,請您先走著吧,可顧忌著尊卑之位,他也隻能心裏罵人,麵上笑迎。


    不過他不吱聲,謝臨卻偏不叫他如意,很快淡了臉上的笑意,聲音不輕不重地落在衛西洲心口窩上:“既是衛將軍將那兒子當做半子看待,那也需清楚,本王與果果的婚事乃是陛下親口所賜,於成婚前,本王不願京內傳出些果果與別家兒郎關係親近的傳言,望衛將軍能理解一二。”


    衛西洲想也不想道:“這事臣有分寸,自不會發生!”


    謝臨淡淡抬眼:“哦?”


    他顯然是不信的。


    明威與懷遠二人見狀,忙提頭保證道:“殿下莫要誤會,我家小兒的婚事都是家裏人正相看著的,況那倆小子雖潑皮了些,卻是知分識寸之人,斷不會與準王妃之間鬧出誤會啊!”


    謝臨卻冷不吭聲,隻看向衛西洲。


    衛西洲:“……唉。”


    明威將軍見狀,隻好招招手,吩咐身邊下人,“去將清平跟俊安喊回來,便說我有事要交給他們去做,莫要驚擾了其它幾位公子,叫他們繼續玩就是。”


    謝臨聞言,臉色稍霽:“府中還有其它幾位公子來訪?”


    衛西洲忍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沉聲道:“這是自然,不過小輩多在後府嬉戲,倒是不便來前院,以免衝撞了貴人。”他在最後兩字上加重讀音,想絕了今日叫謝臨見到自家侄兒的心思。


    謝臨好似不覺,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


    將軍府裏下人腳程快,不多時便帶了趙清平與孫俊安二人回來,許是交代的倉促,趙清伶跟孫幼茗兩人以為是出了什麽急事,實在涼亭坐不住,就跟了回來。


    孫幼茗體態纖細,身高隨了娘父,是嬌小的體格,他被前頭人擋著視線,沒看到花廳門口多了個謝臨,隻在看到自家父親後,有些沒甚估計地問:“爹爹,今日不是說好要留在府上做客白公子的生辰晚宴嗎?怎的突然又要讓哥哥去做別的事?”


    他問的無心,左右不過是怕自家兄弟突然走了,隻留自己一個在將軍府的晚宴上,身邊除了個有些愚笨的好友趙清伶以外,剩下的不是跟他不對付的衛良陰,便是旁些些陌生麵孔。


    說白了還是那點兒小孩子的心思,兄長在仿佛就能給他增添底氣似的,不小心闖了禍也有人幫忙收拾爛攤子。


    不過這是站在他的角度,而剛在的話落在他親爹懷遠將軍耳裏就是一萬個“大事不好”。衛西洲在花廳裏與謝臨周旋半天,為的就是不叫謝臨知曉今日是白家公子的生辰,想急忙趕人走也是為的這個。


    幾個武將直來直去的腦子壓根沒想過靜王會不會提前知曉了今日是白家公子生辰一事,畢竟請帖沒給人發,在他們心裏自然就打了個否定的記號,他們會想的也不過是靜王去而複返,晚些時候再從旁人那裏打聽到今日是白家公子生辰的事,不過到那時候晚宴早就結束,靜王再登門,將軍府也自有千百種理由推拒了去。


    左右就是衛家不待見自家孩子與靜王的這門親事,麵子上都不加敷衍的。


    可偏偏,就是在快要成功趕走靜王的前一刻,卻被懷遠將軍家的雙兒給搞砸了。


    懷遠將軍此時都不敢去看衛西洲與謝臨各自的臉色,隻能偷偷給大兒子傳遞信號。


    孫俊安跟親爹一點兒心靈感應都沒有,隻覺得自家父親好似眼皮有些抽筋。不過一碼歸一碼,他雖不曾解讀老父親的暗號,卻早一步看到謝臨,又聽幼弟貿然出言,生怕惹了貴人不喜,便先拱拱手,拉住自家不知禮的弟弟賠禮道:“靜王殿下,這是家中幼弟,方才他被旁人遮擋不得見殿下,略有失禮處請殿下見諒。”


    謝臨自然擺手,溫聲道:“無礙。”


    孫幼茗嚇了一跳,從人後偷偷探了探身子,這才猛然看到……眼前那芝蘭玉樹般好看的男子。


    “靜、靜王殿下?”他嘴裏喃喃自語一聲,目光落在謝臨身上,麵色有些微微發熱。


    但許是此時眾人各有心思,到無人發現他突然紅起來的麵頰。


    說來謝臨算是借著孫幼茗得了意外之喜,隻轉身似笑非笑看向衛西洲:“今日原是果果的生辰?將軍怎的不曾告訴本王呢?”


    衛西洲內心毫無波動,隻想揍人。


    他打不得無辜的小雙兒,就隻能選擇小雙兒家中的老父親。


    謝臨出聲的片刻功夫,衛西洲便已在分分鍾內想過了幾十種但方麵毆打懷遠將軍的場景。


    大概率地瞞是瞞不住晚宴的事,衛西洲皮笑肉不笑道:“不過臣侄兒的普通生辰罷了,又怎勞動還要將此事告知殿下……”


    謝臨打斷他:“既是本王準王妃生辰,那對本王來說便是重要而寶貴的。”


    衛西洲嗬嗬笑著,言不由衷地附和:“殿下說的是。”


    沒辦法,先前是怎麽將人送至門口的,這會兒便又怎麽將人恭迎了回去。明威將軍給了懷遠將軍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又摸了摸自家乖雙兒的發頂,心想他家這個就是憨一點也無事,至少不會給他惹大麻煩啊!


    不然你瞧,懷遠明明比他還小了五六歲的年紀,發頂怎麽就早早禿了呢?


    還不是為家裏子女操心操的?


    唉,真慘。


    孫幼茗還不知自己坑了爹,隻乖巧挨在孫俊安身邊,小聲問道:“哥,這靜王殿下,看起來好像也沒跟傳言那般可怕啊?他……他長得可真好看。”


    孫俊安細聽著幼弟說話,雖說他知曉幼弟聲音小,說的旁人也聽不到,卻還是皺眉道:“是誰給你的膽子膽敢妄對當朝王爺的容貌評頭論足?不要命了?”


    孫幼茗撇撇嘴:“我不就偷偷跟你說一句嗎?”


    “那也不行。”孫俊安小心看一眼謝臨,又緊在對方沒發現之前收回目光。入京以來,他曾聽不少人為他講過京中世家王族之間的關係,並對朝裏的幾位王爺都做了些了解,別的不敢說,但靜王在京中的風評卻是一等一的危險,早在頭幾日前,父親便同他說過,靜王此人不易招惹,是招之即死的角色。對此,孫俊安一直深記於心,於是眼下免不了對幼弟語氣嚴重了些,“幼茗,你且與人訂下了親事,萬不可有了別的心思。”


    “哥!”孫幼茗心裏不舒服了。


    他不就是看那靜王長得好看了點,說了幾句嗎,哥哥這話說出來又是什麽意思?好似再說自己、自己是對靜王產生了些覬覦心思一樣!他是那種人嗎?


    孫幼茗心裏憤憤不悅地想著,但眼神兒卻還時不時往謝臨身上落去……


    他長得可真好,笑起來也好看。


    也不知自己未來的夫婿是否有靜王殿下容貌的十之二三?……想來該是有的吧,畢竟娘父他們將他那未來夫婿描述得那般優秀。


    定了定心神,孫幼茗又高興了點兒。


    孫俊安時不時注意著自家幼弟的神色,見他緩緩收斂了目光,也就放下心來。


    花廳裏坐了一堆男子,雖說都是父親兄長,但謝臨的身份明顯不合適叫兩個雙兒久留,於是不消片刻,趙清伶與孫幼茗便又被請回了後府內。


    彼時白果與衛良陰早就離開了涼亭,衛西洲並不曾差人喊他們,他倆也就不願去前院給人添麻煩,等趙清伶兩人又被丫鬟引著進了後院,衛良陰與白果相識一眼,還是衛良陰懶懶問了一句:“怎麽,方才是有什麽急事?”


    “不曉得。”趙清伶癟了癟嘴,在屋裏找個墊子坐下,呼了口氣冷氣才說,“說是找哥哥他們有事,但好像叫去前院也隻是在聊天罷了。”


    “哦,這樣啊。”衛良陰說,“那他們可真是無聊。”


    “我們見到了靜王殿下。”


    驀地,孫幼茗突然出聲道。


    白果下意識抬起頭來。


    孫幼茗看向白果說:“靜王殿下是你的準夫婿,你都不需要去前院迎他一下嗎?”


    白果懵了下:“舅舅不曾喊我前去。”


    孫幼茗卻酸酸說:“靜王殿下很是關心你呢,原本隻來將軍府小坐本就要走了,結果我不小心說今日是你的生辰,他便立刻留了下來……”


    白果眨眨眼:“嗯……是嗎?”


    孫幼茗看他無知無覺的這幅模樣不覺十分來氣,質問似地說:“白公子,有這麽一位男子這般對你好,你就不懂感恩嗎?”


    他這話說的不好聽,衛良陰一下就炸了:“孫幼茗你怎麽說話呢?什麽叫不知感恩?難不成他對果果好,果果就要奴顏婢膝的去跪舔他一個無權無勢的閑散王爺嗎?”


    孫幼茗撇嘴說:“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又是個意思?”衛良陰冷著臉,“說清楚。”


    孫幼茗見衛良陰生了真氣,他自覺自己沒錯,張了張嘴說:“我就是想讓白公子去給靜王殿下道個謝,畢竟堂堂王爺肯為沒過門的雙兒賀生,可算是給了白公子天大的臉麵。”


    白果是再好的脾氣,到這裏也有些聽不下去了。他心裏有一本屬於自己的賬簿,謝臨對他好,他也都是一筆一劃記在心上的,隻等著以後有了機會,也會去努力對謝臨更好更好。


    感謝這種事……白果還在侯府之時便總是叫王府管事捎帶些道謝的話,卻每每都要叫王府上又送了更多東西來。


    他隱約感受到,靜王殿下似是不喜自己與他多說感謝之言的。


    白果性格溫和,卻礙於口拙不會與人爭執,孫幼茗的話叫他聽了難受,他便放下手中的書本,認真說:“殿下與我是未婚夫妻,他自是對我好,可也隻是我們二人之間的事……還請孫公子莫要在我二人之事上再多指點了。”


    這已經是他能說出的最言重的話了。


    果不其然,性格好的人難得說一次重話,不隻衛良陰,就連總以為白果沒脾氣好揉捏的孫幼茗都愣了愣,反而是趙清伶接受良好,甚至站在白果這邊說了一句:“幼茗,人家未婚夫妻間的事,你瞎管什麽呀?”


    孫幼茗麵色不好,隻垂了眸把玩自己腕上的珠串,沒理還硬是強說:“我也訂了親的人,隻想著若是那人為我做了什麽事,我必然是會感激於他的由此推己及人,倒是以為白公子也該同我一樣。可誰知你們一個兩個倒好,都覺得是我不對,是我多嘴。”


    “反正如何都是我的錯。”孫幼茗末了又添一句。


    屋裏安靜了一會兒,衛良陰煩狠了,撂下一句:“我看你是有病吧?”


    叫孫幼茗臉都黑了。


    衛良陰氣得冷哼一聲,提起屋裏掛著的長劍,出了屋門在院子裏舞起來。他是真的跟孫幼茗這樣的雙兒玩不到一處,也說不到一處,總覺得這些人腦子有坑似的。


    見自家表哥出了屋,白果也不願理他,自顧自低頭喝茶水。他以為這孫公子一時學女子細聲柔弱,一時又露出些比白意還要嬌蠻無理的本性來,實在叫他親近不起來,於是抿了抿唇,也不出聲圓場,單叫孫幼茗在屋裏憋坐著,一口氣出不來,想了半天又不敢真與衛良陰罵起來。


    各中最自在的還屬趙清伶,他憨了點,從前麵何家人說什麽他娘父就信了什麽來看,這股憨傻勁估計是一脈相傳。這趙清伶想著衛良陰罵罵人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而自家好友該也是習慣的,一時倒也不曾有過為孫幼茗出聲的想法。


    至於孫幼茗呢,隻覺得屋裏三人都在排擠自己,連趙清伶都被劃入了衛良陰的隊伍裏。而白果給他的印象,則從好揉捏沒脾氣的乖乖雙兒,一下變成了不知禮數,不存感恩之心的自私鬼,一想到竟就是這樣差勁的雙兒走了天大的好運被賜給靜王做正妃,可真是……


    真是皇帝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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