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昕其實早就做好有孩子的準備了，在那晚她和簡煙確認之前，她就已經做好準備了，否則她也不會和簡煙吃藥，發生那樣的關係，可她沒想到，簡煙不喜歡。
還是一點都不喜歡。
紀雲昕餘光瞄向簡煙的小腹，突然覺得自己即將要問的話有些多餘，如果簡煙已經有了打算，她又有什麽資格置喙？
她們倆現在已經不是婚姻關係了，簡煙的決定也不需要她的認可，她自己完全有權利決定這個孩子的去與留。
紀雲昕懷揣激動的心情趕過來，卻被淋了一身的涼水，從頭到腳。
心髒似是被人攥在手裏，緊緊擰著，疼而酸脹。
在不知道這個孩子存在之前，紀雲昕沒想過自己會有什麽特別的感情，她以為自己會一點一點傾入感情，就如同人和人之間，需要慢慢接觸，才會注入感情，但其實不是，得知孩子有可能存在的那刻，她很高興，很激動，這種來自身體和神經的自然反應，她壓都壓不住，就好像與生俱來的一種情愫，瞬間就淹沒她，來勢洶湧。
紀雲昕思緒翻滾，她低頭，臂彎中的孩子牛奶已經喝完了，她將空了的奶瓶放在身側，孩子正衝她笑，圓圓的眼睛滿是她的倒影，紀雲昕看幾眼扯著嘴角，簡煙在一旁看到紀雲昕和孩子的互動握起手，她強迫自己別開視線。
簾子被掀開，孩子的母親回來了，她走進來看到是紀雲昕抱著孩子愣了下：“您，您好。”
紀雲昕聽到聲音抬頭，麵前的女人伸出雙手，讓她把孩子還給她，紀雲昕雙手緊緊抱著孩子，垂眼，臂彎中的小團子軟軟糯糯，皮膚白白淨淨，笑起來沒牙齒，嘴角還有亮晶晶的口水，擱平時她都不會看第二眼，現在卻想抱著不鬆開。
“紀總。”簡煙見她沒動作從她手上抱走孩子，轉交給女人：“剛剛她餓了，我們喂了點奶。”
孩子母親笑嗬嗬：“謝謝簡小姐啊。”
簡煙靠近還能聞到孩子身上奶香味，和她之前所有聞過的味道都不同，很暖的味道，她笑笑：“沒事，那你帶孩子吧，我先出去拍戲了。”
“哎，好。”女人抱起孩子放在推車裏，軟軟的和孩子說話，孩子咿咿呀呀的附和，簡煙停頓幾秒轉身離開棚子，紀雲昕在原地坐了很久，她轉頭看那個孩子的母親，她趴在推車旁，伸出手替孩子擦擦口水，末了幫孩子整理衣擺，紀雲昕低下頭，懷中仿佛還殘留孩子淡淡的奶香味，她坐了半個小時，也起身離開了。
她這段時間經常出入劇組，很多人對她眼熟，也不似之前那般敬畏，她們衝她點頭打招呼：“紀總好。”
紀雲昕微微點頭從她們身側擦過，沒幾步她轉頭，往後看，剛剛走過去四五個工作人員，最邊上是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女人，她帶帽子低著頭，自顧自走路，和身邊幾個邊走邊說話的工作人員不同。
“紀總。”顧導已經拍完一場戲了，剛好看到紀雲昕走過來，他打招呼：“紀總中午要不要一起回酒店吃個午飯？”
紀雲昕抬眼，見到簡煙正站在羅晶身邊，兩人似乎在對台詞，簡煙搖頭嘴裏嘀咕什麽，羅晶笑著拍她肩膀，紀雲昕麵色微沉：“不用了。”
“我公司還有點事。”
顧導沒敢挽留：“那我讓助理送您出去？”
紀雲昕搖頭：“不用。”
她說完看向身後，問道：“這裏都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嗎？”
顧導不太明白她怎麽這麽問，解釋道：“這邊都是劇組的，那邊還有個劇組在拍戲，紀總，怎麽了？”
紀雲昕搖頭：“沒事。”
剛剛那陣香水味，很熟悉，她分明在什麽地方聞到過。
紀雲昕一直到上車才想起來這個香水是黎微卿慣用的香水，她之前還推薦過，奢侈牌子，定製款香水，這個是黎微卿單獨定製的，一般人根本買不到，這個劇組的人怎麽會有？紀雲昕想到這裏覺得不對勁，再結合之前黎微卿對簡煙做的事情，她心跳快兩拍迅速下車。
劇組裏還是她剛剛離開的樣子，簡煙和景園坐在石凳上說話，羅晶抱著劇本和旁邊的人聊天，顧可馨刷著手機，其他工作人員各司其職，該幹什麽幹什麽，紀雲昕目光掃視一圈，沒看到剛剛穿黑羽絨服的人，反倒見到剛剛和她打招呼的工作人員。
“剛剛？”穿著淡藍色棉衣的工作人員被突然攔下，她皺眉回憶：“剛剛我身邊站著的好像是其他劇組的人，她帶著口罩，我沒看清。”
這附近還有兩三個劇組在拍戲，工作人員經常混雜在一起，所以她真沒在意，紀雲昕點點頭：“沒事，你去忙吧。”
工作人員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氣，離開紀雲昕的視線，紀雲昕想幾秒搖頭，轉身離開劇組。
她回了公司，剛進辦公室就見到傅強跟進來：“紀總，這是紀總監發過來的。”
是個申請表，【蜜月三十天】開始錄製前需要讓幾個藝人和素人有短暫的接觸時間，然後根據她們接觸的過程看看能不能擦出愛情的火花，這次是投票製，全部網友都可以參與，和國外那檔節目從開始就不同。
紀雲昕看到配對幾個名單：
羅三日——於悅。
成亦容——趙清清。
韓笑冬——錢成。
夏雲——蔣憶柔。
紀雲昕——簡煙。
左邊是素人，右邊是藝人，首次錄製的地都一樣，這份名單除了她和節目組的人知道外，還尚未公布，紀雲昕看到她選中的地點是在遊樂場，她打了個電話給紀涵：“遊樂場？是在做遊戲嗎？”
錄製內容她並不知道，因為她也是嘉賓，所以要保密，紀涵接到自家老姐電話還有些不習慣，她翻了翻錄製安排說道：“沒有做遊戲的項目。”
紀雲昕淡淡嗯了聲，準備掛斷電話，紀涵賤兮兮的聲音說道：“姐你在看名單嗎？還滿意否？”
回她的是電話被掛斷的聲音，紀涵扯動嘴角，切一聲，掛斷電話後林木敲門進辦公室，他問道：“老大，是不是可以放素人的消息了？”
早上九點她們放了藝人的海報，現在網上還吵吵鬧鬧，趙清清粉絲不多，被提名最少，錢成是流量小生，老婆粉眾多，粉絲都在刷想看看他這次到底和哪個素人合作，顏值低的她們不買賬！蔣憶柔是綜藝達人，她虜獲一大批綜藝粉絲的心，所以她粉絲早早就參與宣傳了，至於簡煙和於悅，自打年後這兩人就一直是焦點，兩人在酒吧那事於悅後來澄清了，但她粉絲有部分認為她被威脅了，有部分支持她和簡煙做朋友，還有一部分，粉轉黑了，她的這些粉絲都好幾年了，一直都幫她罵簡煙和蘇子期，現在突然被告知兩人是朋友，肯定受不了，所以不少粉絲都轉黑粉了。
黑粉的力量是恐怖的，她們轉黑起來六親不認，以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厭惡，甚至惡言相向，一切不好的詞匯都用在於悅身上，什麽難聽的話都罵的出來：
——祝於悅和簡煙百年好合，一對b子！
——於悅和簡煙多般配啊，兩人都不是什麽好鳥，滾出娛樂圈！
——以前於悅腦殘粉，現在於悅腦殘黑，於悅你吊著我們這麽多年，好玩嗎？
——於悅和簡煙不愧是朋友，一樣的讓人惡心！
這些黑粉罵的越歡，粉絲就越是維護，尤其是簡煙的粉絲，她們平白無故被罵了幾年，現在好不容易澄清了，哪容得下黑粉作亂，所以網上爭議不斷，從放出藝人消息到現在，還沒個定論。
而放出素人的消息就被這麽一拖再拖，林木見實在拖不住了就跑去問紀涵。
“放吧。”紀涵道：“注意控評。”
林木回了個ok的手勢。
中午十二點，剛吃過午飯時間，京儀【蜜月三十天】的劇組放出另一張海報，裏麵的人員名單依次是：紀雲昕，羅三日，成亦容，夏雲，韓笑冬。
海報剛出來網友懵了，繼而是巨大的喧囂：
——羅神！羅神！羅神我可以！和簡煙配對吧！我愛你們啊啊啊啊啊啊啊！本cp粉終於要有糖吃了，麻麻啊！
——居然還能請到羅神，節目組牛逼！大讚！還有韓笑冬！我催催催催你的漫畫，幾年了，能不能給我個結果啊？
——等會，後麵四個我都認識，第一個是紀雲昕？是我想的那個紀雲昕？京儀的老板，黎微卿的緋聞對象？
——艸！
簡煙接到蘇子期電話時剛卸了妝，她坐在棚子裏吃午飯，蘇子期在手機那端問道：“煙煙，看宣傳了嗎？”
“什麽宣傳？”簡煙挑了幾顆白米粒塞進嘴裏，末了道：“是【蜜月三十天】的宣傳嗎？我還沒來得及看，是要讓我轉發嗎？”
“不是。”蘇子期斟酌用詞：“就那個，你知道最後一個嘉賓是誰嗎？”
簡煙心裏一咯噔：“誰？”
“是紀總。”
紀雲昕？
紀雲昕居然會參加這樣的節目？
簡煙一時間懷疑自己幻聽了，她放下筷子：“誰？”
“紀總。”蘇子期道：“我剛剛確認了，是紀總沒錯。”
簡煙瞬間就沒了胃口，她將飯放在一側，簾子被掀開，幾個藝人走進來。
“紀總居然會參加節目？”
“紀總這是要走親民路線嗎？”
“我覺得她要混娛樂圈。”
“不至於吧，京儀多牛逼啊……”
簡煙站起身，從她們中間擦過，出了棚子，迎麵就是一口涼氣，她道：“她怎麽會參加這樣的節目？”
蘇子期道：“聽說原本是張強上的，聯係不上張強，所以才找紀總。”
那也不應該啊，紀雲昕這種忙人怎麽會參加綜藝節目，還是真人秀，這簡直是匪夷所思，蘇子期聽她沒吭聲，問道：“紀總是不是知道什麽？”
簡煙沒隱瞞：“她應該知道了。”
“我猜也是。”蘇子期道：“所以她才會對你格外照顧，她這次上節目，我估計也是為了你。”
“她知道你，不要這個孩子嗎？”
簡煙垂眼：“大概知道吧。”
“她怎麽說的？”
簡煙想到紀雲昕上午的表情，買沉默幾秒：“沒怎麽說。”
蘇子期歎氣：“算了，暫時先別管這些了，我等會去醫院見過醫生定下手術時間，等手術過後再說吧。”
“對了，前兩天忘了問你，你認識賀意嗎？”
“賀意？”簡煙腦中立刻浮現賀意的樣子，她對蘇子期道：“見過兩次，不認識。”
蘇子期道：“他讓助理給我打電話，說想約你見一麵，談談能不能跳槽的事情，我回絕了，煙煙，如果他找人約你，你不要去。”
賀意這人名聲極差，手段肮髒，蘇子期對他非常反感，當初要不是他，她和於悅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簡煙抿唇：“好。”
寒風凜冽，吹得她頭更疼了，明明很冷但是簡煙卻一點不想回到溫暖的棚子，她放下手機沿著劇組外麵一圈隨意亂逛，頭低著，神色陰鬱，她身後不近不遠的距離始終跟著一個人，穿著黑色羽絨服外套，帶著帽子，兩人中間偶爾有人經過工作人員，簡煙沒察覺身後有人。
“簡煙？”景園從衛生間出來就看到簡煙站在花圃旁，她問道：“你在看什麽？”
簡煙轉頭：“景小姐。”
景園清冷神色未變，嗓音都含著泠泠涼意：“叫我景園就行。”
簡煙和景園相處時間挺短的，雖然她們在戲中飾演主仆的關係，但是景園這人性格悶，不愛交流，平時開會也不主動發表意見，所以簡煙對她印象就是比較冷漠一人，她順從道：“好。”
景園原先準備繞過她回棚子，見她一個人站在這裏沒來由想到上午她哭到停不住的事情，她道：“簡煙，雖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麽事情，但是我想和你說，沒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
簡煙沒想過有天景園會安慰自己，她微詫：“謝謝。”
景園微微點頭從她身邊繞過去，簡煙在沒人時坐在花圃的邊緣，前兩天剛下雪，入目還是一片白茫茫，簡煙隨意在地上鞠了一捧雪花放在手裏，涼涼的，融化後又變成暖暖的溫度，她覺得這和紀雲昕十分相像，紀雲昕一直都是這麽冷冷的存在，她捧在手心裏好幾年都沒融化，現在分開了，她融化了，開始有溫度了，可惜的是，她是因為孩子，才有的溫度。
簡煙撥弄一會雪花後想到剛剛蘇子期提到賀意，她拿起手機給顧采打電話，電話剛響兩聲就聽到那端喚道：“煙煙？”
“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你就打過來了。”
風揚起雪花，簡煙眯起眼睛：“你打電話給我做什麽？”
“還做什麽？”顧采道：“我都看消息了，你們那個節目紀雲昕是不是也要去？”
簡煙沒想到她居然都知道消息了，她點頭：“嗯，聽說是的。”
“你說這紀雲昕到底在做什麽啊？我都被她搞糊塗了，以前你們倆在一起時她成天避著你，一年見不到兩次麵，現在怎麽回事，主動湊到你那裏去？”
簡煙翻了個白眼：“她沒主動湊。”
“這還不主動啊！”顧采咋舌：“你當我傻啊，那天晚上她是特意過來接你的吧，現在她平白無故上個綜藝節目？他們京儀難道是要倒閉了嗎？”
簡煙沒轍：“顧采。”
“怎麽了，我說她壞話你心疼啊。”
不是心疼，就是無力，簡煙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她費盡心思想要逃離的一切，偏偏又轉了回來，她不太想說話，幹脆道：“好了，不說她了。”
“行吧，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麽，想我了？”
簡煙：“賀意沒再去找你麻煩吧？”
“賀意？”顧采想了下：“你說那個創世的老板啊，給了張支票到現在都沒個人影，提他幹嘛？”
簡煙道：“沒什麽，我擔心他再去搗亂。”
“不會的。”顧采安撫她：“前兩天他在酒吧鬧事不知道怎麽被報道出去了，現在他估計忙著呢。”
賀意確實很忙，他在小城酒吧鬧事耍酒瘋這件事不知道怎麽被媒體知道了，先是上了一波娛樂新聞，接著又上了熱門話題，他買了些水軍壓下去之後才敢回家，自然被家裏人一通指責，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他那天好像得罪紀雲昕了，所以他兩天正想怎麽補救。
“紀總，賀總約您晚上吃飯，他說有個新項目，想問您有沒有興趣。”傅強站在紀雲昕辦公桌前問道：“要幫您推了嗎？”
這周賀意已經第三次發出邀請了，紀雲昕頭也不抬道：“推了。”
傅強站的畢恭畢敬：“好的，紀總，快兩點半了，我們該去醫院了。”
紀雲昕聽到他說醫院才想起腰上的傷，她動了動身體，還是隱隱約約有點疼，她點頭：“先去備車，我馬上出來。”
傅強低頭走出去，沒一會，紀雲昕走出來了，上車後她靠在車椅上休息，車窗外雪花飄飄，她盯著看幾秒低頭拿出手機，打開相冊，見到紀涵給自己發來的照片，照片裏她和簡煙四目相對，她現在還能透過屏幕看到簡煙眼睫毛上掛著水珠的樣子，晶瑩剔透，搖搖欲墜。
她看了會對傅強道：“旅遊社聯係了嗎？”
傅強沒做遲疑道：“都聯係好了。”
紀雲昕淡淡嗯了聲，傅強道：“紀總，您想出去旅遊啊？”
“也不算。”
模糊的回答，傅強撓撓頭，繼續開車。
紀雲昕退出相冊，關掉手機，轉頭看窗外，神色和往常無異，周身卻籠罩淡淡的憂傷，傅強何時在紀雲昕身上有這種感覺，驚的他差點沒闖紅燈，好不容易醫院到了，傅強趕忙下車走到車旁，他拉開車門：“紀總，到了。”
紀雲昕踩著高跟鞋跨出去，醫院門口來往的人很多，傅強說道：“喬醫生在十六樓等我們。”
他說完帶紀雲昕走到電梯口，一同的坐電梯的人挺多，老人孩子都有，還有孕婦，紀雲昕身邊就站著一個挺大肚子的孕婦，看起來快要足月了，肚子宛如吹了氣球，大的不像話，她站在孕婦身邊，連呼吸都變的小心翼翼。
紀雲昕餘光瞄著孕婦，腦子裏卻在想，如果是簡煙……
她回神，撣掉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很快一層樓一層樓的人都下了，到十六樓已經沒人了，傅強先下電梯，紀雲昕跟在他身後，到醫生辦公室門口時傅強站在外麵，紀雲昕敲門進去。
喬醫生是個女人，四十來歲，是給紀雲昕做每周例檢的，對紀雲昕也算熟悉，她見到紀雲昕推門進來抬頭道：“來了，哪裏不舒服？”
紀雲昕走到她辦公桌旁邊，動了動後背：“腰昨天撞到了，來做個檢查。”
“腰？”喬醫生一聽放下手上的筆：“給我看看。”
紀雲昕跟著她進了後麵檢查室。
半小時後，傅強聽到門被打開，他問道：“紀總，結束了？”
喬醫生給他一張單子：“傅助理，去抓藥吧。”
“你記得多休息，腰受傷可不是小事。”
紀雲昕點點頭，喬醫生又囑咐兩句，紀雲昕才帶著傅強離開，下樓後傅強把車鑰匙遞給紀雲昕讓她先上車，自己去抓藥，紀雲昕接過後往醫院門口走，路過門口電梯時她眼尖的瞄到一個人。
是蘇子期嗎？
紀雲昕往後退兩步，站在電梯後麵，蘇子期穿著深灰色風衣，風衣領口拉高，蓋住下半邊臉，但紀雲昕還是認出來了，因為這件衣服，她見蘇子期穿過。
蘇子期上電梯還在打電話：“馬上到，等我兩分鍾。”
電梯到了，她走上去，身後呼啦上了好些人，蘇子期按下六樓的按鍵，等到六樓時她卡著人擠出去，身後紀雲昕也跟上了。
六樓是婦產科，紀雲昕下電梯看眼婦產科的標誌皺皺眉，她見蘇子期快步往一個診室走去，她隨後跟上。
醫生和蘇子期是小學同學，兩人都認識十幾年了，關係很鐵，蘇子期走進她辦公室後坐在凳子上，醫生給她端了杯水：“還是確定不要？”
蘇子期點點頭：“不要，麻煩你了。”
醫生坐在她對麵：“風險和危害你都和她說了？”
蘇子期放下杯子：“都說了，藥方麵你就用最好的，還有是不是要打麻醉啊，我聽說那個是無痛的，應該是沒感覺的對吧？不影響以後生活吧，對了，還有不影響以後生育……”
她嘀嘀咕咕一大堆，醫生聽了按了按額頭：“我在你眼裏是赤腳醫生嗎？”
蘇子期垮下肩膀：“我就是擔心。”
醫生拍拍她肩頭：“什麽時間可以過來做手術。”
“你定吧。”
醫生想了會：“那就後天，明天我有兩台手術，顧不上，後天下午可以。”
她說完從桌上抽了一張紙：“注意事項都在上麵。”
蘇子期從診室出來時沒注意旁邊，直到走出去幾步遠才聽到有人喊：“蘇小姐。”
蘇小姐。
聲音稍冷，清晰，蘇子期刹那就挺直背脊，慢慢轉頭。
“紀，紀總？”
在醫院碰到紀雲昕是蘇子期沒想過的，她臉微白，下意識藏起手上的單子，紀雲昕從長椅上站起身，她雙手環胸，眼梢掛著鋒利，目光尖銳，下頜繃緊：“你來這裏做什麽？”
蘇子期輕咳：“紀總，我來看朋友。”
紀雲昕垂眼，側頭，看到她背在身後的手，麵敷寒霜：“那個也是朋友送你的嗎？”
蘇子期在她迫人目光下心跳陡然都快幾拍，她往後退一步：“紀總。”
“她懷孕了是嗎。”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蘇子期還想反駁卻聽到紀雲昕說：“你認為我去查這件事，需要幾個小時？”
蘇子期緊繃的身體放鬆一點，她拿出手上的單子，點頭：“對，她懷孕了。”
紀雲昕垂在身側的手握起，聲音更緊繃：“她想做什麽？”
“很顯而易見不是嗎？”蘇子期褪去剛剛的緊張，恢複沉穩，她說道：“您應該猜的出來。”
簡煙懷孕，她猜到了。
簡煙不想要孩子，她也猜到了。
可是聽到蘇子期如此肯定的告訴她，簡煙不要這個孩子時，她心還是不可抑製的揪緊，有口氣堵在那裏，呼吸都泛疼，紀雲昕整個人被定在原地，臉色微白，她再開口時聲音低沉，微啞：“她是不是一點都不想要這個孩子？”
不是不想要，是沒辦法要。
蘇子期想幾秒，聲音溫和道：“紀總，我知道我不該說這話，也沒資格說這話，但是我想，既然你們已經結束了，就好聚好散。”
“您，放過煙煙吧。”
紀雲昕聽到這句話鼻尖一酸，她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下頜依舊繃著，隔了會問道：“什麽時候做手術？”
蘇子期皺眉：“紀總……”
“你不用擔心，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讓她留下孩子，我隻是不想看她一個人躺在手術台上。”紀雲昕聲音微哽：“我過來陪她。”
還是一點都不喜歡。
紀雲昕餘光瞄向簡煙的小腹，突然覺得自己即將要問的話有些多餘，如果簡煙已經有了打算，她又有什麽資格置喙？
她們倆現在已經不是婚姻關係了，簡煙的決定也不需要她的認可，她自己完全有權利決定這個孩子的去與留。
紀雲昕懷揣激動的心情趕過來，卻被淋了一身的涼水，從頭到腳。
心髒似是被人攥在手裏，緊緊擰著，疼而酸脹。
在不知道這個孩子存在之前，紀雲昕沒想過自己會有什麽特別的感情，她以為自己會一點一點傾入感情，就如同人和人之間，需要慢慢接觸，才會注入感情，但其實不是，得知孩子有可能存在的那刻，她很高興，很激動，這種來自身體和神經的自然反應，她壓都壓不住，就好像與生俱來的一種情愫，瞬間就淹沒她，來勢洶湧。
紀雲昕思緒翻滾，她低頭，臂彎中的孩子牛奶已經喝完了，她將空了的奶瓶放在身側，孩子正衝她笑，圓圓的眼睛滿是她的倒影，紀雲昕看幾眼扯著嘴角，簡煙在一旁看到紀雲昕和孩子的互動握起手，她強迫自己別開視線。
簾子被掀開，孩子的母親回來了，她走進來看到是紀雲昕抱著孩子愣了下：“您，您好。”
紀雲昕聽到聲音抬頭，麵前的女人伸出雙手，讓她把孩子還給她，紀雲昕雙手緊緊抱著孩子，垂眼，臂彎中的小團子軟軟糯糯，皮膚白白淨淨，笑起來沒牙齒，嘴角還有亮晶晶的口水，擱平時她都不會看第二眼，現在卻想抱著不鬆開。
“紀總。”簡煙見她沒動作從她手上抱走孩子，轉交給女人：“剛剛她餓了，我們喂了點奶。”
孩子母親笑嗬嗬：“謝謝簡小姐啊。”
簡煙靠近還能聞到孩子身上奶香味，和她之前所有聞過的味道都不同，很暖的味道，她笑笑：“沒事，那你帶孩子吧，我先出去拍戲了。”
“哎，好。”女人抱起孩子放在推車裏，軟軟的和孩子說話，孩子咿咿呀呀的附和，簡煙停頓幾秒轉身離開棚子，紀雲昕在原地坐了很久，她轉頭看那個孩子的母親，她趴在推車旁，伸出手替孩子擦擦口水，末了幫孩子整理衣擺，紀雲昕低下頭，懷中仿佛還殘留孩子淡淡的奶香味，她坐了半個小時，也起身離開了。
她這段時間經常出入劇組，很多人對她眼熟，也不似之前那般敬畏，她們衝她點頭打招呼：“紀總好。”
紀雲昕微微點頭從她們身側擦過，沒幾步她轉頭，往後看，剛剛走過去四五個工作人員，最邊上是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女人，她帶帽子低著頭，自顧自走路，和身邊幾個邊走邊說話的工作人員不同。
“紀總。”顧導已經拍完一場戲了，剛好看到紀雲昕走過來，他打招呼：“紀總中午要不要一起回酒店吃個午飯？”
紀雲昕抬眼，見到簡煙正站在羅晶身邊，兩人似乎在對台詞，簡煙搖頭嘴裏嘀咕什麽，羅晶笑著拍她肩膀，紀雲昕麵色微沉：“不用了。”
“我公司還有點事。”
顧導沒敢挽留：“那我讓助理送您出去？”
紀雲昕搖頭：“不用。”
她說完看向身後，問道：“這裏都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嗎？”
顧導不太明白她怎麽這麽問，解釋道：“這邊都是劇組的，那邊還有個劇組在拍戲，紀總，怎麽了？”
紀雲昕搖頭：“沒事。”
剛剛那陣香水味，很熟悉，她分明在什麽地方聞到過。
紀雲昕一直到上車才想起來這個香水是黎微卿慣用的香水，她之前還推薦過，奢侈牌子，定製款香水，這個是黎微卿單獨定製的，一般人根本買不到，這個劇組的人怎麽會有？紀雲昕想到這裏覺得不對勁，再結合之前黎微卿對簡煙做的事情，她心跳快兩拍迅速下車。
劇組裏還是她剛剛離開的樣子，簡煙和景園坐在石凳上說話，羅晶抱著劇本和旁邊的人聊天，顧可馨刷著手機，其他工作人員各司其職，該幹什麽幹什麽，紀雲昕目光掃視一圈，沒看到剛剛穿黑羽絨服的人，反倒見到剛剛和她打招呼的工作人員。
“剛剛？”穿著淡藍色棉衣的工作人員被突然攔下，她皺眉回憶：“剛剛我身邊站著的好像是其他劇組的人，她帶著口罩，我沒看清。”
這附近還有兩三個劇組在拍戲，工作人員經常混雜在一起，所以她真沒在意，紀雲昕點點頭：“沒事，你去忙吧。”
工作人員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氣，離開紀雲昕的視線，紀雲昕想幾秒搖頭，轉身離開劇組。
她回了公司，剛進辦公室就見到傅強跟進來：“紀總，這是紀總監發過來的。”
是個申請表，【蜜月三十天】開始錄製前需要讓幾個藝人和素人有短暫的接觸時間，然後根據她們接觸的過程看看能不能擦出愛情的火花，這次是投票製，全部網友都可以參與，和國外那檔節目從開始就不同。
紀雲昕看到配對幾個名單：
羅三日——於悅。
成亦容——趙清清。
韓笑冬——錢成。
夏雲——蔣憶柔。
紀雲昕——簡煙。
左邊是素人，右邊是藝人，首次錄製的地都一樣，這份名單除了她和節目組的人知道外，還尚未公布，紀雲昕看到她選中的地點是在遊樂場，她打了個電話給紀涵：“遊樂場？是在做遊戲嗎？”
錄製內容她並不知道，因為她也是嘉賓，所以要保密，紀涵接到自家老姐電話還有些不習慣，她翻了翻錄製安排說道：“沒有做遊戲的項目。”
紀雲昕淡淡嗯了聲，準備掛斷電話，紀涵賤兮兮的聲音說道：“姐你在看名單嗎？還滿意否？”
回她的是電話被掛斷的聲音，紀涵扯動嘴角，切一聲，掛斷電話後林木敲門進辦公室，他問道：“老大，是不是可以放素人的消息了？”
早上九點她們放了藝人的海報，現在網上還吵吵鬧鬧，趙清清粉絲不多，被提名最少，錢成是流量小生，老婆粉眾多，粉絲都在刷想看看他這次到底和哪個素人合作，顏值低的她們不買賬！蔣憶柔是綜藝達人，她虜獲一大批綜藝粉絲的心，所以她粉絲早早就參與宣傳了，至於簡煙和於悅，自打年後這兩人就一直是焦點，兩人在酒吧那事於悅後來澄清了，但她粉絲有部分認為她被威脅了，有部分支持她和簡煙做朋友，還有一部分，粉轉黑了，她的這些粉絲都好幾年了，一直都幫她罵簡煙和蘇子期，現在突然被告知兩人是朋友，肯定受不了，所以不少粉絲都轉黑粉了。
黑粉的力量是恐怖的，她們轉黑起來六親不認，以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厭惡，甚至惡言相向，一切不好的詞匯都用在於悅身上，什麽難聽的話都罵的出來：
——祝於悅和簡煙百年好合，一對b子！
——於悅和簡煙多般配啊，兩人都不是什麽好鳥，滾出娛樂圈！
——以前於悅腦殘粉，現在於悅腦殘黑，於悅你吊著我們這麽多年，好玩嗎？
——於悅和簡煙不愧是朋友，一樣的讓人惡心！
這些黑粉罵的越歡，粉絲就越是維護，尤其是簡煙的粉絲，她們平白無故被罵了幾年，現在好不容易澄清了，哪容得下黑粉作亂，所以網上爭議不斷，從放出藝人消息到現在，還沒個定論。
而放出素人的消息就被這麽一拖再拖，林木見實在拖不住了就跑去問紀涵。
“放吧。”紀涵道：“注意控評。”
林木回了個ok的手勢。
中午十二點，剛吃過午飯時間，京儀【蜜月三十天】的劇組放出另一張海報，裏麵的人員名單依次是：紀雲昕，羅三日，成亦容，夏雲，韓笑冬。
海報剛出來網友懵了，繼而是巨大的喧囂：
——羅神！羅神！羅神我可以！和簡煙配對吧！我愛你們啊啊啊啊啊啊啊！本cp粉終於要有糖吃了，麻麻啊！
——居然還能請到羅神，節目組牛逼！大讚！還有韓笑冬！我催催催催你的漫畫，幾年了，能不能給我個結果啊？
——等會，後麵四個我都認識，第一個是紀雲昕？是我想的那個紀雲昕？京儀的老板，黎微卿的緋聞對象？
——艸！
簡煙接到蘇子期電話時剛卸了妝，她坐在棚子裏吃午飯，蘇子期在手機那端問道：“煙煙，看宣傳了嗎？”
“什麽宣傳？”簡煙挑了幾顆白米粒塞進嘴裏，末了道：“是【蜜月三十天】的宣傳嗎？我還沒來得及看，是要讓我轉發嗎？”
“不是。”蘇子期斟酌用詞：“就那個，你知道最後一個嘉賓是誰嗎？”
簡煙心裏一咯噔：“誰？”
“是紀總。”
紀雲昕？
紀雲昕居然會參加這樣的節目？
簡煙一時間懷疑自己幻聽了，她放下筷子：“誰？”
“紀總。”蘇子期道：“我剛剛確認了，是紀總沒錯。”
簡煙瞬間就沒了胃口，她將飯放在一側，簾子被掀開，幾個藝人走進來。
“紀總居然會參加節目？”
“紀總這是要走親民路線嗎？”
“我覺得她要混娛樂圈。”
“不至於吧，京儀多牛逼啊……”
簡煙站起身，從她們中間擦過，出了棚子，迎麵就是一口涼氣，她道：“她怎麽會參加這樣的節目？”
蘇子期道：“聽說原本是張強上的，聯係不上張強，所以才找紀總。”
那也不應該啊，紀雲昕這種忙人怎麽會參加綜藝節目，還是真人秀，這簡直是匪夷所思，蘇子期聽她沒吭聲，問道：“紀總是不是知道什麽？”
簡煙沒隱瞞：“她應該知道了。”
“我猜也是。”蘇子期道：“所以她才會對你格外照顧，她這次上節目，我估計也是為了你。”
“她知道你，不要這個孩子嗎？”
簡煙垂眼：“大概知道吧。”
“她怎麽說的？”
簡煙想到紀雲昕上午的表情，買沉默幾秒：“沒怎麽說。”
蘇子期歎氣：“算了，暫時先別管這些了，我等會去醫院見過醫生定下手術時間，等手術過後再說吧。”
“對了，前兩天忘了問你，你認識賀意嗎？”
“賀意？”簡煙腦中立刻浮現賀意的樣子，她對蘇子期道：“見過兩次，不認識。”
蘇子期道：“他讓助理給我打電話，說想約你見一麵，談談能不能跳槽的事情，我回絕了，煙煙，如果他找人約你，你不要去。”
賀意這人名聲極差，手段肮髒，蘇子期對他非常反感，當初要不是他，她和於悅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簡煙抿唇：“好。”
寒風凜冽，吹得她頭更疼了，明明很冷但是簡煙卻一點不想回到溫暖的棚子，她放下手機沿著劇組外麵一圈隨意亂逛，頭低著，神色陰鬱，她身後不近不遠的距離始終跟著一個人，穿著黑色羽絨服外套，帶著帽子，兩人中間偶爾有人經過工作人員，簡煙沒察覺身後有人。
“簡煙？”景園從衛生間出來就看到簡煙站在花圃旁，她問道：“你在看什麽？”
簡煙轉頭：“景小姐。”
景園清冷神色未變，嗓音都含著泠泠涼意：“叫我景園就行。”
簡煙和景園相處時間挺短的，雖然她們在戲中飾演主仆的關係，但是景園這人性格悶，不愛交流，平時開會也不主動發表意見，所以簡煙對她印象就是比較冷漠一人，她順從道：“好。”
景園原先準備繞過她回棚子，見她一個人站在這裏沒來由想到上午她哭到停不住的事情，她道：“簡煙，雖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麽事情，但是我想和你說，沒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
簡煙沒想過有天景園會安慰自己，她微詫：“謝謝。”
景園微微點頭從她身邊繞過去，簡煙在沒人時坐在花圃的邊緣，前兩天剛下雪，入目還是一片白茫茫，簡煙隨意在地上鞠了一捧雪花放在手裏，涼涼的，融化後又變成暖暖的溫度，她覺得這和紀雲昕十分相像，紀雲昕一直都是這麽冷冷的存在，她捧在手心裏好幾年都沒融化，現在分開了，她融化了，開始有溫度了，可惜的是，她是因為孩子，才有的溫度。
簡煙撥弄一會雪花後想到剛剛蘇子期提到賀意，她拿起手機給顧采打電話，電話剛響兩聲就聽到那端喚道：“煙煙？”
“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你就打過來了。”
風揚起雪花，簡煙眯起眼睛：“你打電話給我做什麽？”
“還做什麽？”顧采道：“我都看消息了，你們那個節目紀雲昕是不是也要去？”
簡煙沒想到她居然都知道消息了，她點頭：“嗯，聽說是的。”
“你說這紀雲昕到底在做什麽啊？我都被她搞糊塗了，以前你們倆在一起時她成天避著你，一年見不到兩次麵，現在怎麽回事，主動湊到你那裏去？”
簡煙翻了個白眼：“她沒主動湊。”
“這還不主動啊！”顧采咋舌：“你當我傻啊，那天晚上她是特意過來接你的吧，現在她平白無故上個綜藝節目？他們京儀難道是要倒閉了嗎？”
簡煙沒轍：“顧采。”
“怎麽了，我說她壞話你心疼啊。”
不是心疼，就是無力，簡煙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她費盡心思想要逃離的一切，偏偏又轉了回來，她不太想說話，幹脆道：“好了，不說她了。”
“行吧，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麽，想我了？”
簡煙：“賀意沒再去找你麻煩吧？”
“賀意？”顧采想了下：“你說那個創世的老板啊，給了張支票到現在都沒個人影，提他幹嘛？”
簡煙道：“沒什麽，我擔心他再去搗亂。”
“不會的。”顧采安撫她：“前兩天他在酒吧鬧事不知道怎麽被報道出去了，現在他估計忙著呢。”
賀意確實很忙，他在小城酒吧鬧事耍酒瘋這件事不知道怎麽被媒體知道了，先是上了一波娛樂新聞，接著又上了熱門話題，他買了些水軍壓下去之後才敢回家，自然被家裏人一通指責，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他那天好像得罪紀雲昕了，所以他兩天正想怎麽補救。
“紀總，賀總約您晚上吃飯，他說有個新項目，想問您有沒有興趣。”傅強站在紀雲昕辦公桌前問道：“要幫您推了嗎？”
這周賀意已經第三次發出邀請了，紀雲昕頭也不抬道：“推了。”
傅強站的畢恭畢敬：“好的，紀總，快兩點半了，我們該去醫院了。”
紀雲昕聽到他說醫院才想起腰上的傷，她動了動身體，還是隱隱約約有點疼，她點頭：“先去備車，我馬上出來。”
傅強低頭走出去，沒一會，紀雲昕走出來了，上車後她靠在車椅上休息，車窗外雪花飄飄，她盯著看幾秒低頭拿出手機，打開相冊，見到紀涵給自己發來的照片，照片裏她和簡煙四目相對，她現在還能透過屏幕看到簡煙眼睫毛上掛著水珠的樣子，晶瑩剔透，搖搖欲墜。
她看了會對傅強道：“旅遊社聯係了嗎？”
傅強沒做遲疑道：“都聯係好了。”
紀雲昕淡淡嗯了聲，傅強道：“紀總，您想出去旅遊啊？”
“也不算。”
模糊的回答，傅強撓撓頭，繼續開車。
紀雲昕退出相冊，關掉手機，轉頭看窗外，神色和往常無異，周身卻籠罩淡淡的憂傷，傅強何時在紀雲昕身上有這種感覺，驚的他差點沒闖紅燈，好不容易醫院到了，傅強趕忙下車走到車旁，他拉開車門：“紀總，到了。”
紀雲昕踩著高跟鞋跨出去，醫院門口來往的人很多，傅強說道：“喬醫生在十六樓等我們。”
他說完帶紀雲昕走到電梯口，一同的坐電梯的人挺多，老人孩子都有，還有孕婦，紀雲昕身邊就站著一個挺大肚子的孕婦，看起來快要足月了，肚子宛如吹了氣球，大的不像話，她站在孕婦身邊，連呼吸都變的小心翼翼。
紀雲昕餘光瞄著孕婦，腦子裏卻在想，如果是簡煙……
她回神，撣掉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很快一層樓一層樓的人都下了，到十六樓已經沒人了，傅強先下電梯，紀雲昕跟在他身後，到醫生辦公室門口時傅強站在外麵，紀雲昕敲門進去。
喬醫生是個女人，四十來歲，是給紀雲昕做每周例檢的，對紀雲昕也算熟悉，她見到紀雲昕推門進來抬頭道：“來了，哪裏不舒服？”
紀雲昕走到她辦公桌旁邊，動了動後背：“腰昨天撞到了，來做個檢查。”
“腰？”喬醫生一聽放下手上的筆：“給我看看。”
紀雲昕跟著她進了後麵檢查室。
半小時後，傅強聽到門被打開，他問道：“紀總，結束了？”
喬醫生給他一張單子：“傅助理，去抓藥吧。”
“你記得多休息，腰受傷可不是小事。”
紀雲昕點點頭，喬醫生又囑咐兩句，紀雲昕才帶著傅強離開，下樓後傅強把車鑰匙遞給紀雲昕讓她先上車，自己去抓藥，紀雲昕接過後往醫院門口走，路過門口電梯時她眼尖的瞄到一個人。
是蘇子期嗎？
紀雲昕往後退兩步，站在電梯後麵，蘇子期穿著深灰色風衣，風衣領口拉高，蓋住下半邊臉，但紀雲昕還是認出來了，因為這件衣服，她見蘇子期穿過。
蘇子期上電梯還在打電話：“馬上到，等我兩分鍾。”
電梯到了，她走上去，身後呼啦上了好些人，蘇子期按下六樓的按鍵，等到六樓時她卡著人擠出去，身後紀雲昕也跟上了。
六樓是婦產科，紀雲昕下電梯看眼婦產科的標誌皺皺眉，她見蘇子期快步往一個診室走去，她隨後跟上。
醫生和蘇子期是小學同學，兩人都認識十幾年了，關係很鐵，蘇子期走進她辦公室後坐在凳子上，醫生給她端了杯水：“還是確定不要？”
蘇子期點點頭：“不要，麻煩你了。”
醫生坐在她對麵：“風險和危害你都和她說了？”
蘇子期放下杯子：“都說了，藥方麵你就用最好的，還有是不是要打麻醉啊，我聽說那個是無痛的，應該是沒感覺的對吧？不影響以後生活吧，對了，還有不影響以後生育……”
她嘀嘀咕咕一大堆，醫生聽了按了按額頭：“我在你眼裏是赤腳醫生嗎？”
蘇子期垮下肩膀：“我就是擔心。”
醫生拍拍她肩頭：“什麽時間可以過來做手術。”
“你定吧。”
醫生想了會：“那就後天，明天我有兩台手術，顧不上，後天下午可以。”
她說完從桌上抽了一張紙：“注意事項都在上麵。”
蘇子期從診室出來時沒注意旁邊，直到走出去幾步遠才聽到有人喊：“蘇小姐。”
蘇小姐。
聲音稍冷，清晰，蘇子期刹那就挺直背脊，慢慢轉頭。
“紀，紀總？”
在醫院碰到紀雲昕是蘇子期沒想過的，她臉微白，下意識藏起手上的單子，紀雲昕從長椅上站起身，她雙手環胸，眼梢掛著鋒利，目光尖銳，下頜繃緊：“你來這裏做什麽？”
蘇子期輕咳：“紀總，我來看朋友。”
紀雲昕垂眼，側頭，看到她背在身後的手，麵敷寒霜：“那個也是朋友送你的嗎？”
蘇子期在她迫人目光下心跳陡然都快幾拍，她往後退一步：“紀總。”
“她懷孕了是嗎。”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蘇子期還想反駁卻聽到紀雲昕說：“你認為我去查這件事，需要幾個小時？”
蘇子期緊繃的身體放鬆一點，她拿出手上的單子，點頭：“對，她懷孕了。”
紀雲昕垂在身側的手握起，聲音更緊繃：“她想做什麽？”
“很顯而易見不是嗎？”蘇子期褪去剛剛的緊張，恢複沉穩，她說道：“您應該猜的出來。”
簡煙懷孕，她猜到了。
簡煙不想要孩子，她也猜到了。
可是聽到蘇子期如此肯定的告訴她，簡煙不要這個孩子時，她心還是不可抑製的揪緊，有口氣堵在那裏，呼吸都泛疼，紀雲昕整個人被定在原地，臉色微白，她再開口時聲音低沉，微啞：“她是不是一點都不想要這個孩子？”
不是不想要，是沒辦法要。
蘇子期想幾秒，聲音溫和道：“紀總，我知道我不該說這話，也沒資格說這話，但是我想，既然你們已經結束了，就好聚好散。”
“您，放過煙煙吧。”
紀雲昕聽到這句話鼻尖一酸，她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下頜依舊繃著，隔了會問道：“什麽時候做手術？”
蘇子期皺眉：“紀總……”
“你不用擔心，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讓她留下孩子，我隻是不想看她一個人躺在手術台上。”紀雲昕聲音微哽：“我過來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