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苟陳源因為調侃“初雪表白”被揍的第二個周,周四晚自習。


    三班表麵平靜,暗潮洶湧。


    趙苟把一圈玩得好的同學——猶豫了下,加上薛庭,一起拉到了個群裏。


    手機在桌肚裏嗡嗡震動不休,薛庭垂眸瞥了眼,冷漠地屏蔽群消息,低頭繼續寫題,沒搭理。


    童淮收到趙苟“趕緊上線集合”的小紙條通知,嘖了聲,轉了轉黑屏的手機。


    就在三分鍾前,他手機沒電關機了。


    還正好忘帶充電寶和數據線了。


    手機是俞問借給他的舊手機,沒其他毛病,就是電池不行。


    他百無聊賴地趴了會兒,還是腆著臉,戳了戳薛庭的小臂,保持著歪頭趴在桌上的姿勢,慢騰騰地湊過去,在草稿紙上寫:庭哥,手機可以借我一下嗎?


    薛庭的目光籠罩到他臉上,揚了揚眉。


    童淮繼續寫:老狗他們好像在商量什麽事。


    寫完他又微仰起臉,眼巴巴地望著薛庭,稍圓的眼型從這個角度看去更為明顯,淺色的眼珠子清透又無辜,可憐兮兮的。


    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兒。


    瞧著就讓人心尖發軟、發澀,想將他珍重小心地抱到懷裏,變成自己的寶貝。


    薛庭狀似平淡地盯了他許久,唇角笑意隱隱無奈,伸手在他臉上捏了把,把手機扔過去。


    童淮高高興興地接過來,發現要密碼或者指紋解鎖。


    班裏靜悄悄的,冬夜靜寂,講台上是嚴肅的物理老頭。


    周遭隻有呼呼大風刮過的聲音和簌簌的書寫聲,幾不可聞的題目討論聲將氣氛襯得更靜。他瞟了眼又投入題海中的薛庭,思索了下,不想開口打破安靜,也不想打擾薛庭做題,於是坦坦蕩蕩地伸出手,把他的左手抓過來。


    薛庭左手手腕上有一粒很小的痣,在白皙的皮膚上很顯眼,很漂亮。


    童淮羨慕兮兮地扒拉著他的左手轉來轉去看,發現薛庭人比他高很多,手指也比他長,頓時不高興了,撇撇嘴,按著他的左手拇指解鎖。


    解鎖失敗。


    童淮心無旁騖地繼續試,沒注意到薛庭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筆,右手手肘抵在桌麵上,單手托著下頷,閑閑適適地瞅著他,黑亮的瞳孔裏隱隱有細碎的笑意。


    手指被暖乎乎的手指捏來捏去,體溫滲透進皮膚似的,每段與童淮接觸過的指節,似乎都發起了燙。


    童淮把薛庭左手五指試過兩輪,全部失敗,虎著臉瞪過去。


    “幹嘛這麽凶?”薛庭靠近他,用氣音很小聲地說了句,順勢把手機從他手裏拿回來,用右手解了鎖。


    童淮氣得齜牙咧嘴,拽住他衣領沒讓他離開,壓低聲音在他耳邊低低說:“你可能是個假的左撇子。”


    說完放開他,認真地低頭玩手機。


    薛庭耳尖動了動,唔了聲。


    這撩完就跑的小沒良心。


    他不好再看童淮,匆匆別開視線。


    薛庭的手機應用很少,不像童淮那樣,下一堆花裏胡哨的app和遊戲。


    壁紙是係統默認的,手機幹幹淨淨的,活像剛出廠。


    童淮沒過多好奇,戳進微信。


    薛庭的微信也很幹淨,他加的好友不多,認識他的人一般也不敢隨便把他拉進奇奇怪怪的群,整個界麵隻有一個置頂、幾個班群,和下麵一些零零碎碎的人。


    置頂的對話框是童淮的頭像,最後的聊天記錄在昨晚,他在浴室給薛庭發消息,讓他幫忙拿睡衣。


    備注是小卷毛。


    唯一的置頂?


    童淮愣了愣,頓時有點感動。


    薛庭居然也把他置頂了!


    那肯定是承認他是最好的朋友了!


    他喜滋滋的,點進對話框。


    聊天記錄顯示出來,都是他巴拉巴拉說一堆,薛庭簡潔地回答,話很少,但每句話都會有回應。


    他抱著股詭異的心態,把自己的備注改成“童哥”,退出來滿意地滑了滑聊天記錄。


    這一陣兩人吃住都在一塊兒,微信上聊天不多,滑了兩下,就滑到好幾天前的記錄。


    然後他看到了幾個周前,他給薛庭發了張自己初中的照片。


    童淮懵了懵。


    他一時想不起那是哪天,自己和薛庭在幹什麽,又為什麽給薛庭發了自己的照片。


    正巧前麵的趙苟往後踹踹桌腳,又扔來張飛紙傳信:小童怎麽還不來?


    ……可能那天喝醉了發酒瘋吧。


    童淮遲疑著得出結論,忍不住偷偷覷了眼薛庭,滑出去點進那個群,往上翻了翻消息。


    -趙苟:兄弟們,重大事件!都記得吧,明天是班長生日!


    -齊明勇:咋了咋了,每年大夥兒不都一起過生日的


    -田鑫:這你就不懂了,偷偷講個眾所周知的秘密,孜然喜歡咱們學委


    -齊明勇:???天


    -田鑫:天,你不會真沒看出來吧,睜眼瞎也不帶你這樣


    -陳源:上次小童生日,大家玩密室逃脫,據我觀察,出來後學委好像對班長有了好感,一直挨在他身邊說話,班長耳朵都紅了


    -趙苟:但是咱們孜然班長太害羞了,沒辦法,班長照顧了我們這麽久,作為兄弟,怎麽能不幫他一把!


    -宋小莉:天,我開始激動了


    -齊明勇:天,為兄弟兩肋插刀!


    -田鑫:所以明天咱們故技重施,去那個新出的主題鬼屋吧


    -趙苟:咱學委文文弱弱的,不禁嚇,咱三四個人就好,到時候躲起來也自然,讓班長挺身而出,英雄救美,這不就成了嗎!


    -孫健:天衣無縫,完美!


    -陳源:即使不成,好感度也肯定蹭蹭狂漲


    -趙苟:小童咋不說話?


    -田鑫:@不卷很直


    -陳源:@不卷很直


    -孫健:@不卷很直


    童淮看完對話,忘了這是薛庭的手機,爽快回複。


    -xt:行,不愧是你們!


    眾人一陣人仰馬翻,手機差點驚掉到地:“…………”


    薛哥你怎麽了,薛哥你清醒一點!


    -xt:怎麽沒人說話了???


    此刻三班裏,所有偷偷玩手機的人都是一個激靈,衝角落投來了驚恐的視線。


    童淮得不到回應,迷茫地抬頭。


    薛庭餘光裏瞅見他毛茸茸的腦袋,眼皮都沒掀一下,伸手把他腦袋摁了回去,順便揉了一把。


    手感美妙。


    許久,還是群裏的智商擔當陳源先反應過來,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陳源:……小童?


    -xt:是我啊,你們怎麽了?


    你還好意思問。


    趙苟把受驚的心髒摁回去,鬆了口氣,繼續敲字。


    -趙苟:好了,沒發生靈異事件,討論繼續


    其他人忍不住多看了薛庭一眼,默默收回視線。


    腦子裏瘋狂回放喜糖帖子裏,那個樓主喪心病狂而又魔性的三個字:


    好!寵!啊!


    大夥兒心神恍惚,好在此前就你一言我一語地為班長未來的幸福添了磚加了瓦。


    小組討論最後,趙苟又狠誇了童淮一把。


    -趙苟:上回去玩密室逃脫,還挺恐怖的,我嚇得雞皮疙瘩掉了幾斤,咱童哥賊牛逼,全程不動如山,丁點兒都不慫!


    其他不敢去鬼屋的人大喜:買了六張票,那陪玩組就童哥薛哥老狗老陳吧!


    -陳源:?


    -趙苟:幹,叫聲哥你們會死啊


    “……”


    童淮緩緩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不去鬼屋的借口,手背摁到青筋微凸。


    幹。


    就你話多。


    下了晚自習,回到家,廚房裏煨著一小鍋老爺子睡前給兩個小的熬的湯。


    薛庭進廚房把火關了,盛了兩碗出來,今天是山藥排骨湯。


    老爺子是真的很喜歡童淮,聽童淮嘀咕了一次晚上回來有點餓,外麵天還冷,隔三差五的就燉湯等著他倆。


    親孫子都沒過這待遇。


    喝完湯,童淮先去洗澡。


    回到屋裏,就見薛庭坐在書桌前,擺弄著手機,神色略微古怪。


    童淮湊過去勾他脖子,剛洗完澡,香噴噴暖乎乎的,小卷毛帶著濕潤的水汽:“怎麽了?”


    薛庭的身子微微一繃,旋即又放鬆下來,心思都被他勾走了,掃了眼童淮,把屏幕給他看。


    童淮一瞅,是他的對話界麵,瞅到備注,彎了彎眼。


    ……看來要麽沒看到聊天記錄,要麽看到了那張照片也沒當回事。


    以這小孩兒的缺心眼程度,後者可能性更大。


    薛庭得出結論,不知道該感到好笑還是該生氣,漫不經心地指了指備注名,從鼻腔裏發出聲:“嗯?”


    童淮笑眯眯的:“我都叫你那麽多回哥了,你就叫過一次,我改個備注不過分吧。”


    “……”薛庭睨著他,片刻,嗯了聲,“不過分。”


    你幹什麽都不過分。


    童淮把旁邊的小凳子搬過來,挨挨擠擠地湊到他身邊坐下,邊擦頭發邊說:“那你看‘約會小作戰’群裏的聊天記錄了沒?”


    “看了。”薛庭跟班裏大部分人不熟,其實是沒什麽興致的,不過童淮在裏麵用他的號說過話,他就有了興趣,剛剛已經把消息記錄翻了一遍。


    “什麽感想?”


    薛庭沉吟一瞬,篤定地道:“你又要被嚇哭了。”


    童淮:“……”


    童淮羞惱:“不是說這個!是說幫班長的事!還有我沒被嚇哭!”


    薛庭挑了挑眉。


    上回在密室,除了膽子大的俞問,其他人都緊張兮兮的,時不時被神出鬼沒的敏紅和幾個鬼丫鬟嚇得吱哇亂叫,沒空注意身邊的人是什麽表現。


    加之童淮就算嚇到了,在眾人麵前也一副泰山崩於前不色變的淡定表象,表演能力滿分,大夥兒也就沒發現,其實童淮才是最慫的那個。


    薛庭作為能麵無表情地跟敏紅對視,活生生把她氣走的人,從容地統觀全局,將所有人的表現盡收眼底。


    這個計劃……


    他思考片刻,瞥見童淮興衝衝的樣子,微微一哂,點點頭:“挺不錯的。”


    算了。


    不壞小孩兒興致。


    童淮把毛巾放下來,滿頭卷毛被搓得亂糟糟的,一張漂亮的臉水洗似的白,盛著滿滿的期待:“那你去嗎?”


    大夥兒雖然擅自決定了倒黴的第四人是薛庭,但也就是那麽一說,還需要得到他本人同意。


    不去的話你得扒在誰身上發抖?


    場外求助俞問?


    薛庭修長的手指穿插進他柔順濃密的卷發裏,以手代梳,給他理順了點,吐出一個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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