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童敬遠沒趕回來,轉了一和七開頭後麵帶串零的賬給童淮,再次祝他生日快樂,表示內疚。


    下公交車時童淮才發現的消息。


    他更想用這筆錢換童敬遠回來陪他吃頓飯,不過也知道童敬遠是真的抽不開身。


    前幾天,童敬遠還說能抽空回來,結果臨時又有事,本來打算不管不顧直接回來,反倒被童淮給勸住了。


    理解歸理解,鬱悶也是真的鬱悶。


    童敬遠連續兩年沒趕回來了。


    於是童淮發了個非常不高興的扛刀表情。


    -不卷很直:你給我錄個雙手合十告罪的小視頻我就原諒你。


    泄憤似的發完消息,童淮收起手機。


    薛庭跟在他後麵下來,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好,問:“怎麽了?”


    “我爸給我轉了……”童淮急刹車,憋了下,“十七塊錢,祝我生日快樂。”


    俞問原本溜溜達達走在他旁邊,聽到這句,腳下一個劈叉,肩膀抖了抖,在童淮投來的恐怖眼神裏,拚命憋住笑。


    神他媽十七塊錢。


    童淮心情低落,不過不打算掃興。


    最終舉手報名玩密室逃脫的有七個人,其他人分散去電玩城和商場,約定了集合的時間地點,就分散開來。


    大夥兒跟著負責預約的俞問走,一路買小吃奶茶,打打鬧鬧嘻嘻哈哈的。


    周圍人來人往,明淨的玻璃壁上投照出一群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像是一縷縷掠過夏天的風。


    俞問預約到的這家店不大,配合氣氛,裝修得很陰森,牆上掛了排鬼麵具,工作人員也穿著不同時代不同風格的服裝。


    他們預約的劇本寫在塊木牌子上,字是滲人的紅,血跡般暈開些許,立在一旁。


    青禾鎮大戶人家的少爺宋英,娶了個漂亮的外地媳婦兒,叫敏紅。


    敏紅懷孕不久,鎮上出現怪病,大夫束手無策,無助的鎮民隻能去找神婆。神婆向天禱告後,指了指宋府的方向。


    於是鎮裏出現了一個聲音,說這場怪病是因為敏紅和敏紅肚裏的孩子,她懷了個災星,隻有讓她謝罪,殺了她和孩子,怪病才會消失。


    在鎮民的逼迫下,宋英的父親宋之錦沒多猶豫,將敏紅抓去了柴房,百般折磨。而她寄予期望的丈夫宋英卻一直沒有去看她,甚至已經在外麵重新訂了門親,等敏紅死後就能入門。


    敏紅被屈打成招,含恨而死,屍體被一場火燒了。


    鎮上的怪病消失了,眾人拍手稱快,果然沒殺錯人。


    然而過了段時間,宋府內就開始發生怪事。


    敏紅回來了。


    劇本爛俗,貫徹國內的恐怖風格。


    童淮卻瘮得慌,縮到薛庭身邊,抑製著聲音裏的一絲顫抖:“別怕!我罩著你!”


    薛庭:“……嗯。”


    工作人員點了下人數,開始宣讀注意事項:“禁止攜帶照明設備,不能對npc出手,不能破壞道具……”


    童淮聽到第一句,整個人就不太好了。


    但麵子不允許他退縮。


    反正薛庭也怕,他就跟著薛庭走,倆人一起被嚇得瑟瑟發抖,互相丟臉。


    說完注意事項,工作人員讓大家抽身份。


    俞問第一個抽,看了眼牌子:“家丁。”


    “我是神婆。”


    “……”


    大夥兒七嘴八舌對了身份,俞問發覺少了倆:“淮崽,你身份是什麽?”


    童淮表情木然,嘴唇動了動:“……宋英。”然後他揪緊了薛庭袖子,“你呢?”


    薛庭:“你爹。”


    見童淮眉毛一擰,抬手就要打人,他拿起身份牌,示意他看。


    宋之錦,宋英他爹。


    童淮:“……”


    吃了個悶虧。


    差不多是時候進去了,童淮把俞問推到人群前:“你開路,我殿後。”


    說完深吸了口氣,躲到人群後麵,還不忘拉著薛庭袖子,拍著胸脯:“別怕,我保護你。”


    進了門,眼前倏地暗下來,身後的大門嘎吱一聲,嘭地關上。


    不知何處的音響放著詭異的bgm,大夥渾身一毛,立刻挨緊了自己人。


    俞問膽子大,當先開路,還敢開玩笑:“也別挨這麽近嘛,萬一你身邊的不是人呢。”


    林談雅嚇了一跳,呂子然趕緊低聲安慰:“別怕。”


    趙苟也被他的話弄得一個哆嗦,仔細瞅了瞅身邊的人,確定是陳源,趕緊摟緊了:“校霸,勞煩您閉個嘴。”


    薛庭一把揪回悄麽聲遠離的童淮,麵無表情問:“你不是人還是我不是人?”


    “你吧。”童淮適應了黑暗,看清是薛庭沒錯,謙虛回答。


    幾人摸索著朝前走,穿過一條小道,前麵不遠處有座大宅子,宅門前似乎立著個人。


    童淮頭皮一麻,猛一下抱住了薛庭的胳膊:“別怕!”


    薛庭:“……”


    薛庭拖著這條尾巴,無視他的抗拒,一馬當先走上前。


    那還真是個人,穿著大紅嫁衣,臉色慘白,兩腮抹著兩坨紅,見兩人上前,沒有瞳仁的眼睛對準了他們。


    這大概就是敏紅了。


    見敏紅沒有動起來的意思,其他人屏息靜氣,小心翼翼地繞開她,上前推了推宋府的大門,推不動。


    看來得觸發機關。


    童淮牙齒打顫:“你你你是我媳婦兒嗎?”


    一聲幽幽的歎息忽然響起。


    敏紅盯著童淮,哀怨開口:“阿英,當初你就是在這府門前,當著所有人的麵將我抱進門的,你說,會疼我愛我一輩子……”


    童淮大腦空白了幾秒,放開薛庭,強裝鎮定:“她說什麽來著?”


    “兒子,”薛庭拍拍他的肩,語帶同情,“你媳婦兒要你把她抱進門。”


    童淮:“……”


    劇本裏每個人身份不同,根據線索提示,會分配個人任務和團隊任務。


    顯然,這是童淮的個人任務。


    俞問抱手看熱鬧,起哄:“上啊,淮崽!”


    童淮硬著頭皮上前,借著微弱的光看清敏紅慘白的臉,更覺得滲人,幹笑:“媳婦兒,你不會這時候嚇我的對吧。”


    敏紅仍舊直勾勾地盯著他。


    眾目睽睽下,童淮拒絕發慫,一咬牙剛要抱起敏紅,薛庭忽然開口:“看起來有點重,你一個人抱不動,一起吧。”


    敏紅:“……”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敏紅殺氣騰騰的眼神似乎轉向了薛庭。


    童淮也愣了愣。


    薛庭語氣淡淡:“有時限,別浪費時間,走吧。”


    “……哦。”


    多個人倒沒那麽可怕了,童淮和他一起抱起敏紅,走向宋府。


    剛走到大門邊,剛才還紋絲不動的門就徐徐自動開了。


    俞問領著其他人跟上來,探進宋府四處打量找線索。


    童淮還沒那麽傻,故意慢了幾步,落到最後,扯住薛庭小小聲:“你不怕啊?”


    薛庭沒說話。


    童淮後知後覺地想起,之前在公交車上,薛庭是看了看他,才說害怕的。


    是發現他的臉色不對,所以才那樣說的嗎?


    他心裏有點亂,像一池湖水被薛庭不停扔石子兒,漣漪蕩個不停。


    薛庭總是在某些地方體貼得過分。


    不過很快,童淮就沒心思想這個了——敏紅讓宋英一個人去她生前被關押的柴房。


    童淮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啊啊啊,臨走前還頗具大將風度地揮了揮手,讓大夥兒別害怕。


    趙苟早被嚇傻好幾回了,鼓著掌聲嘶力竭:“童哥牛逼!一點不慫,不愧是我童哥!”


    薛庭啼笑皆非,望著童淮的背影,生生看出了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


    柴房離大夥兒待的大堂有點遠,四周靜悄悄的,隻能聽到腳步聲與不知道從哪來的滴答水聲。


    環境太暗,童淮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心裏求神拜佛,走到一半,敏紅還是出現了。


    她趴在一麵牆後,歪著頭,露出半邊臉,一眨不眨地盯著童淮,臉上有道可怖的燒傷。


    童淮僵硬地和她對視片刻,緩緩道:“我幹。”


    敏紅衝他露出個陰森的笑,還沒幹什麽,就見童淮猛地飛竄起來,咻地衝進了柴房,跟個小炮彈似的,追都追不上。


    敏紅:“……”


    柴房門自動關上,房間深處黑漆漆的,不知道裏麵有什麽。


    童淮不敢過去,雙腿無力地滑坐到地上,背後冒著層層冷汗。


    蹲了會兒,他沒再聽到聲音,小心翼翼地扶著門站起來。


    就和臉貼在鏤空木窗上的敏紅小姐姐來了個麵照麵。


    童淮:“……啊啊啊啊!”


    他死死抵住門蹲下來,眼淚都要出來了:“薛庭!!!”


    不知道過了多久,童淮砰砰狂跳的心髒平複不少,聽到門被輕輕敲了敲。


    熟悉的嗓音從外麵傳來:“開門。”


    童淮一點點抬起頭,確認門外真是薛庭,坐著開了門,抿著唇不吭聲。


    薛庭也跟著坐下來,眯眼打量他,發現他眼圈紅紅的。


    給小孩兒嚇成什麽樣了都。


    “別怕,”薛庭遲疑一下,伸手輕輕將他摟到懷裏,聲音沉穩,“都是假的。”


    童淮也沒避讓,吸吸鼻子,委屈得不行:“剛剛我媳婦兒跑來嚇我。”


    挨得這麽近,薛庭能清晰地感覺到懷裏的身體在輕微發著抖,沉默片刻,手下用了點力:“不怕,她再來,我給你擋著。”


    童淮嗓音啞啞的:“嗯。”


    “那麽害怕怎麽不和其他人說?”薛庭完全不能理解。


    “多丟人,”童淮擦擦眼角,“還掃興。”


    薛庭覺得好笑:“嚇成這樣就不丟人了?”


    “隻在你麵前丟嘛,你又不算人。”


    “……”


    貧了兩句,敬業的敏紅又來嚇人了。


    噠。噠。噠。


    漆黑的房間深處傳來悠長的腳步聲,一聲疊著一聲,仿佛自地獄而來,敏紅身影出現在黑暗中,輕聲叫:“阿英……”


    薛庭果斷將童淮的腦袋往懷裏一按,表情平淡地回視這個裝神弄鬼的npc。


    童淮嚇得吱哇亂叫,拚命往薛庭懷裏鑽,恨不能把自己塞進他身體裏去。


    或許是緊張過度,他反而注意到了些不該注意的,譬如薛庭有力的心跳聲。


    砰——砰——


    響在耳邊,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一絲不亂。


    夏天的衣衫輕薄,他們緊緊抱著,共享著彼此的體溫與心跳。


    過了許久,童淮忍不住稍稍抬起頭,視線裏是薛庭線條流暢優越的下頷線和突出明顯的喉結。


    薛庭的懷抱不像童敬遠那樣寬闊,卻同樣的堅實有力。


    有一種……語言難以描述的安全感,好像被他抱著,就什麽都不怕了。


    在這種安全感的籠罩下,童淮感覺好了點,不好意思再縮在薛庭懷裏,小聲問:“你瞅瞅,我媳婦兒還在嗎?”


    嘖,利用完就想跑。


    薛庭非常不爽,揚了揚眉,瞥了眼空蕩蕩的前方,回答:“還在。”


    想到敏紅陰惻惻的臉,童淮抖了抖,立刻縮回薛庭懷裏,頭抵在他頸窩間,悶悶道:“……那你再給我抱會兒。”


    溫熱的吐息在脖子處噴灑,柔軟的發絲蹭著下頷。


    有些癢,像抱著隻瑟瑟發著抖撒嬌的小動物。


    薛庭眼裏閃動著零星的惡劣笑意,下頷不經意蹭了蹭他的頭頂,沉靜地應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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