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紹原不愛坐懸浮車,覺得那玩意不在地上沒個踏實便找人話大價錢改裝了這輛車,防彈等級堪比戰鬥機甲,倒是派上了用場。


    車被爆炸的氣浪掀翻,零件四散飛濺但主體還算完整地撞在牆上,靳紹原不顧餘威拚了命地跑過去搶救,被副官拽住。


    “部長,不能去啊!說不定還有爆炸您去太危險了!”


    “那是我兒子!”靳紹原衝著副官怒吼,雙目赤紅幾乎瀝血,一把將他推開連滾帶爬地跑過去拽被炸到變形的車門。


    他這次來就知道有危險,將軍醫也帶了出來。


    衛兵們齊力將車門撬開,三個人已經失去了意識,嘴角耳朵全都往外滲血,爆炸可能傷及了他們的髒腑,靳紹原瘋了一樣捏住靳燃的手腕,“靳燃,靳燃醒醒,你別嚇爸爸啊,靳燃醒醒。”


    副官跟了靳紹原大半輩子,見過他各種發怒的樣子,卻從來沒見過他這麽恐懼害怕失去的樣子,不由得也紅了眼睛。


    “部長,麻煩您讓開一點讓我把他們帶出來。”


    靳紹原忙讓了位置,看軍醫指揮人將他們三個小心翼翼地抬了出來,裴行遇渾身都是血,尤其肩胛處還有個深深的彈孔,呼吸已經微弱得不行了。


    “必須馬上送醫院!”軍醫將人小心弄出來送上車還沒說完就見靳紹原拉開車門將司機扯了出來,“滾。”


    “部長?”


    “滾下來!”靳紹原看著發愣的司機,煩躁地將人一推自己坐了上去車門一關,回頭看了眼軍醫關好門,一腳油門踩到底,軍醫一頭撞在車窗上,敢怒不敢言地腹誹了幾句就開始檢查幾人的傷。


    女孩子的傷最輕,靳燃其次,裴行遇已經傷得隻剩一口氣吊著了。


    靳紹原飛車趕到醫院,拎著醫生的脖子吼,“你他媽要是治不好我兒子,老子崩了你!”


    “知道知道。”醫生嚇得直抖,被靳紹原拎著脖子就快斷氣了又不敢去撥他的手,隻好向副官求救。


    副官低聲提醒,“部長,注意影響,醫鬧不可取。”


    靳紹原一把推開醫生,“快去救人!!”


    醫生連滾帶爬地去換了手術服,靳紹原像是株青鬆一般站在手術室門口盯著燈牌看,副官也不敢說話,身後的衛兵像是雕像一樣陪著靳紹原站。


    “部長,坐一會吧?”


    “不坐。”靳紹原連視線都沒挪開過一丁點,仿佛這麽站著靳燃就能沒事一樣,副官搖了下頭陪他站著。


    足足四個小時靳燃才被送出來,醫生哆嗦著跟靳紹原說,“那、那個……靳部長,令公子沒……沒事了,雖然傷的不輕但已經做了機能修補,隻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就、就好。”


    靳紹原點了下頭,“還有一個呢?”


    醫生“啊?”了一聲,“您不是隻有一個兒子嗎?”


    “放屁,老子兩個兒子,那個怎麽樣了?”靳紹原衝手術室裏看,另一道門依舊緊閉,有一把將他拎了起來,“少一塊肉老子剁碎了你。”


    醫生繼續發抖,“您別擔……擔心,我馬上過去看看!”


    靳紹原鬆開手,“那還費什麽話!”


    星際醫院是霍爾最好的軍醫院,一般身居要職的軍人受了傷都在這裏治療,醫生自然也是認識靳紹原的,性子暴烈不講道理,當年他夫人死的時候,他差點直接把醫院炸了。


    醫生可不想經曆一次炸醫院的恐懼,連滾帶爬再次回了手術室,那裏可比在靳紹原麵前安全多了。


    **


    靳燃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像是被活生生碾碎了一遍又重新組裝起來,疼得他四肢百骸都麻了,喘了口氣費力睜開眼。


    濃烈的消毒水氣味讓他愣了會神,艱難地轉過頭看了一眼,眼前像是被霧氣遮住什麽都看不清,隻有個模糊輪廓分辨不出是誰。


    副官就站在病床邊守著,看見他醒了忙不迭揚聲喊,“部長,靳燃醒了!”


    靳燃頭疼欲裂,眼睛什麽都看不見,卻被他這一嗓子喊回了神,爆炸!


    裴行遇!!


    靳燃猛地坐起身,喉中腥甜重重嘔出一口血落在雪白的床單上,靳紹原嚇了一跳將他按在床上,“幹什麽!剛醒就作死!”


    “裴行遇呢?爸,裴行遇呢!”靳燃抓著他的手臂聲音嘶啞地問,等不及靳紹原回答便一把將他推開下床,雙膝無力跪在了地上。


    “靳燃!”


    靳燃發了狂一般橫衝直撞,拽著醫生護士一個個問“裴行遇呢?”渾身上下鑽心的疼已經感受不到了,滿腦子隻剩三個字。


    靳紹原在身後看著他無頭蒼蠅一樣逮著人就問,毫不懷疑如果裴行遇沒了,他能立刻死在自己麵前。


    “靳燃,你冷靜一點。”


    靳燃一把將他推開,“我冷靜不了,他是我的命!”


    靳紹原手一鬆,靳燃又抓著一個護士疊聲問“裴行遇”,護士被他拉住,看他身負重傷忙不迭扶住,“你先別著急,裴行遇是誰?”


    靳燃說:“我媳婦兒,特別好看的一個將軍,他有沒有事?在哪兒?”


    護士看著他幾乎陷入癲狂的樣子,心不由得揪了一揪,伸手指了下不遠處,“那間病房,你去看看是不是他?”


    “謝謝。”靳燃鬆開她轉頭就往病房跑,靳紹原重重歎了口氣,這個臭小子把裴行遇看的比自己命還重要!


    不能出事,不能出事,靳燃在心裏一遍遍念叨,到門口的時候竟然不敢開門了,手放在門把上半天直發抖就是推不開。


    他很怕打開之後看見的是生死邊緣無知無覺的裴行遇,不會瞪他訓他,也不會給一槍再給一個吻,隻是靜靜躺著了無生氣。


    他站在門口深呼吸了好幾遍,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靳燃這輩子沒有哭過,就連姐姐死的時候都沒哭過。


    護士打開門的時候也愣了一下,下意識問他:“哎喲長官,上次要把我手砍下來扔窗外,怎麽在門口哭呢?”


    靳燃被人看見眼淚反手一抹也沒不自在,看是上次那個護士,“你管我呢,我媳婦兒在不在裏麵?”


    “在,不過很快就不在了。”


    靳燃一把抓住她,“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啊,意思是他還剩半條命,你怎麽當人家丈夫的,教他傷成這樣你還不如直接殺了他算了,那一身的疤痕,你玩sm?”


    靳燃一把將她推開進了門。


    護士在身後大聲嗶嗶,“凶什麽凶,你有本事對你媳婦兒凶去。”


    靳燃腳一勾將門在身後關上,護士的聲音被隔絕在外,他看不太清病床上裴行遇的臉,隻有模糊一個輪廓靜靜地躺在床上,旁邊是智能機器人給他修補機能的“滴滴”聲。


    他走到病床前這才看清,裴行遇臉色慘白毫無生氣,緊閉的眼睛斂下來漆黑纖長的睫毛,嘴唇沒有笑意襯托冷的有些刻薄,靳燃甚至不敢碰他,生怕摸到的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靳燃坐在床沿,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敢握住他的手,還好,雖然涼但至少有體溫。


    他握著裴行遇的手抵在額心,“醒過來。”


    裴行遇毫無知覺,呼吸淺得幾乎聽不見,靳燃一遍又一遍地去試他的呼吸和脈搏,確定了又不確定,靳紹原在門口看他徒勞地來回嚐試,心髒都要擰成麻花。


    “走。”


    副官奇怪地看著他,“上哪兒?”


    “找鄭垌。”


    靳燃呼吸亂七八糟,聲音也抖得厲害,“求你,別不要我。”


    裴行遇受過太多傷,又善於自困極難敞露心事,習慣了去保護別人,反而把自己的生死看得極輕。


    “裴將軍一諾千金,不許食言。”


    “嗯。”


    靳燃猛地睜開眼睛,視線直直撞進裴行遇的眼睛裏,看見他蒼白但染上笑意的臉像是被當頭砸了一悶棍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啞巴了?”裴行遇打趣他,昏迷久了嗓音有點沙啞,反倒帶著一絲莫名的溫柔。


    靳燃盯著他瞧,裴行遇艱難地伸手在他眼角抹了下,“怎麽哭了?”


    靳燃知道他比自己更疼,一把握住他的手包住,仰頭眨了下眼嘴硬道:“你男人是什麽人,能哭嗎?別扯淡。”


    裴行遇笑了下,“嗯,我男人隻會流血不會像小朋友一樣哭鼻子。”


    靳燃深吸了口氣,心裏那塊大石頭“砰”地一聲落了地,“你他媽再嚇我命都沒了還眼淚,下次再這麽冒險我就把你鎖床上哪兒不許去,明白沒有?”


    裴行遇知道他嚇壞了,忍著渾身的疼攢出一絲笑問他:“那哥哥要把我鎖床上幹什麽呢?懲罰我不聽話?”


    靳燃被他這一聲哥哥叫的心髒失衡,埋在他的掌心裏小聲,“哥,你把我叫硬了。”


    裴行遇猛地抽回手,略有些耳朵發熱地舒了口氣,伸手勾住靳燃的手指與他十指相扣,“我踽踽獨行,你給的那些溫暖美好於我而言不過是深淵之中偶遇燈火,轉身即逝。”


    靳燃擰眉,“放屁!”


    裴行遇輕輕搖了下頭,“聽我說完。”


    “別說我不愛聽的。”


    “說你愛聽的。”裴行遇攥緊他的手,又說:“我後來發現,你給的那些溫暖美好是我得來不易的長路燈火,深淵之中也能擁抱的滿天星河。”


    靳燃輕輕“嗯”了一聲。


    裴行遇輕輕閉上眼,“你不是說吻能止疼嗎?靳燃,我好疼啊,你親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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