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燃原本就不是什麽會安分守規矩的人,出格對他來說比出櫃簡單多了。


    從他十六歲,裴行遇見他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個刺兒頭,敢一腳踹開第七軍團作戰部長辦公室的大門,大大咧咧坐在桌子上無視自己親爹的憤怒。


    他原本就對自己父親安排的這樁婚姻極度排斥,現在五年時間過去他還是同樣的打心眼兒裏厭惡。


    他覺得自己和靳紹原一起算計他。


    “靳燃,如果你沒有想過將來留在軍隊,隻是為了跟我離婚的話,請你老老實實的在紫微垣住三年,如果你有一丁點想要做一個軍人,我希望你不要因為對我的恨意毀了自己。”


    靳燃略一皺眉,“別他媽瞎猜我的內心。”


    裴行遇沒因為他這個粗口動怒,仍舊是那副淡淡地古井無波的樣子,“我不是瞎猜你的內心,你會去軍校,還拿了這麽高的畢業成績,不全是因為恨你父親。”


    靳燃一把攥住裴行遇的脖子狠狠掐住,讓他幾乎窒息,惡狠狠地說:“我警告你別瞎窺測我的想法,我去軍校就是為了找你離婚,你識相就最好趕緊跟我去星際婚姻管理局把手續辦了,不然我就殺了你。”


    裴行遇艱難呼吸,卻沒有掙紮,隻是淡淡的看著他銀灰色的眼睛,靳燃被他看的煩,更加用力地掐著他的脖子,“離不離婚?”


    裴行遇艱難地睜眼,已經沒有一絲空氣進入鼻腔,困難的動了動嘴唇,無聲道:“不……離。”


    靳燃脾氣也上來,鬆開手指將他一推,看他撐住桌沿臉色慘白的劇烈咳嗽把臉弄得通紅,眼角都被生理性的弄濕。


    靳燃被他眼角的那滴濕痕弄得煩躁不已,微顫的睫毛和眼尾的紅痕看起來尤其紮眼,“我都要把你掐死了都不反抗,你他媽有病啊,不是說你很能打嗎。”


    裴行遇緩了口氣垂眸不語,一副任他瘋的樣子。


    靳燃看著他,忽然將他衝自己一拽,低下頭,裴行遇倏地轉頭,滾燙的唇落在頸側。


    靳燃故意試探,還以為他不會閃躲,現在明白了,他不會躲打,但是會躲吻。


    唇下皮膚細膩柔軟,帶著一股淡而縹緲的石斛蘭氣味,仿佛能感覺到細細的脈搏跳動。


    靳燃沒忍住,咬住頸側皮肉用犬牙磨了兩下,逼的裴行遇皺眉,攥住他的手腕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想挨打是吧,打完了,滾出去。”


    靳燃一把火塞在胸口,爬起來帶倒晶體椅,連帶著那盤豌豆黃也掉在了地上摔的餅渣四散。


    裴行遇緩了口氣,倒了杯水潤潤被掐疼的喉嚨,摸摸被他咬的刺痛的頸側。


    獨淵終於可以做一次掃地機器人,興奮的發出嗡鳴聲,一點點清理幹淨地上的殘渣。


    裴行遇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皺著眉說:“獨淵,清理幹淨就好,不用舔這麽多遍,你是個機器人,不是拖把。”


    獨淵委屈的“嗡”一聲,“是,司令。”


    裴行遇不忍直視的掃了他一眼,交代他做好守衛,然後轉身進了設置好時間的生態艙稍作休息。


    -


    宋思深這小孩兒沉默寡言,一天裏除了睡覺便是訓練,深得裴行遇欣賞,靳燃連帶著看他都覺得有點神經。


    靳燃順手把兜裏還剩的一塊玫瑰餅遞給他,“哥哥賞你的。”


    宋思深沒接,他冷慣了,不會跟人交流也不會接受別人的好意,生硬的別過頭說:“說了不喜歡吃這些女孩子吃的。”


    “嘶,小兔崽子。”靳燃不由分說地擱在他手上,“不吃揍你。”


    宋思深抿了下唇,捏起糕點一口口吃完了,靳燃一笑,“吃了哥哥的東西,幫哥哥個忙?”


    “?”


    靳燃問他:“你覺不覺得我跟裴司令兩個人特別不配,應該趁早離婚?”


    宋思深沉吟半晌,說:“嗯。”


    “喲,你也覺得我跟他不配啊,說說哪兒不配。”


    宋思深說:“你配不上裴司令。”


    靳燃眉頭一豎:“放屁我哪兒配不上他?老子長得又高又帥,畢業成績還是第一,你說我哪兒配不上他。”


    宋思深靜靜喝牛奶,“裴司令更好看,畢業成績98.5,紫微垣最高執行長官,你哪兒都不配上。”


    “……操。”


    -


    出發當天,裴行遇不願太興師動眾,隻動用了兩隻輕艦,帶著張洲和靳燃以及一小隊護衛隊簡裝出發。


    孟如錢去跟星際聯邦要債還沒回來,林開歲領著人列隊送裴行遇。


    烏泱泱的艦隊成員,除了還在崗位上的全被聚集在甲板上,還有些在各自的戰艦上,夜空中迎風獵獵扯動的旗幟發出呼嘯的聲音,似萬千怒號。


    紫微垣的軍裝和星際聯邦統一配發的深藍色軍裝不同,是黑色的,襯得人修長筆直,就是烏漆嘛黑的跟夜色融為一色找都找不著。


    靳燃靠在欄杆邊看這些烏泱泱的士兵,心說也就是裴行遇長得白,被那身黑色軍裝襯得更加白皙,睫毛又黑又長,不知道誰設計的軍裝,有病。


    又不是選美,腰紮那麽細幹什麽,腿襯的那麽長,給誰看呢。


    靳燃雙手抱胸靠在一邊,和筆直行禮的士兵形成強烈反差,張洲小聲提醒:“靳燃,你站直一點啊,這可是很嚴肅的送司令出艦隊的儀式,要被說的。”


    靳燃嗤了聲,“有什麽好歡送的,又不是不回來了,這個動靜不知道還以為是送你們司令不是出嫁就是出殯呢。”


    裴行遇站的不遠,聽見這話略微皺了下眉卻沒有說什麽,張洲嚇了一跳忙要去捂他的嘴,“哎你別這麽說啊,司令會不高興的,萬一罰你禁閉你就慘了,而且你剛才說那個也太不吉利了,快呸呸。”


    靳燃一下子笑了,“呸什麽呸,你們這兒還興迷信……”話音未落,一個整齊到像是雷鳴般的口號聲在星際空間裏響徹繞梁。


    “紫微垣,戰死生,一心同功,死不旋踵!”


    靳燃偏頭,“你看,你們自己就開始觸黴頭了,一臉你們司令這次得死外邊兒似的,哎我說這口號誰想的啊,跟你們紫微垣有仇吧。”


    裴司令本人轉過身,冷道:“我,你有意見?”


    靳燃瞥了下唇,感覺眾人的眼神齊刷刷地落在他的身上,雖然很想在這個時候給裴行遇難堪,但手指上的禁錮讓他將想法硬生生壓了回去,萬般不願地抬手衝他一行禮,“沒有,司令!”


    “沒有就進來。”裴行遇走在前頭,堅硬的軍靴踏過連接板發出清脆的聲音,靳燃看他幾乎融進夜色的背影,磨了下牙跟了上去。


    這艘輕艦和其他戰艦區別不大,隻不過操控台稍微小一些,麵前還是閃著光芒的星際航道,不需要裴行遇親自駕駛,但他還是站到了操控台旁邊。


    靳燃掃了一眼,裴行遇手邊是一個類似於日晷一般的星盤,上麵縮略了以太陽為中心向外發散的天體位置,空間範圍所得很,如果按照正常比例大概得有幾百光年的範圍。


    “靳燃。”


    “幹嘛?”


    “過來。”裴行遇朝他稍微偏了下頭,又低下頭去問他,“看得懂嗎?”


    “廢話。”靳燃冷哼了聲:“我畢業成績97.3好吧。”


    裴行遇“嗯”了聲,張洲看他這麽個張狂的樣子,在一邊多嘴,“裴司令當年98.5,刷新了帝國軍校建校以來的成績,至今還沒人突破呢,你隻能算第二。”


    靳燃回頭“嘶”了一聲,“就你話多。”然後又收回視線掃了星盤一眼,“你看這個星盤幹嘛,又要拋下你的戰友獨自逃亡啊?”


    裴行遇指尖一頓,“你說什麽?”


    靳燃側過身,擺了下手說:“沒什麽,到中轉站之前別喊我,困了。”


    裴行遇看著他兩手插兜走到生態艙前,等艙門打開大咧咧躺了進去,蹺著腿搭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兩手墊在後腦上像是睡了。


    “司令,靳燃好像不太尊重您?這明裏暗裏針鋒相對的你們是不是有過節啊?”坐在駕駛位的溫餘問。


    “沒有,他年紀小,不服管束是正常的,長大點就好了。”裴行遇說完便低下頭,看著星盤上的星體運轉,耳裏卻響起靳燃那句帶著刺的譏諷。


    你又想拋下自己的戰友獨自逃亡啊。


    每個人都說他是拋下了戰友獨自逃亡的,他當年的確是“天紀”號的一員,戰艦的備用能源密鑰失效,戰艦上有足夠的備用能源卻無法啟動。


    他失去權限,無法強行操控戰艦,係統也重啟失敗,從休眠狀態進入全關閉狀態,直接與地麵失去了聯係。


    不明物體持續攻擊艦體,基礎能源耗盡的同時連帶著空間網都開始受幹擾,他們四麵楚歌卻無法與星際聯邦建立通訊請求支援,就像是一顆被扔在了太空的雞蛋,不碎在這一秒,就是下一秒。


    他最後的記憶就是戰艦被連續轟炸導致操控台失靈急速下墜,他做好了艦毀人亡的準備,可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星際聯邦的軍醫院裏了,對於“天紀”號爆炸之前的記憶全失。


    裴行遇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是一個“叛逃者”。


    星際聯邦對他的監視、其他軍團對他的排斥,裴行遇毫不在乎,但他想知道“天紀”號最終的下落,抑或是爆炸原因。


    被襲擊不是稀奇,他的權限失效,備用能源密鑰也失效,甚至連通訊都被切斷,一定是人為。


    星際聯邦也是這麽覺得,不過他們懷疑的對象是他。


    “溫餘。”裴行遇抬頭看了眼夜空,又看了看牆上的時間,說:“太慢了,推進功率加載到三。”


    溫餘頓了頓,回頭瞥了靳燃和張洲一眼,“可是一般來說正常的軍人在前進二的速度已經有些不適了,他們受得了嗎?”


    戰艦的推進加速是要讓艦內的氣壓升到一定的程度,而這樣的壓力會讓人感覺到五髒六腑全部擠壓在一起,甚至有內髒四肢乃至靈魂都被嚴重壓縮的感覺。


    簡單來說,是把一塊鬆軟的蛋糕壓縮到一枚硬幣那樣的壓力。


    裴行遇回過頭,說:“張洲,靳燃。”


    張洲起身,規矩聽令。


    “回自己的生態艙,把艙門關好不要出來,到中轉站的時候我會叫你們。”裴行遇說完,轉過身繼續跟溫餘說話。


    “防護服穿好,注意安全。”


    溫餘:“是,司令。”


    張洲規矩地進了生態艙,筆直地躺進去活像是安靜入土,靳燃扯了扯嘴角坐起身,慢條斯理地左右掃了一圈,不是很想跟張洲一樣入土。


    他從生態艙裏站出來還沒站穩飛船突然加速,慣性猛地將他向後一拽。


    “操。”靳燃一腦袋磕在了生態艙的艙壁上,撞的頭暈眼花。


    裴行遇聽見聲音,回頭一看靳燃臉都白了扶著艙門喘不開氣,略一皺眉走過去握住他手臂,感覺到他喘的厲害卻沒怎麽進氣,連從慘白變得發青,額角青筋都繃出來。


    “還好嗎?”


    靳燃在軍校的時候什麽樣的抗壓訓練都做過,個個兒都是第一,就連離心機訓練都向來是比別人多兩個強度,但頭一回被這樣突然加強兩檔的推進功率,直接壓的心髒都要炸了。


    他連個沒事都說不出來。


    裴行遇攥著他的手臂在失衡的引力中將他一扯拽進生態艙,兩人一同摔進來,靳燃的後腦磕在裴行遇手腕上,尖銳的疼了一下倒吸了口冷氣。


    靳燃指尖無意識地用力抵抗壓力,掐的裴行遇的手腕發紅,裴行遇要起身去拽生態艙的門將壓力盡可能的隔絕在外,結果被他一扯。


    門是關上了,兩人也被一起關在了生態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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