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羊是走讀生,比住宿生少一節晚修,這個點正在寫作業。


    接到徐青燃電話的時候,他正好碰上一道難解的物理題。


    “燃哥,你是不是也寫到地獄題最後一問了!”綿羊抽出一張新的草稿紙,“來吧燃哥,我已經做好準備聆聽您的高見!”


    “……”徐青燃時間花在聯名上,還沒翻開作業,他往旁邊站,讓周睚從他麵前過去,然後跟綿羊說:“你有一個跟你男神獻殷勤的機會。”


    猝不及防,綿羊隻好放下筆:“燃哥,請明示!”


    “你媽媽剩下的麵膜還在嗎?你是不是說她用不完?”徐青燃對後來進門的人挑起眉梢。


    “啊?我問問!”綿羊揚起頭對著房門吼,“媽!你那麵膜還在不在啊?”


    綿羊媽媽:“在呀!幹嘛呢?”


    綿羊就說:“燃哥,還在呢。”


    徐青燃點點頭:“周睚吧,就是可能天幹皮膚燥……”


    周睚忽然按著他的手臂抽走手機。


    綿羊聽到一半沒了,納悶道:“天幹皮膚燥,然後呢?”


    “沒事。”


    瞬間換了個人,嚇得綿羊差點沒拿穩手機,“睚哥?”


    稍後他又反應過來,徐青燃和周睚住宿,碰上麵不稀罕。


    “是我。”周睚躲開徐青燃:“你燃哥想提醒你最近天幹多喝點水。”


    “啊?”


    綿羊稀裏糊塗聽了幾句關懷,直到撂下電話也沒弄明白徐青燃為什麽突然給他打這麽個電話。


    徐青燃坐桌上擦頭發,眼神都懶得給旁邊那人一個。


    越跟他強他越得勁。


    宿舍本來是雙人寢,桌子長而寬,徐青燃坐在桌上,周睚在椅子上,兩人一上一下。


    周睚像是認真來寫作業的,抽了支筆,唰唰填了兩個答案,才看向徐青燃,“你寫完了?”


    “哦,沒有。”徐青燃垂頭拿了本練習冊擱在腿上,又挑了支黑筆。


    他正好拿到物理,這本子封麵寫的是中階題庫,實則題目難得變態,物理老師布置作業還脫口說,“回去把你們的高階題庫寫一寫……”


    在空白處寫了兩行公式,餘光裏周睚低頭寫題,徐青燃胸腔緊張憋著的那口氣才散。


    他邊打草稿邊走神,記憶裏幾乎沒有跟周睚這種距離相處過。


    他們兩有各自的書房。


    徐青燃數不盡的應酬和出差,回家頻率委實不高,碰麵就是幹柴烈火,別說一起辦公,他們連吵架的時間都沒有。


    他有次半夜回家,臥室沒人,周睚批完卷子就睡在書房,徐青燃那時候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周睚基本睡在書房。


    “……”


    他以前怎麽就覺得自己是好好先生呢。


    腦子裏亂成一團,筆尖寫完一個f之後就忘了要寫什麽,不知怎麽地突然問:“……你喜歡睡椅子還是睡床?”


    “……”


    炎夏,周睚穿著酒色圓領短袖,鼻梁上架著細框眼鏡,他領口大了很多,從徐青燃這個視角看過去,感官特別糟糕。


    健康的肩頸線和鎖骨的衝擊殺傷力很大。


    他隻看一眼就收回來,腦子反應遲鈍,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東西。


    周睚摁著筆,思索片刻:“你是在邀請我陪你睡嗎?”


    “啊?”


    周睚:“那我還是更喜歡床,椅子太硬了。”


    他補充道:“其實這床勉強擠兩個人是可以的。”


    “不行。”徐青燃猛然反應過來,差點舌頭打結:“你回你那邊睡,誰要你陪?”


    周睚笑笑,翻過一頁卷子,“不要就不要。”


    徐青燃:“……”


    周睚寫完作業就回去了,桌麵遺留了一支鉛筆,大概是下次我還來的意思。


    隔天徐青燃抽空到高二找小可愛,把擬好的聯名給她。


    高一那份給了一個杏仁眼女孩。


    這個過程龍獅一直跟著他,但徐青燃空檔那麽長時間,突然下樓找人還是瞬間被發到論壇上。


    中午,徐青燃一行人才下樓,樓梯口迎麵兩個大眼睛齊劉海的女生,徐青燃站在台階上看她們:“怎麽了?”


    龍獅勾著扶手欄杆探出頭:“高二的?是喜歡燃哥還是睚哥?一人分一個?不過中午堵人不道德啊學妹……”


    兩女生本來欲言又止,聽到這急了:“不是,我們就想問燃哥一個問題!”


    “問吧。”周睚把玩拉鏈,往上走了個台階:“你們燃哥小百科,什麽都知道。”


    徐青燃原本的小擔心也沒了,以為衝著聯名來的:“什麽問題?”


    “就是……”


    其中一個鼓起勇氣:“學長,我們是不是可以重新跟你約會了?”


    話畢,樓道寂靜兩秒。


    另一個手指交纏,滿麵羞紅:“大家不,不知道為什麽燃哥之前……但是如果重新開始的話,可以告訴我們怎麽樣才能跟你約會嗎?或者燃哥到底喜歡什麽類型呢?”


    徐青燃的腦袋空了。


    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尷尬什麽的那種尷尬。


    徐青燃沒敢看旁邊,隻問:“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學長今天去找林琪和悅悅了嘛……”


    她兩像後宮要求皇帝雨露均沾的妃子。


    “林琪。”周睚看向龍獅和陸晨,咬字戲謔,“悅悅?這是什麽類型?”


    徐青燃如坐針氈。


    心裏念了好幾遍此周睚非彼周睚——他一點底氣也沒有,緩了一會,扭頭想解釋林琪,就是小可愛,送建議書的那個,他找她隻是給聯名。小可愛和杏仁眼跟校董沾親帶故,就算領頭聯名失敗也不會被校方針對……


    這些話湧到嘴邊在跟周睚對視時又全咽了回去。


    他現在沒有立場跟周睚解釋。


    周睚才從龍獅那了解到林琪和悅悅是怎麽回事,三個人在後麵說話聲音很小。


    然後徐青燃禮貌地解釋不約會,還有小可愛很快會找到她們,到時候她們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徐青燃從沒想過給自己洗幹淨名聲,自暴自棄地想周睚都知道了也好。


    可能徐青燃太喪,下午周睚翻出一張需要家長簽名的通知單放到他麵前。


    “幹什麽?”


    “給你個當我爸的機會。”


    “……”


    這種通知單淡粉色打印紙,讓他們壓在桌麵等明天家長來的時候簽名的。


    徐青燃抽出鉛筆,狂草簽下大名。


    簽名嘛,徐總最熟練了。


    他簽完抬眼瞄周睚:“喊吧。”


    周睚抽回去,毫無負擔地叫他:“徐爸爸。”


    “……”


    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徐青燃額角突突跳了兩下。


    那張通知單一直留到晚修結束。


    徐青燃拎著兩本習題,站在邊上等周睚寫完最後一題。


    他盯著那張通知單上飛揚跋扈三個字,想問周睚怎麽還不擦掉。


    徐總發呆了一天,冷風一吹,腦海突然冒出兩道聲音。


    “你的家長什麽時候才能過來一趟?”


    “……”


    “他們不來,沒空。”


    他沒見過周睚父母,周睚的背景板對他來說趨近空白,除了周睚自己沒說,也有他自己沒問的原因。


    因為他當時也不想提徐明臣和宋茵。


    但現在周睚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有無窮的吸引力。


    “行了。”周睚蓋上筆蓋,本子扔到通知單上,“走吧。”


    徐青燃“哦”了一聲。


    龍獅繞過來:“哎哎,綿羊早上說你昨天半夜寂寞難受給他打電話是真的假的?”


    “假的。”


    周睚晚上到徐青燃這寫作業,徐青燃在他旁邊走來走去,還是沒問。


    第二天,徐總打著哈欠,把自己那張淡粉色打印紙放到周睚麵前:“爸爸,簽名。”


    龍獅驚呆了:“徐青燃,我兩好了十幾年,跟你互稱爹爹的人難道不應該是我嗎?”


    徐青燃:“你那字像我孫子。”


    於是周六當晚九班家長會,一教室家長,還有後門角落兩校服男生支著腦袋打哈欠。


    考試成績在家長會公布,這次聯考給高三下馬威,難度係數高,九班排名還能看得過去,但分數一擺開,慘不忍睹。


    龍獅是那種每個學期從低點往上爬,期末達頂的人,這是這學期頭一次考,分數低的可憐。


    周睚指著屏幕壓低聲:“二十分?”


    徐青燃兩世為人,就算這樣再看一遍發小的成績也很心梗。


    “沒事。”徐青燃安慰周睚也安慰自己,“他一直這樣,後麵考試會一次比一次高。”


    “哦。”周睚頓了頓:“他都二十分,我有點擔心我兒子的。”


    “不勞費心,他很優秀。”徐青燃說,“我也很想知道我兒子還是不是第一。”


    前桌龍獅的媽媽:“……”


    徐青燃和周睚像模像樣換了個位置,老吳走進教室,看到他兩,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這兩人靠在後排,雖然朝氣慵散,但坐在一群家長中氣勢一點不輸,居然沒有違和感。


    再說他們這次考的不錯。


    周睚一如既往連冠第一,徐青燃刷新曆史高績,化學一雪前恥:82


    老吳表揚完,遠遠看到後排兩人頭湊在一起,手癢地捏著粉筆頭,沒扔。


    周睚:“兒子,你進步很大。”


    徐青燃咬牙:“兒子,你連冠第一,爸爸以你為榮。”


    前麵兩家長:“……”


    現在的年輕人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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