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個隻在嶺南。”


    司馬光嘴角微抽,目光落在報上秦仙傲的文章上。


    “我還是小看他了,我以為他的野心不大時,他野心很大,先報紙,後白話,再以教材,拚音,又組建教材編寫組……,這明顯是顛覆一切,要立比秦始皇統一文字更大的,萬世不朽之功的架式,可是我以為他野心夠大,終於下定決心阻攔時,他偏偏知道收回拳頭,將白話文在嶺南進行試點,好一個狡如狐,勇如虎,知進退,明得失……”


    “嗯。”一旁司馬康沉著臉,目光閃著憤怒的光芒,“這秦仙傲欺人太甚,我們寫了這麽多文章,費了如此大力,甚至還邀阿朱阿碧做了訪談,他倒好,一句話‘不合《工具論》’便打發得幹幹淨淨,偏生這一句,勝卻千言萬語。”


    “這一句確實勝卻千萬語。”司馬光也點頭。


    治國之道,外在環境千變萬化,而《工具論》是嚴謹的東西,要想讓道理完全合乎《工具論》,在司馬光看來比之寫一本《倫理學原理》難了千百倍。


    “不過,他這一次最厲害的反駁還不是這……”


    “哦?”司馬康疑惑。


    “他秦仙傲這一次最厲害的反駁是那一句‘相信我秦仙傲’。”司馬光沉聲道。


    司馬康一愕,看向司馬光:“這一句?”


    “這話,別人說來天下百姓會當是放屁。可是他秦仙傲!”司馬光低沉著聲音,“那些忙於生計,沒多少時間思索大道理的百姓。最服的就是這‘氣場’!好霸氣,好氣勢!這‘氣場’也隻有秦仙傲才夠格,我們都不夠!”


    “父親……”司馬康瞪眼看著司馬光,“我們是不是過於抬高了秦仙傲?”


    “不!他有《神仙國遊記》,有不到二十便比肩蘇東坡的詩詞成就,有《倫理學原理》,有《幾何原本》。有兩道懸賞題,有倒皇運動的威望……”司馬光瞟了司馬康一眼,“任何一個人有了這樣大的成就。已經可以成神了,秦仙傲在愚夫愚婦眼中為什麽不能是神?為什麽不能一句‘相信我’便勝卻千言萬語?”


    “這……”司馬康愕然。


    “如果真這樣……那我們和他……”司馬康搖頭。


    “哼!”司馬光冷哼,“萬物盛極而衰,越是爬得高。摔得就越慘。王安石之鑒你忘了?秦仙傲一步登天,注定了他這一生是個悲劇,看著吧,他威風不了多久,嶺南治政,天下人人眼睛都看著,給他一年,二年。甚至三四五年,是可以。可是十年,八年如果還沒有起色,甚至更糟的話,就是他狠狠摔下的日子的。”


    “對,嶺南,秦仙傲可是至今沒理清。”


    司馬康臉色一下輕鬆,嶺南的分土地,現在依然糟得很,秦仙傲沒本事治好,卻在這裏搞什麽白話文,還說要施展於嶺南。


    “不過康兒你……”司馬光搖了搖頭,“瘦死的駱駝比馬肥,有秦仙傲在,即便他跌下神壇,你以後的日子……也未必好過,你要做好準備,多讀書,多思索,特別是多向秦仙傲學習,一方麵以他為榜樣,一方麵以他為鑒!”


    “孩兒曉得!”


    司馬光點了點頭,目光再次落於報上,忽然眼睛瞪得滾圓。


    呂府呂公著悠然的喝著茶,茶幾上放著新買的報紙,一旁呂希純眉頭皺著,看著報紙似乎有些不屑,又似乎有些憤怒。


    “這秦仙傲,居然隻是一句‘合《工具論》’就想打發我們?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呂希純冷笑,“而且,他當自己是什麽人,說什麽‘相信我秦仙傲’,真當自己是神?人人都會信你?”


    “父親,秦仙傲已經被成功衝暈了頭,看來他離失敗不遠了,如今大東京城,懷疑白話文的老百姓可是多得很呀,這秦仙傲居然視而不見,隻是一兩句話,打發叫花子一樣。”呂希純笑道,“不過他還算是有些胸襟,居然把我的話一字不改的刊於報上,這點我不得不佩服他。”


    “是麽?”呂公著放下茶,走到窗口。


    “孫子曰:‘激水之疾,至於漂石,勢也!’,你真以為秦仙傲該長篇大論的一一反駁你們的觀點?”呂公著聲音怪異,“康兒,你還是便衣喬裝去外麵走一圈吧,再聽聽那些說白話文不妥的老百姓,現在會說什麽,秦仙傲一句‘相信我’,會不會起作用,自己看了就知道。”


    “父親的意思是?秦仙傲這樣的回複真的起了作用?”呂希純瞪著呂公著。


    “去吧,看了就知道了。”


    “這……也罷!”呂希純一把將沒看完的報紙塞入懷中,出了書房。


    呂希哲目光離開報紙:“父親,秦仙傲的聲望已達頂峰,就算他做傻事,也必然被人認為高深莫測,這時他若對我們的《真理報》及訪談,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逐條反駁那才是顯得格格不入,他這樣簡單的反駁,雖然有一些霸氣和蠻不講理,可是這才是王者風範,這種不容置疑,才能真正俘虜百姓的心。”


    “你倒是看得透,可惜看得透沒用。”呂公著淡淡道,自家這個長子雖然看得透,可是行動稍嫌畏懼軟弱。


    “父親可是在想嶺南之事?”


    “嗯,自三分初定,如今我們這裏初步入了軌道,聯邦政府那裏也漸入佳境,可是嶺南,好像秦仙傲完全拋棄了嶺南一樣,這是什麽意思?秦仙傲在玩什麽?如果我是秦仙傲,我又會如何治理?”


    “或許,秦仙傲也在為嶺南頭痛吧?”


    “未必!”呂公著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秦仙傲如何治嶺南,可是有一點呂公著很清楚。


    “他秦仙傲若是真為嶺南頭痛,當初就不會一意要嶺南為封地。”呂公著思索著回到坐位,喝了口茶,這才拿起報紙目光掃過去。


    “物種起源?”


    呂公著手一顫,呼吸急促,隻見——


    “數年之前,大理曾傳出消息,說是大理第一人段海峰放出狂言,要解析萬物變化之迷……”


    “當時大理不少鴻學大儒以此為笑談,在我們看來,天地之秘何其玄奧神秘,段海峰雖然才學不凡,畢竟是**凡胎,何曾有三頭六臂……”


    “我秦仙傲乍聞此事,也格外驚愕,我高祖去過神仙國,神仙國對於萬物變化之道研究頗深,正是因著自然科學的繁榮,才有了……”


    “段海峰要解析天下生靈變化之迷,我是既興奮,又忐忑,又懷疑……”


    “可是前不久,段海峰已經成書,將此書示於我觀看……”


    這篇文章正式公布段海峰的《物種起源》將於數日後在大理、大宋各大城池同步發行。


    “這段海峰的《物種起源》真的出來了?”呂公著胸脯劇烈起伏,人類對於自然一向是最為敬畏的,而到了呂公著、司馬光他們這個程度,想得更遠,他們也知道一些自然規律是可以掌握的,比如濁者下沉,清者上升。


    可是對於生物的變化之道,這是何等的玄奧高深,無可揣測呀,怎麽可能一個段海峰區區數年就能給出答案。


    可若是不信,這文中——


    “歎為觀止,真是歎為觀止,我從沒想過,段公子的書會寫得如此之妙。”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萬物生靈變化之道,說穿了極為簡單,可是沒說穿之前,誰又能想到?段公子解開了這個天下第一玄奧,便如打開了一扇通往神國的路……”


    “我秦仙傲讀書無數,大宋諸子百家,中原之外,西域諸國古籍,再加上神仙國書籍,可是……這本書是我見過最好的……”


    秦仙傲聲竭力嘶的吹噓簡直到了不要臉的地步。


    “父親,這……”呂希哲也看到了《物種起源》的公告,眼睛瞪得銅鈴一樣,《武林風》這來自大理的報紙,他也是期期不落的。


    而《武林風》上對於學術的爭議,更是呂希哲最愛研究,甚至呂希哲、呂公著都是‘秦郭媛’的超級粉絲,每次看報都盼著‘秦郭媛’的文章,畢竟現在唯一偶爾能與段海峰打擂,怦擊‘理氣惲一’的也就秦郭媛這人。


    所以對於《武林風》上曾經最轟動人的預告,段海峰要寫《物種起源》,呂希哲也是知道,並且一直記掛在心上。


    “這段海峰真的寫出了《物種起源》?”呂希哲驚呼出聲,“這怎麽可能,而且秦仙傲還看了這書,甚至將其吹上天。”


    “大驚小怪什麽!”呂公著低沉著聲音。


    “不過區區揭露萬物生靈變化之道而已,程頤的洛學,邵雍的百源學派,司馬君實的涑水學派,我們的範呂學派不也揭露了天地本源之道?”呂公著沉聲道。


    呂希哲身子一顫。


    “也對,我倒忘了這一點。”呂希哲咧嘴而笑,“差點被秦仙傲和段海峰給唬住了。”


    像他們這些做學問的,哪一個不時時刻刻在研究天地大道,百源學派認為‘天由道而生,地由道而成,人物由道而行’,涑水學派認為‘萬物皆祖於虛,生於氣,氣以成體,體以受性……’認為‘天’有意誌,稱‘天者,萬物之也。父之命子不敢逆,君之言臣不敢違’等等,洛學吸收了張載關學的‘氣論’,而且認為理是天理,三綱五常為‘天下之定理’……


    這些議題哪一個不是大到極點,都闡釋了萬物本源之秘?


    可是……


    真的闡述了?真的就很厲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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