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轉眼已經是一個月後。


    “看了麽?”


    “看了!”


    “這如月、妙玉兩人雖然是教我們如何識破言語陷阱,可是更教會了我們如何偷奸耍滑,雄辯滔滔,看了他們這些文章,若是回到春秋戰國時期,我們未必輸於張儀,蘇秦之流。”


    “現在最頭痛的怕是‘名家’了。”


    現代邏輯學已經發展到一個極高的高度,秦朝雖然在《工具論》中並沒有全部拋出,隻是將一些簡單的拋出,可也比亞裏士多德的《工具論》更加完善。因此君月如、憐妙玉的文章也更加強大。


    這些文章隻是拋出第一期還沒什麽,畢竟那隻是個籠統的點題,可是隨後的一期期,將道理完全掰開揉碎的講,再加上各種事例,這帶來的化學效應便強大了。


    很多人越看越瞠目結舌。


    原來說話還可以這樣。


    原來那樣的說話是用了那樣的詭辯法,黑柱那小子難怪我總說不過他。


    ……


    本來,漢語就是最容易用來狡辯,正說反說都是正確的一門語言⊥→,,以前雖然也有人關注過這方麵,甚至諸子百家對於這種情況極為痛恨,可是也隻是關注,並沒有想到過解決辦法,或者挖掘其中蘊含著什麽道道。


    可是君如月、憐妙玉這樣一剖析。


    便如打開了一個新天地,整個世界都似乎不一樣了。


    一處樹林中,一背劍漢子身形如電。


    “嗖!”


    忽然一道人影如現在他身前。


    “明凡師兄,你也準備和我一起去麽?”江瑞看著擋在前麵的背影。


    “去!去哪裏?跟我回去!”


    “明凡師兄,秦仙傲欺人太甚,我們道統都快不存。豈能放過他?”


    “欺人太甚?道統不存?”前麵的人影冷笑連連,“我名家除了春秋戰國時期橫行一時外,何時榮耀過?別說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就是不罷黜百家,我名家也是這樣。”


    “沒錯。我名家確實隻是這樣,可是如今秦仙傲弄出一本《工具論》,便是斷了我們的根,今後……”


    “錯!我們的根斷不了。”


    “斷不了?”


    “他雖然用《工具論》將我們的手法給剖析得體無完膚,可是有些東西不是你懂便行的,還得練習,就說現在,雖然人人都看了‘如月、妙玉’的那篇文章,可讓他們與我們對話。真能討得了好。”


    “可是終歸秦仙傲……”


    “你是糊塗,秦仙傲辦報紙,這樣的東西能大行於世,沒被朝庭給取締,這裏麵有什麽貓膩,你真不懂,他是得到了慈航靜齋的支持,他雖然未入先天。可身邊豈會沒高手保護,你能刺殺得了他?”


    “可是我們就這麽被他打了一悶棍。不表示表示,天下其它門派還不知怎麽嘲笑我們。”


    “放心吧,我們不會是被他打悶棍的第一人,秦仙傲所謀大著呢,越是圖謀大,便越是能得罪人。王安石之例,其無後乎?”


    “好,我便等一等。”


    ……


    邏輯的出現,受衝擊最大的無疑是‘名家’,‘縱橫家’。可是破解詭辯隻是君如月、憐妙玉書中的一個附帶。書中真正提倡,作為主線講解的是另一件事。


    “真正的道理要有論證?”


    “這真的是《工具論》的本意?”


    “定義,概念,定理,論證方法……嘖嘖,像這樣做學問嚴謹倒是嚴謹,隻是……嘿嘿……”


    “是啊,隻是真照他這樣來,怕是諸子百家沒有多少書能夠稱得上夠格的。”


    “是《工具論》錯了,還是這個如月、妙玉解錯了?”


    “如月、妙玉會解錯?你仔細看看他們連載的文章,那種獨到的眼光,是我們能到的麽?”


    ……


    大宋各大城池,各書院像這樣的對話不時有出現。


    汴梁宰相府。


    “哈哈,這秦仙傲是自作孽,不可活!”司馬光朗聲感歎。


    “這秦仙傲是在向天下人開炮。這些文章雖然署名是叫如月、妙玉的,可是誰看不出,這其實是借他人之口,傳他的言語。”司馬康也是笑了起來,“要論證,要事事定義清楚才算是真正的做學問,也虧他想得出。”


    “不做不錯,越做越錯,這秦仙傲此文一出,得罪了天下所有學派,他的路走不遠了。”司馬光笑著放下報。


    *****


    如月、妙玉的文章提倡以一種嚴密的邏輯體係來構建一個知識體係,談論最多的是普通百姓,普通讀書人,可觸動最大的是諸子百家各個門派。


    伊川書院。


    遊酢臉色很難看。


    “老師,你看這如月、妙玉,說是我們做學問,必須將一條條給究本溯源,按一定規律,弄成定理,定義、概念,進行所謂論證……這……”遊酢聲音裏有一股憤怒,無法不憤怒,因為按如月、妙玉的方法來講,他們洛學沒有深入的思辯邏輯,根本就是建立在沙子上的大廈。


    楊時隻是皺著眉。


    “與叔,你沒必要這麽憤怒,天下事不是那麽簡單的,這報上的提議,也就說說罷了。”


    “中立所說極是。”一旁的謝良佐也道,“按他那種方法是完全的畫蛇添足,我們不需多想。”


    “可是,如今外麵很多人都在談論著,說不經過論證得來的道理,經不起推敲,時常自相矛盾……”遊酢看向程頤。


    程頤臉上古井不波。


    “老師!”遊酢叫道。


    儒家學說中確確實實有很多自相矛盾的說法,以往這些自相矛盾,他根本不在乎,反而認為這才是正常,因為此一時,彼一時。什麽時候用什麽說法是一個合格的讀書人,可是現在…


    “與叔,我們不能事事被秦仙傲牽著走。”程頤搖頭一歎,“如果他說得很有道理,我們可以做,但是無理的。即便他用報紙再怎麽嘶吼,也隻是猖狂一時,我們任聽,聽他,由他……看三五年後,又如何?”


    “再說了,我們所學,我研究,又何嚐沒有論證?可以說處處是論證。老師天天在台上跟你們,這說的過程很多都是論證,隻是去掉了所謂枝末細節,便如楷書、行書、草書之分。”


    “這報上說書必須寫楷書,一筆一劃都得嚴嚴正正,不得有漏掉,可是省筆,連筆的行書。甚至很多人都認不出的草書難道就無法存於世間?”


    “我們洛學是行書。”


    “天下諸家學問也大抵是行書,甚至而草書。”


    “他如今是提倡楷書。故而要求概念、定義、定理,一個道理的得出,必須論證嚴密,沒有錯漏,看似很好,可那是給笨人用的。”


    “而我們的草書。行書,是走上真正的學問殿堂用的,你這樣沉不住氣可不好。”


    “可是,我們懂是一回事,天下愚民太多。所謂三人成虎,百口莫辯,這樣下去,對於我們的名聲……”遊酢說道。


    楊時、謝良佐臉色也一變。


    程頤微微蹙了下眉:“你所說也有一定道理,我們洛學的發揚光大,終究靠的是天下人,不是一個兩個智謀高深者,這名聲不得不顧忌,也罷,你去報社一趟。”


    ……


    用邏輯嚴謹的論證來裝點自己的學說,這話看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可是誰會認為自己的學說邏輯不嚴謹?


    真正贏得地位,經久不衰的學說,無論是出爐前,還是出爐後都是經受過無數考驗的。


    論證會不嚴謹?


    不是體係不嚴密,論證不合格,而是省略了那些枝末細節,直指大道,就像程頤所說自己的方式才是最好的,反而構建嚴密邏輯體係是沒必要,畫蛇添腳。


    更何況。


    如今諸子百家,真正符合如月、妙玉所倡導的學說又有多少?


    總不能你說諸子百家,釋道儒都是錯誤的,無一可取吧?


    因此,武道界除了少數門派開始反思,自己門派的學問用那種體係來構建,能不能成功,有沒有漏洞存在外。九成以上根本沒多少人真正在心裏會重視他們的說法,可是心裏不重視,但民意卻不可不重視。


    這一天報上除了繼續刊登如月、妙玉的連載外,還登出了一則遊酢的采訪稿,這則采訪稿上:


    “隻有經過嚴密論證的理,才能稱得上定理,道理上是沒錯,可是我問你,忠孝需不需要論證?‘上善若水’需不需要論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需不需要?”


    “不需要。”


    “真正的道理,不需要論證也是至理名言。”


    “歪理邪說,即便經過嚴密的論證,也是歪理邪說。”


    “聖賢書之所以為聖賢書,便在於他所說的,所教我們的知識,所傳的道,都是已經經過聖人的論證,是至理,定理。論證方式聖人不寫出來,不是寫不出,而是人們不感興趣,也沒必要知道,而且有些道理不是紙上能論出的,必須躬行其事,這便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這話為何是金科玉律的緣故。”


    “如月、妙玉提倡論證,這是自己做學問的方式,卻非傳道的方式。”


    “一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以格言教人,多麽簡潔,隨便誰一聽便明了,一聽便能記住,甚至用上。可是若照他的方式來寫,則必定連篇累贅,誰看了都頭痛,還怎麽記在心頭,恐怕連要講什麽都弄不明白。”


    ……


    同樣的,遊酢在采訪稿中以行書、草書、楷書的區別來比喻論證的過程,整篇文章語氣客氣,甚至遊酢大大稱讚了如月、妙玉在揭露詭辯方麵寫得很好,可內裏人人都能看出是在怦擊如月、妙玉的連載中所提倡的做學問要有嚴謹的思辯哲學,要有定理、定義、概念,論證等等,甚至於隱約將矛頭指向《工具論》。


    這篇采訪稿一出,天下轟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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