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受傷的男人抹藥的小子是部落祭司的弟子,叫小黑。小孩的獸形是黑狗,他的名字就來自獸形的特征,根據藍離一路上聽見的名字,這地方的人普遍都是這樣取名的。


    小黑有些沉默,見藍離等人來了,也不和他們說話,給傷者“吧唧”完剩下的藥,他就離開了。


    藍離看著被拍得黑糊糊的未來老攻,心有不忍。但他也看不出來小黑到底用的是什麽草藥,再者,這個世界都有獸人的存在了,多半不是地球,藍離就不敢擅自亂動了。


    這個石洞原先應該不大,是由後來人為挖鑿擴寬的,不知道用的是什麽樣的工具,但也看得出來不怎麽容易,洞有些淺,容納他們幾個人,顯得十分擁擠。


    空間一小,空氣就感覺也變得稀薄了起來。這三位使者也不知道多久沒洗澡了,身上的味特別重,加上之前小黑帶來的藥草味道,熏得藍離有些窒息。


    三使者藍離從他們的對話中得知了他們的名字。一個臉上三條黑杠叫虎強,一個猥瑣眯眯眼叫飛狐,還有一個大鼻子叫成熊。外麵部落的大人們都很忙碌,但這虎強三人好像特別閑。他們似乎篤定即便什麽也不做,部落的人也會供奉他們。


    藍離覺得這一點還挺像係統說的,夠淳樸夠天真的。他們難道就沒看出來部落裏的人看他們已經很不耐煩了嗎?有勞動力不去勞動,平白獲得別人的努力成果,這樣的人,不管在什麽地方都不可能討喜。


    老弱病殘,藍離占了倆。部落的人對他的態度倒是還好,當然,這也隻是藍離回來這一路上看見的,並不包括全部。


    天漸漸暗下來了,夕陽被穀峰遮擋,山穀裏暗得很快。


    虎強見天色不早了,也不在洞裏繼續閑聊了,他們很快朝著山穀裏最大的那塊平地走去。藍離伸著脖子望了望,平地上正冒著煙,在外忙碌的人也回到了山穀,而之前在自己的洞裏忙活的人也都出來了,他們都朝著升起煙的平地上去。


    應該是部落裏的晚餐時間。藍離吞咽著口水猜測著。


    在這種要什麽調料都沒有的時代,晚餐會是怎麽樣的黑暗料理,藍離無法想象。然而肚子都餓叫了……


    藍離看了看躺在石床上的未來伴侶,還昏著,暫時沒有要醒來的跡象。藍離也知道他說的話,這兒的人應該是聽不懂的,但他離開之前還是跟男人說了一句他等等就回來。


    藍離前腳一走,躺在石床上的男人便艱難地掀起眼簾,男人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又很快昏睡過去。


    藍離還沒到,就聞到了烤肉的味道。比起現代加了香料香氣四溢的烤肉味,這裏的烤肉就隻是肉被烤焦了的肉糊味,盡管如此,卻依然讓饑腸轆轆的藍離覺得香。


    這片平地上架起了好幾堆篝火,不是特別誇張的篝火,剛好夠幾個人圍住成一圈烤肉的火,而能圍在一起的,多半都是親人。最大的那堆火圍著的都是老人小孩,他們有的在烤肉,但更多的還是眼巴巴望火上架的那個大石鍋。石鍋裏的水正咕嚕咕嚕翻滾著,帶著一層油脂浮沫,而站在大石鍋邊的人正在往鍋裏加各種草,似乎是湯的配菜。


    藍離看著那層浮沫,忽然不是特別餓了。


    他的視線又轉向那些烤肉,他們烤的肉塊都不怎麽小,大火烤炙的肉塊,不夠薄很容易外焦裏紅。很快藍離就看見有人正在進食的烤肉了,果然跟他想的一樣,外麵焦黑,裏麵半生不熟,這樣的肉寄生蟲恐怕都沒殺死。


    藍離看了一圈,再次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是被餓的,而是被嚇的。雖說他不怎麽挑食,但腸胃肯定沒這些人這麽強大,要是退休第一天因為吃了沒熟的肉然後拉死——這兒可不一定有藥能治,那他可能是史上死法最丟人男主角之一。


    火石部落的人都坐在火堆旁,藍離過來,當然也有人看見了。但他們可沒人想和藍離分享,這些食物隻夠他們吃,而且族長今天也分給這幾個人外來人食物了,他想吃也該找他那邊的人。


    飛狐推了推正在烤肉的虎強,讓他注意他們的傻子王正朝他們過來了。虎強順著飛狐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藍離正朝著他們過來。虎強飛快看了眼在他們隔壁的火石族長,把手上烤的肉遞給成熊。然後虎強從他們還沒烤的生肉裏切下一小塊,又撿了幾根他們剔出來的骨頭,用大片樹葉迅速包裹在一起,接著他就從火堆旁站起來,朝藍離走去。


    這骨頭虎強之前是砍碎了的,大葉子包住,外麵看不出來是肉還是骨頭,隻能看出分量很足。虎強將樹葉包裹遞給藍離時,部落裏不少人都看見了,有的覺得藍離擁有這樣盡心的下屬很幸運,有的則想的是能吃到那麽多肉的是自己就好了。


    這裏的人都很簡單,心裏想說的話幾乎都表露在臉上。藍離看著虎強的臉,雖然對方很嫌棄自己,而且給的肉也不是出自真心,但藍離還是想對他說聲謝謝。


    不過來這一路上同生共死的,咱就不說謝謝這種客氣話了哈。反正說了你也聽不懂。


    藍離抱著肉和骨頭,喜滋滋地往石洞方向走。


    等回到石洞,藍離掀開樹葉,在看見裏麵的新鮮肉和骨頭時,對虎強等人的感激更甚了。


    石洞裏有一些基本儲備,柴火是堆在石洞旁邊的,這個不需要藍離花力氣去找。鹽和石鍋藍離是在石洞裏翻了翻才找到的,石鍋有些髒,鹽則是裝在一個貝殼裏,藍離嚐了嚐,帶著些苦味,不過能有鹽就不錯了。另外還有一個簡易木桶,這種木桶是取一截木頭,挖空中間用來儲水或存放東西,但木桶裏沒有水,藍離隻能自己到河邊去打,好在路程不是很遠。


    藍離又從石洞裏翻出一把石刀,將肉和骨頭都放在桶裏,一起抱著往河邊走。


    等藍離到達河邊,天色又暗了兩分。他先在離岸邊好幾米邊的坡上,朝河裏扔了塊石頭,見水中除石頭激起的漣漪外,沒有另外的更大的水花,他才敢帶著他的肉下去清洗。畢竟這可不是城邊的河或者村口的河,而是原始社會裏的河,鬼知道裏麵會不會有什麽要人命的東西。


    河水很清澈,從山穀流到穀內,還形成了一個小湖。山穀裏的景致其實很不錯,隨處還能見一些野花,但藍離此刻無心欣賞,看著這水,還想著裏麵會不會有魚,他也許還能試著釣釣看,當然,不是現在。


    藍離的頭發很癢,但他現在沒有時間洗了,就算洗了也不容易幹,還會打濕身上的獸皮,因為洗頭感冒發燒然後掛了,這死法也非常沒有麵子。他隻有忍耐一晚。


    石刀鋒利度還是可以的,藍離很快處理好了肉。虎強給的肉肌理有些像牛肉,到底是什麽動物的藍離懶得去追究,隻要不是人肉就行。這估計也算是係統最後的良知了吧,沒把他扔進食人族的原始部落裏。


    木桶因為是直接挖空的,空桶就不輕,提上水就更重了,回程的時間也因此拖慢了很多。等藍離回到石洞,天已經擦黑了。


    藍離一回來,就看見石床上的未來老攻身體在發抖,他趕緊去拿了柴點火。說起點火這個,就不得不提藍離的異能了,他的異能非常多,什麽金木水火土風雨雷電的,他都有,但是,重點是這個但是!但是全都隻有一級!


    一級是個什麽概念呢?就好比現在吧,藍離指尖竄出一朵與打火機同等大小的火花,等幹柴燃燒起來,那火花就自動消失了,注意,是自動,不是藍離主動。總結下來就是,他這個一級火異能,隻是相當於一根火柴。想點第二次,得冷卻兩小時,然而充電兩小時,他連燃燒一分鍾都做不到!


    水一次也是最多出來一口,渴不死,但也解不了渴,不然藍離也不用還去河邊打水了。以此類推,他的異能究竟有多雞肋就能知道了。不過在末世有跟沒有一樣的異能,在這裏總算發揮證明它存在的價值。至少藍離生火,不用鑽木取火那麽麻煩。


    火升起來了,石洞裏的溫度也上升了。藍離洗幹淨了石鍋,迅速架了起來,往裏麵加了水,一邊等著水開,一邊開始洗在洞門口撿的光滑的石頭。


    穆霖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一個一頭亂發裹著獸皮,臉和手卻十分白淨的年輕人,年輕人正坐在火堆旁刷石頭。他見人刷得專注,沒有注意到自己,便默不作聲地打量自己身處的環境。


    很快,穆霖分析出了自己目前的處境。第一,他受了嚴重外傷,即將麵臨感染的風險,傷口處黑色的粘稠物似乎有止血的功效;第二,他可能到了一科技非常落後的星球,但也有可能隻是救他的這個人生活方式十分與眾不同而已;第三,就是他的體質下跌到c級。


    比起他為什麽會在這裏,重傷、異地、以及從sss級直接下跌到c級的體質,都沒能讓穆霖的心情有大的起伏。


    穆霖閉了閉眼,暫時不去想那些事,而是打量起洞內唯一的他人。對方已經刷完石頭了,開始了烤石頭。一邊咽口水一邊烤石頭。


    “……”難道那東西不是石頭?而是某種類似石頭的可食用物?


    平時隻喝營養液的穆霖上將產生了疑惑。


    石鍋的導熱性實在很差,藍離等了好一會兒,鍋裏的水才熱。他將骨頭放在石鍋裏慢慢煮著,又起了另一堆火,這堆火不大,藍離讓它燒了一會兒,就用兩條長樹枝當筷子,將石鍋下的炭火夾到這堆上,堆積了炭火保證熱度後,藍離就用清幹淨的石頭將炭火圍起來,等石頭溫度合適,他就可以開始烤肉片了。用完全燃燒的炭火,不會出煙,烤的肉也不容易沾上草木灰,也就沒有直接用火烤的那種苦澀味。


    炭火足夠了,石頭表麵已經很燙了。藍離將之前從那塊肉上切出的肥肉塊拿出來,開始在石頭上擦。那塊肉基本都是瘦肉,肥的部分實在太少了,藍離都有點擔心不夠用。


    肉塊接觸到滾燙的石麵,發生滋滋的聲響,油脂的香味開始在石洞裏擴散。


    而躺在石床上的穆霖聞到這股味道,後知後覺感到非常饑餓。他需要喝三支營養液。但這裏沒有營養液,隻有會發出食物香味的奇怪石頭。


    不過接著上將先生就明白過來了,石頭是不能吃的,能吃的是放在石頭上滋滋響的肉。


    石刀還算鋒利,但和菜刀相較還是差了些,藍離切出來的肉片就不是特別的薄,需要多烤一會兒才會熟。在石洞裏找到的鹽是粗鹽,又硬又大的那種,藍離用水化開,然後倒進切好的肉片裏醃製了一會兒。第一片肉烤好,藍離嚐了一小口,鹽裏的苦澀味淡了不少,鹹度也合適,肉趁熱吃起來,膻味也不是很重,就是肉質稍微老了些,但總體來說還不錯。


    藍離很快將剩下的肉也放在了石頭上烤著,一塊石頭能放的麵積不多,放完還得刷油和翻麵。藍離一時忙得都出汗了。


    而躺著的穆霖此時此刻也遇到了難關——他想吃,但不知如何開口。穆霖思考了一番,決定用承諾作為交換,直接討要倒底他做不出來。


    穆霖正打算開口,藍離卻忽然站起來了。


    藍離看石鍋裏的水開了,骨頭的血水和油脂煮成了浮沫。藍離將水倒掉,又將石鍋和骨頭都洗了一遍,重新加水開始熬煮骨頭。


    骨頭湯隻有骨頭不會好喝,藍離在石洞裏找了兩個芋頭,他將其切成塊放進湯裏一起煮。做完這些,他正要繼續烤肉,卻發現他未來老攻已經醒了,正看著他。


    藍離無論在哪本書裏都是一精致男孩,可今天他初來乍到的,環境陌生時間緊迫,也沒空收拾自己了,這讓藍離為自己糟糕的模樣感到了一絲尷尬。但隨即他又想到,未來老攻現在的樣子比他還挫,那絲尷尬就又很快就消散於無形了。


    藍離知道人應該聽不懂自己的話,就沒有直接跟他開口說話,而是朝他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男人也沒說話,看見他的笑,先是愣了愣,隨後朝他點了點頭。


    兩人這算打過招呼了,藍離又看了他一會兒,確認他的傷不是更嚴重了後,就坐下繼續烤肉了。那什麽,秀色可餐,也不是真的看著就飽了,餓了還是得吃飯才行。


    藍離烤著肉,又吃了兩三片後,才發現男人的目光一直在他這兒。他咽下嘴裏的肉,這才一拍腦袋想到這人應該也是餓了,想吃肉。


    但病人並不適合吃烤肉,骨頭湯燉好後,如果不油膩,倒是可以給他喝一些。藍離怕人覺得他小氣,一邊說一邊用手勢和人比劃:“你受傷了,很嚴重,烤肉和油膩的東西不能吃,一會兒給你喝湯。”


    穆霖看他比劃了半天又說了一大串話,麵無表情的臉上寫滿了:看不懂,聽不懂。


    藍離解釋了一遍後,大概是覺得自己表達能力滿分,便放心地繼續烤肉吃肉。


    而穆霖看著藍離將最後一塊肉吃進嘴裏,也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麽大一串話,繚亂的動作,就隻表達了一個意思:肉不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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