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聲咚如同敲在我心上一般。


    剛剛好不容易平複的情緒又突然緊張起來。


    看對方的架勢,是沒打算要跑。我們終於能見到幕後的大人物了嗎?


    我死死地盯著隔壁的門。


    就聽見吱呀的一聲,那扇門被拉開了。對方沒有急於出來,像是故意的在吊我們的胃口一般。終於,一個人影從門裏緩緩的走了出來。


    走廊很暗。我無法看清那人的長相。


    我後退一步,幹脆把門推開了。讓屋內的光映出去。


    一個中年男人迎著光,站在了門外麵。


    我忍不住的就哎了一聲。


    眼前的男人並不魁梧,約摸四五十歲。給人的感覺非常有城府。衝著我和秦一恒笑著點了下頭,並沒開口說話。像是見慣了大場麵一般,鎮定自若。


    然而奇怪的是,這人的穿著非常的破舊。灰頭土臉的。打扮看起來跟建國初期生產隊隊員似的。完全跟他本人的氣質不符。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而為之的。


    這種情況下,對方沒開口。我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顯然不可能say哈嘍打招呼吧?


    正想著,我忽然又想起來了什麽。這人的長相我似乎看著有些眼熟。可細想起來,的確又沒見過他。


    我們就不需要做自我介紹了吧?秦一恒指了指我。


    意思很明顯,讓對方表明來路。


    當然。秦先生。半晌那人才開口道,還有你江先生。其實之前我們已經見過了。


    說著那人從兜裏翻出一張卡片來,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一看,就暗罵了一聲。這應該是一張名片了,我之所以說是應該,是因為上麵隻有兩個字。但重點是媽的這兩個字我竟然不認識。


    我轉手遞給了秦一恒。


    就見秦一恒盯著名片點了點頭,原來你就是宏達地產的老板,秦一恒頓了一下道,袁陣。


    我頓時吃了一驚。


    媽的這人就是宏達地產的老板?也叫袁陣的哪個?


    我把名片從秦一恒的手上一把拽了回來。媽的這上麵的倆字也念袁陣?


    袁陣好端端自己的名字不用,就喜歡選這種生僻字?華麗的裝x?


    袁陣似乎看出了我的差異。


    解釋道,已經不是宏達了,秦先生。是薨。


    袁陣邊說邊隨手搬了一個背包,隨意的坐了下來。


    我想我們要聊很久,總不能一直站著吧?


    我一直還在看手裏的名片。還在琢磨。合著這倆字是念hongda?


    等到秦一恒拽了我一下,我才也就地坐了下來。


    我問,合著你們宏達地產的hongda,應該是這兩個字?隻不過是私下裏才用的?


    可以說是。起碼現在是的。袁陣笑道,我不吸煙。但我知道二位都嗜好。說著袁陣從兜裏掏出盒煙丟了過來。


    起初我還有些擔心。這說不定是什麽陰謀。


    煙裏沒準下了藥之類的。可是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可能。倘若是真的要對我們動手,沒必要費這般周折。幹脆打開點上了一根。


    袁老板,這薨,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嗎?


    事實上問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有了一些猜測了。畢竟這漢字。光從字麵上看,也容易猜到大致的含義了。


    說特別倒是沒有。都是字麵的意思。既然江先生問了,那不如我們今天的談話就從這兩個字開始吧?袁陣看了看秦一恒道,秦先生你覺得呢?


    秦一恒似乎在想著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好。我國文化博大精深。用字講究準確犀利。現在如今雖然世界文化在融合,很多條條框框被模糊了。但在古時,對於某些特定的地點,時間,乃至人物和身份。在表達同一個含義的時候,都有不同的字來對應。


    這麽說可能江先生會覺得很抽象。


    簡單點來講,對於死這個概念。


    在古時,君王稱之為崩,大夫稱之為卒,庶民才稱之為死。


    而對於諸侯,就會用薨。


    這就是薨字的含義。


    而,江先生可能已經猜到了。群龍也。


    那麽組合起來的意思就更加淺白了。


    說到這兒袁陣刻意停了下來,看著我。


    我道,你的意思是,群龍之死?


    因為沒有成為天子,隻是旁支,所以稱之為薨?


    袁陣輕輕的拍了一下手。


    江先生說的沒錯。好,了解了薨的意思。想必我們之間有很多誤會都可以解除了吧?你說是嗎?秦先生?


    我明白了。秦一恒終於開了腔,你的意思是,你們宏達地產是不希望真龍複活的。但我要聽的是細節。


    啊。細節。袁陣像是有些苦惱。嗯,這是一個太錯綜複雜和匪夷所思的故事了。想必對於你們而言也是吧。我接下來要講的,很多事情可能秦先生已經洞悉了。但請別介意,我遠離這世界太久了。不從頭講起,我很難找到講述的脈絡。而且其中有太多的事,我也跟秦先生一樣,是通過調查得知的。這些調查請二位不要懷疑真實性,否則我也沒必要今天坐在這裏。


    首先,我要對二位表示感謝。謝謝你們。袁陣突然莫名其妙的說道,


    幾十年前的那次陰河事件。二位是清楚的。


    當時背後的力量促使無數的玄學中人為之喪命。周而複始的做著一件當時所有人都摸不清頭腦的事情。


    用衣櫃打撈。對吧?


    袁陣見秦一恒點頭,繼續道。背後的力量太過於強大,強大到沒有任何人可以違背。即便其中的一個人,找到了正確的打撈方式。可人依然該死的死,該亡的亡,沒有任何轉機。


    那個人你們也應該早就有過接觸了,萬錦榮。


    正因如此,萬錦榮在絕望之餘,挑起了反抗。


    當時,他帶領了一眾決定誓死抗拒的人,決定乘船,從萬江出逃。從而繞過岸邊,那背後勢力的圍追堵截。


    當然,在萬江之上,每個人都不知道未來即將麵對的是什麽。


    因為這萬江,本身就不是存在於世界之中的。既然不在世界之中,他們又能逃到哪裏去呢?我想,當時船上的人任何一個人都心裏沒底。但他們還是要抗爭,這種反叛是表達一種決心和態度。我這麽理解,也不知道二位是否認可。


    萬江之上,恐怕比海還要寬廣。


    而他們這群人所乘的,僅僅是用衣櫃東拆西補所造的船。


    麵對著一望無際的萬江,他們甚至都感覺不到這艘船是否在移動。無論他們多玩命的劃,卻像是永遠停留在原處一般。


    你們可能知道。當時在船上的那些人裏。也有一個袁陣。


    秦一恒忽然道,我們不知道。


    哦?袁陣有些詫異,似乎這應該是很容易查到的事情。袁陣道,好。那今天你們就知道了。當時在船上,也有一個袁陣。也正是因為那個袁陣當時在船上,我才有機會今天坐在這裏跟你們講述著一切。


    我聽到這兒,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


    就聽袁陣說道,船上當時發生了一場變故。具體他們遭遇了什麽。我並不清楚。事實上,即便當時就在船上的人,也都不清楚自己究竟遭遇了什麽。現在想來,可能當時隻有萬錦榮明白,這一切又是如何發生的,又是為什麽會發生的。也就是在那個契機,萬錦榮洞悉了一個秘密。


    袁陣的臉忽然因為激動扭曲了起來。一個比什麽狗屁真龍更可怕的秘密。那是陰河的秘密!


    這個秘密,接下來我會告訴你們。請二位不要著急。袁陣忽然恢複了常態,當時船上的變故說起來太過於詭異,甚至要比那巨大的棺材還要詭異。


    因為所有人都看見了結果。


    明明在眾人眼中倉皇入水出逃於萬江,消失在人們視線中的小船。


    竟然憑空又回到了岸邊上。


    穿上所有的人都在,卻誰也說不清楚船是如何回到岸邊的。


    這個變故導致了一場屠殺,萬錦榮就是在這場屠殺中,葬身於火海之內了。但他作為方術中的頂尖高手,用了一個法子逃脫了。想必你們都見識到了吧?


    我忍不住點點頭,萬錦榮會換身體。


    可我沒有張嘴。因為我不想打斷袁陣。


    同樣逃脫的,還有一個叫做袁陣的人。但他的逃脫就非常僥幸了。或許冥冥之中有什麽力量促成了這一切也說不定啊。


    袁陣忽然停了下來。


    我能感覺到他心中陡增了壓力。仿佛要拚盡全力才能把接下來的話講出來。


    我忍不住又點起了一根煙。等到煙抽了半根。袁陣終於張嘴說道,因為那場變故,我才能成為一種存在。可也正因如此,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知道自己是否存在的存在吧。


    在陰河那個事件之後。


    整個陰河有關的打撈就停止了。一切都像是被抹去了一般。


    仿佛曆史長河中從未有人踏入過萬江河畔。


    滾滾歲月裏也沒有人被浸入冰冷的萬江水。


    但有件事卻沒有結束。


    之後的幾十年裏,也許是隔兩三年,也許是隔七八年。


    就會有一個袁陣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世間。


    他仿佛始終停留在陰河變故的那一年一樣。出現的時候,都是二十幾歲。


    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對於過去的很多記憶都是模糊和缺失的。


    但他卻非常清楚,自己並不是世界上唯一的袁陣。


    在這世間有許多個袁陣。


    他們因為出現的時間早晚,年紀各不相同。


    每個袁陣都經曆過這種苦惱和不知道自己為何存在的困惑。


    這些苦惱和困惑最終都演變成了一種絕望。


    而這種絕望,促使著這些袁陣聚攏。成為了一個整體。這個整體想必是世界上最默契的整體。因為大家都是同一個人。


    這個整體無論做什麽事,都會無往不利。


    尤其是做生意。


    秦一恒緩緩道,這就是宏達集團的來曆?


    袁陣笑著點了點頭,忽然轉頭看向我,江先生,還記得那條短信嗎?袁陣不是一個人。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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