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扉舟垂眸抿唇,半天才複又開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他頓了頓,神色帶著絲絲執拗:“我先問的。”


    林今鷗覺得有些好笑,高冷麵癱大魔頭居然還有孩子氣的一麵。


    “成,”林今鷗咧嘴笑了笑,“我先說,我說完了你再說。”


    話剛落音,他便朝大魔頭伸出了一根小拇指。


    顧扉舟:“??”


    林今鷗“嘖”了一聲:“拉勾啊,萬一你反悔了怎麽辦?”


    ——既然大魔頭都耍孩子氣了,那他幼稚一把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顧扉舟歎口氣,一邊說著“沒這個必要吧”,一邊伸出了自己的手指頭。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林今鷗念念有詞,還帶著顧扉舟的手一起晃了好幾下。在他要抽.出手的時候,指頭卻被對方給勾住了。


    林今鷗不明所以:“嗯?”


    “蓋個章,”顧扉舟伸出自己的大拇指。


    “成,”林今鷗也伸出了大拇指跟對方的碰了碰,笑道,“蓋個章,誰耍賴誰小狗。”


    “其實不是我直播,”林今鷗放下手就開始胡說八道。


    他頓了頓,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半真不假地說道:“是我買來備用的,我還挺……反正跟一個主播挺能聊得來的,想著哪天砸禮物的錢夠當房管了,我倆就能隨時開麥聊天。”


    他哥名氣大,直播時間又長,他雖然前前後後加起來也砸過那麽幾萬塊,但還不到房管的級別。不過,在他哥粉絲列表裏,砸禮物最多的那位,不也沒披上房管的馬甲麽?所以說,這一切還得他哥樂意。


    林今鷗盤算著哪天旁敲側擊一下他哥,看他願不願意開放這個權限。


    他把這個念頭裝進了心裏,而後問顧扉舟:“你呢?你是主播嗎?”


    他食指和拇指交疊托著下巴,腦子裏天馬行空地想了半天,想著想著,就把自己給想樂了。


    他笑道:“你直播什麽呢?一個大學霸……嗯,我想想看啊,直播做題嗎?一小時刷完一張試卷的那種?”


    ——一般而言,大家對某一類人或多或少都帶有刻板印象。比如像大魔頭這種學霸,就應該是隻會讀書不會打遊戲甚至還鄙視玩遊戲的人的那種。比如肖客這種學霸,他雖然不鄙視玩遊戲的人,但打遊戲比他林今鷗還菜。還沒他歐的本事。


    顧扉舟淡淡地笑了笑,說道:“不,我不直播。我也……認識一個主播,跟他聊過,僅此而已。”


    “那主播好看麽?”林今鷗八卦地問道,“你喜歡哪種類型的主播啊?那種帶著貓耳朵唱‘跟我一起學貓叫’的主播?”


    “……”顧扉舟想了想那場景,覺得不寒而栗,他是哪裏表現出了什麽,讓林今鷗對他產生了這種誤解?


    他決定換個話題,立馬變臉:“聊完了嗎?聊完了就開始講試卷了。”


    林今鷗:“……”


    這人是中央戲精學院畢業的吧?變臉比光速還快?


    “你都把試卷貼牆上了,還怎麽講題啊?”林今鷗攤手問道。


    “我有新的,”顧扉舟說,而後從包裏果然拿出一份嶄新的試卷。


    林今鷗:“可這樣就不知道我錯在哪裏了。”


    顧扉舟冷冷地開口:“你隻需要知道你哪裏是對的就行,還不用記那麽多。”


    林今鷗:“……”


    草了。


    先講語文。


    “這道題,”顧扉舟指著語文試卷上的某道文學常識題,“你告訴我,a錯在哪裏了?”


    “唐宋八大家分別是韓愈、柳宗元和宋代蘇軾、蘇洵、蘇轍、歐陽修、王安石、曾鞏,”林今鷗低聲把這個選項裏的內容給讀了一遍,“這錯得太明顯了!”


    “??”顧扉舟一臉震驚,“你哪裏明顯了。”


    林今鷗不敢置信地問道:“李白這麽有名,居然不配有姓名?”


    顧扉舟:“……”


    他發現自己跟林今鷗之間的溝通是真的有問題,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話,搜腸索肚了半天,才繼續問道:“李杜齊名,杜甫也很有名,為什麽他也沒有姓名?”


    林今鷗反問:“我說了杜甫不配有姓名嗎?我隻是拿李白舉個例子。”


    “……”顧扉舟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他心累地拿出手機,百度出“唐宋八大家”後放到了林今鷗麵前,開口:“念。”


    林今鷗有氣沒力地念道:“唐宋八大家,又稱唐宋古文八大家,是中國唐代韓愈,柳宗元和宋代蘇軾、蘇洵、蘇轍、王安石、曾鞏、歐陽修八位散文家的合稱。”


    顧扉舟問:“懂了嗎?”


    林今鷗眨眨眼,一臉無辜:“我應該懂什麽嗎?”


    “……”顧扉舟大概是被對方那種天真無辜給震懾住了,足足過了一分鍾才開口,“散文家,懂了嗎?”


    “哦,”林今鷗說。


    “李白是詩人,”顧扉舟說,“杜甫也是,不是散文家。”


    林今鷗又眨了眨眼:“我好像明白了。”


    顧扉舟點點頭,“嗯”了一聲後,又把目光定位在了b選項。


    “《史記》是我國西漢著名史學家司馬遷撰寫的一部編年體史書,是中國曆史上第一部 編年體通史,被列為二十四史之首,”顧扉舟把這個選項念完,說道,“這是一道選擇正確選項的題,你選的是c,說明你知道b是錯的,你告訴我,錯哪兒了?”


    林今鷗一臉納悶兒:“我說了我知道b是錯的了嗎?你這是什麽邏輯?我隻不過是懵了c,僅此而已。”


    顧扉舟:“……??”


    林今鷗點點頭,分析道:“是啊,你看c選項,未時是指15時至17時,申時是指17時至19時,戌時是指19時至21時,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昨天晚上咱們微信裏剛好說過十二時辰對照表的事兒,太巧了,我覺得這是天意,所以我決定順從上天的指示,選c。”


    “而且,一般選擇題蒙c答對的概率比較大,,這是我無數次考試得來的經驗。”林今鷗又補了一句。


    “……”對於這種思路,顧扉舟完全驚呆了。


    他怔了好半天,又問道:“昨天你跟我說,你不知道十二時辰跟現在記時方式的對應關係,那麽你不應該立馬去查嗎?”


    作為一個大學霸,他對於這種讓問題聽之任之的行為表示非常不理解,忍不住又補充道:“這本來是檢驗你學習成果一個非常好的途徑,你居然白白放過了?”


    林今鷗看穿了對方的心思,像看個智障一樣看著顧扉舟。


    “你知道為什麽你是學霸,而我——”林今鷗頓了頓,指了指自己,“是學渣了嗎?”


    “……”顧扉舟深吸一口氣,覺得對方實在是有些不可理喻,“你還有理了?”


    終於來到了最後一道題,物理大題。


    “這道題目,也是書上的例題,你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嗎?”顧扉舟連著講了好幾個小時了,喉嚨有些發幹,他舔了舔嘴唇,又自言自語道,“哦,你沒印象,書本十成新。”


    林今鷗被對方這單口相聲一般的自說自話給逗樂了,順手把顧扉舟的杯子給遞了過去:“顧老師別著急,喝口水先。”


    是的,經過一晚上的教學,林今鷗已經對大神改口了,隻是這新的稱謂裏含了幾分戲稱。


    顧扉舟喝了兩口,繼續把那道題目給說完了。


    總之,當晚的教學讓顧扉舟心力交瘁,他沒想到林今鷗的基礎如此的薄弱,等他講完那張試卷,已經到了十點半了。


    最後,是顧老師的總結詞。


    “這上麵的題目都是非常基礎的題目,剛剛也說了,很多都是概念性或課本上的例題,我的目的不是為難你,隻是想對你的學習情況做一個較為全麵的了解。現在情況我也知道得差不多了,”顧扉舟頓了頓,“就是……”


    他委婉地說道:“可提升的空間非常的大。”


    “明天下午三點,我會再過來,”顧扉舟已經起身,走出林今鷗房間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林冉瑕。


    “小舟,辛苦了,”林冉瑕笑笑,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真的是讓你費心了。”


    “沒事,”顧扉舟說,聲音帶著些啞。


    “都這麽晚了,”林冉瑕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要不然就在這裏睡吧?客房都有現成的東西。”


    “不了,”顧扉舟回絕道,“爺爺早起沒看到我,會著急的。”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也就沒有強留的必要了。


    其實家裏已經請了阿姨了,還是他們在星河的那個阿姨,考慮到顧老爺子有一直待在墨城老家的打算,顧扉舟思考再三,還是決定把阿姨從星河給請了過來。


    阿姨是星河本地人,剛開始的時候也不願意來墨城,後來是顧扉舟提了20%的薪水,外加承諾報銷她每個月兩次往返星河和墨城的車票,阿姨這才答應的。


    所以,如果他要在林家住,隻需要跟阿姨發條信息,阿姨明天起床後再告訴爺爺即可。隻是顧扉舟這個人生性冷淡,不願意多叨擾他人。


    **


    第二天下午兩點半,顧扉舟準時敲響了林家的大門。


    就是沒人應。


    林冉瑕也不可能每天都待在家裏,公司裏很多事情都離不開她,昨天能抽一下午時間出來已經很勉強了。


    所以現在顧扉舟隻能被關在門外麵。


    顧扉舟又在外麵等了十多分鍾,再次敲門,依舊無人應答,他無奈地撥了林今鷗的電話。


    “喂?”林大少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軟,帶著惺忪睡意。


    “開門,”顧扉舟說。


    林今鷗把電話從耳邊拿起來,看了兩眼:


    大魔頭。


    又看了下手機屏幕右上角的時間,才兩點四十。


    他“嘖”了一聲,非常不情願地起了床,開門的時候都打著哈欠。


    “還有二十分鍾呢,”大少爺有輕微的起床氣,這會兒聲音裏的不情願都快溢出來了。


    “也就是說,你隻有二十分鍾的時間整理儀表,”顧扉舟一邊換鞋一邊說道。


    “什麽?”林今鷗一臉震驚,瞌睡都沒了幾分,他壓了壓腦袋頂上翹起來的呆毛,“不是在家補習麽?還要整理儀表?”


    “嗯,”顧扉舟直接進了林今鷗的房間,彎腰從自己的包裏拿出資料,“學習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


    林今鷗看著大魔頭像掏哆啦a夢的異次元口袋一樣從他自己的包裏拿出一本又一本的資料,還有很多散著的紙張,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神聖個屁。


    “所以,要有儀式感,”顧扉舟終於把自己包裏補習需要的東西給拿到了桌上,“必要的儀式感可以提醒大腦‘我要開始學習了’,可以減少分心,讓注意力更集中。”


    林今鷗嘴角狠狠地抽了幾下:“什麽歪理……對於我們這種學渣來說,不管什麽情況下,都不會有‘我要開始學習了’的錯覺的。”


    “按照你的理論,你做更為神聖的事情之前,是不是還得焚香沐浴啊!”他瞪著顧扉舟說道。


    “做什麽神聖的事情?”顧扉舟問道,在他眼裏,沒有什麽比學習更為神聖的事情了。


    “愛,”林今鷗想挑戰一下顧扉舟,故意說道,可這話說出來也有些羞恥,是故他壓低了聲音還說得有些模糊。


    顧扉舟沒聽清,又問:“做什麽?”


    “愛!”林今鷗看著顧扉舟,吼道。


    顧扉舟:“……”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有些頭疼:“我現在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


    他從上到下把林大少爺給打量了一番,下命令:“換衣服,你這個樣子讓我有種我不是來教你學習、而是下一秒咱倆可以一人抱一個大西瓜對著啃一下午的錯覺。”


    穿著大背心花褲衩的大少爺:“……”


    他站著不動,一副誓要跟邪惡勢力競爭到底的架勢。


    顧扉舟跟他僵持了一分鍾,歎口氣,直接掠過他,從對方的衣櫃裏甩出一套衣服扔在了床上,而後走到對方跟前,二話不說直接把林今鷗的大背心兜頭摘了下來,把一件短袖t恤給套了回去。


    林大少爺瞬間懵了,他沒想到顧扉舟看起來那麽清淡又斯文的一個人,居然跟他動起手來了,還他媽是這種方式的動手!


    他愣了足足半分鍾,才吼道:“顧扉舟你變態啊,你扒我衣服?!”


    他頓了頓,似乎是覺得還沒吼夠,又道:“我長大後,就沒人扒過我衣服了!”


    顧扉舟不為所動,他右手的食指輕輕敲了敲自己左手上的腕表:“你還有十分鍾。”


    他抬了抬胳膊,小臂上掛著的是大少爺的一條黑色長褲,顧老師平靜地說道:“還要我動手扒了你褲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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