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零科技公司會商室。


    顧扉舟和零壹科技的股東之一淩寒相對而坐,他隱約聽到門外有聲音傳來。


    “你怎麽今天就來了?不是說要拍到月底麽?”是壹零科技的另一個股東高衡的聲音,高衡剛剛去他辦公室拿點資料去了。


    顧扉舟聽到了另外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什麽日子?”是高衡問的。


    “是我特別想念寒哥的日子啊。”


    門外,高衡低低的怒吼傳來:“我靠!又撒狗糧?!”


    顧扉舟看到對麵的男人嘴角微微勾著,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淩寒站起身來:“那今天就先這樣吧,我們再各自回去把合同再想想看有什麽需要添加的?”


    “好,”顧扉舟也站了起來,“我會跟秦教授再通個電話敲定一下。”


    “好,”淩寒朝顧扉舟伸出手,“合作愉快。”


    顧扉舟伸出手去,輕輕點頭。


    淩寒率先打開門。


    “寒哥!”


    顧扉舟隨後便一身白t加牛仔褲的男人出現在了門口,那男人看起來比淩寒要年輕一點兒,眉眼間全是笑意,而且有點兒麵熟。


    顧扉舟不怎麽關注娛樂圈,如果他稍微再了解一點兒貴圈的話,就知道那男人正是娛樂圈當紅影帝方路。


    “寒哥,我回來啦,”方路彎眼笑著站在門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顧扉舟想說其實你要是不在外頭跟高衡吼那麽倆嗓子的話,可能會更驚喜更意外。


    然而,他卻聽到淩寒說:“嗯,驚喜,意外。”


    顧扉舟:“……”


    他從高衡手裏拿資料的時候,聽到身後人的對話。


    方路問:“寒哥,你餓了嗎。”


    淩寒抬手看了眼腕表:“是到飯點了,吃飯去。”


    “吃什麽呢?”方路挑眉,故作沉思狀,“是吃中餐、西餐、火鍋……”


    他頓了頓,目光狡黠,拖著長長的尾音壓低了聲音在淩寒耳邊輕聲問道:“還是——我?”


    耳力非同一般的顧扉舟:“……”


    淩寒抿嘴低笑了一聲,就在顧扉舟覺得以他對淩寒的了解,對方不會說什麽的時候,卻聽到了他壓著嗓音道:“好,今晚換一種花樣吃。”


    顧扉舟:“……”


    他眼中的淩寒不是那種走高冷正經路線的嗎?


    怎麽還突然耍起流氓來了呢?!


    緊接著,他果然就看到了淩寒正經的一麵。


    淩寒朝顧扉舟走來,臉上表情得體:“顧扉舟,到飯點了,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不了,”顧扉舟飛快地說道。


    他回答得實在是太快了,以至於淩寒愣了愣。方路在一旁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這位弟弟,你在怕什麽啊?”


    “沒有,”顧扉舟否認道。


    當然沒有害怕,他隻是覺得眼前的兩人這會兒已經這麽膩歪了,等會兒要是吃嗨了再喝點兒酒,瘋狂撒一波狗糧……


    他雖然目前沒有要談戀愛的打算,但被強行塞狗糧也是一件有些尷尬的事情。


    “那就一起吧,”淩寒說。


    淩寒是甲方,而且平心而論是個非常不錯的甲方,顧扉舟正想著要如何找個合適的理由拒絕時,電話響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周易拓。


    “扉舟,”周易拓說道,“想不想賺個外快?”


    其實是不想的。


    且先不說他在og戰隊擔任兼職教練有工資可以拿,自己跟著秦教授做項目也能攢到不少錢,而且他名聲在外,還時不時會在外麵幫別人做個軟件賺點外快之類的,哪怕他現在什麽事情都不做,憑股份每年在og戰隊那裏也能拿到一些分紅——


    他的股份比重雖然不多,但架不住og戰隊牛逼啊,基數擺在那裏,怎麽也不會太少的。


    不然也不可能在本科畢業的時候就給自己買了輛車,把爺爺在星河住的那個胡同裏的小平房給買了下來,另外還在星河大學附近買了個兩居室——


    雖然是按揭買的,但他也有那個本事去還貸。


    他現在最想做的是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專業技能,爭取在研究生畢業的時候能創辦自己的公司,所以再接其他的什麽項目賺外快之類的,他真的沒考慮過,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不過……


    他覺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個理由溜走,其他的再從長計議,這叫做緩兵之計。


    “你在哪兒?”顧扉舟對著電話說道,“我去找你,邊吃邊聊。”


    周易拓:“……”


    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完全不像是冷冰冰的扉舟大神——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機,確定屏幕上顯示的是“顧扉舟”而不是其他人的時候,還是有些不真實。


    “我在你暇姨家,”周易拓清了清嗓子,“你直接過來吧,在家吃頓便飯。”


    “好,”顧扉舟收了線,對仿佛連體嬰兒般連在一起的淩寒和方路微微欠身,“抱歉,朋友找我有點急事。”


    而後便趁機離開了壹零科技。


    電話那頭,林冉瑕看著周易拓,有些擔憂地問道:“小舟他怎麽說?”


    周易拓眨眨眼,還是有些懵逼:“他說,要跟咱們邊吃邊聊。”


    林冉瑕:“……啊?”


    **


    四十分鍾後,在晚高峰的擁堵中終於殺出一條血路的顧扉舟扣響了林家的門。


    是林今鷗開的門,在看到顧扉舟的那一瞬,他愣了愣,也沒多說什麽,把人給讓進屋後,又繼續轉身窩在了客廳的懶人沙發裏玩手機。


    林冉瑕一如既往的熱情,招呼他往沙發裏坐著:“小舟,你先歇會兒,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她說完便鑽去廚房了,周易拓跟在她後麵打下手。


    顧扉舟和林今鷗之間基本上可以說是沒什麽話可說,他坐在那裏百無聊賴,正打算拿手機出來刷刷時政新聞時,來了條qq消息。


    oh:“哥,最近忙麽?”


    顧扉舟指尖一頓,沒繼續刷新聞了,轉而點進了qq聊天框。


    z:“還好,剛忙完了一陣子。”


    他這幾天都在跟零壹科技討論下學期項目合作的事情,要寫方案、做ppt,還得跟秦教授那邊保持密切的聯係。確實挺忙的,不過今天終於敲定了合同的初版,以後即使有變動也不會很大,所以終於稍微得了一點兒空閑。


    林今鷗有些小興奮,他在沙發裏換了個姿勢。


    oh:“那就是說,今晚可以直播了?”


    顧扉舟輕笑一聲,跟他坐著隔了一整個長沙發的林今鷗聞言抬起頭來看了眼。


    人總是有些敏感的,顧扉舟似乎是感受到了對方的視線,他也抬起頭來,看著林今鷗。


    他抬頭的時候幾乎隻是出於本能,臉上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回去,林今鷗是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類似於“笑”的表情,順嘴問道:“跟女朋友聊天?”


    顧扉舟一愣,下意識地反駁:“不是女朋友。”


    “哦,”林今鷗拖長了尾音,反問,“不是女朋友,那就是……男朋友咯?”


    顧扉舟聞言,眼睛一眯:一般的直男,會這麽問問題嗎?


    林今鷗聳聳肩,繼續垂眼打字。


    oh:“我很久沒有直播了。”


    手裏的手機振動了兩下,顧扉舟點進了聊天框,嘴角勾勒出一個小小的弧度。


    z:“想直播麽?”


    oh:“不是想直播,是想跟你一起直播吃雞。”


    顧扉舟忍不住抿嘴笑了。


    z:“好,今天一起打兩局。”


    oh:“我要雙排。”


    顧扉舟幾乎是笑著打字的。


    z:“好,都聽你的。”


    林今鷗抱著手機,笑得癱在了沙發裏。


    z:“不過我今天沒那麽早,十點鍾以後才能上線。”


    顧扉舟在心裏默默算了算,保守估計他跟林家人吃完飯之後就驅車回去,他老家是農村的,從這裏開車過去得一個小時,再跟爺爺嘮兩句嗑,然後再洗漱,就差不多十點鍾的樣子了。


    oh:“沒問題。”


    林今鷗歪著腦袋隻思考了兩秒鍾,繼續打字。


    oh:“都聽你的。”


    他這句話隔著一個屏幕的長度,正好跟z的那句“好,都聽你的”首尾呼應,看起來……似乎有那麽點兒心有靈犀的樣子。


    顧扉舟和林今鷗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開飯了,”周易拓從出廚房出來站在餐桌邊吼了一喉嚨。


    他的聲音發出得過於突兀,以至於沙發上的那兩個人巡聲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下去。


    周易拓樂了:“你倆照下鏡子,笑得也太如出一轍了吧?”


    林今鷗和顧扉舟對視了一眼,在不到三秒鍾的時間裏,又各自嫌棄地挪開了彼此的目光。


    餐桌上。


    林冉瑕暫時放下了筷子,溫和地問著林今鷗:“小鷗,媽媽看了你的成績單,覺得你——”她斟酌了一下句子,委婉道,“進步的空間還很大。”


    她又瞥了一眼顧扉舟,繼續開口:“而且馬上就要到高三了,時間緊,媽媽想給你找個家教補補課,你覺得怎麽樣?”


    顧扉舟聽完後筷子便不動了,他好像已經猜到了周易拓跟他說的“外快”是什麽意思了。


    林今鷗有些煩躁,想直接扔掉筷子,但他在林冉瑕麵前又一貫很能忍,聞言隻是抿了抿嘴,悶頭扒飯,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他向來不愛學習,反正不論他學得有多好或多差,以後都是要去繼承家產的。


    整個無暇集團都將來都會是他的,所有人都是這麽覺得的,就算沒人當著他的麵兒說,但是老師、同學,包括他自己,都是這麽認為的。


    還沒上學的時候,住在周圍的小朋友們就會時不時地對著他笑嘻嘻地指指點點:


    “林今鷗,沒有爹!”


    “沒爹養,真可憐!”


    小孩子的自尊心都格外的強,聽到這種話哪裏能忍,三天兩頭就跟其他的小朋友扭打在了一起。


    偏偏被打得一身的傷他也不跟外公說,就更加不會跟林冉瑕說了——從他記事起,林冉瑕就特別的忙,半個月都不見得能見上一麵。


    受委屈了,怎麽跟她說?


    打電話嗎?


    對著冷冰冰的話機傾訴嗎?


    他說不出口。


    每次打完,他都會去他對麵鄰居家院子後麵的那棵橡樹下,什麽都不做,就是一個人靜靜地待著。


    他見證了那棵橡樹從一棵小樹變成了一棵大樹,等他從農村來墨城城區的時候,它已經是一棵可以投下一片濃密樹蔭的參天大樹了。


    再後來,等他上學之後,這種情況也並沒有得到好轉——那些指著他笑嘻嘻說“沒有爹真可憐”的孩子也跟他一樣長大了,入學了。


    他們依舊會在學校裏指著他說他沒有爸爸,並且當著其他同學的麵兒。


    又是一頓一挑多的架,並且他還沒吃到虧,即便是一人對多人,他還是把他們給打趴下了。


    林今鷗打架厲害的本事就是從學齡前開始練起的,經驗豐富。


    跟學齡前不同,在學校裏打架是會驚動老師的。老師自然是要問為什麽要打架。


    林今鷗不說,被打的那些人本來就理虧自然也不會說。


    從表麵上來看,林今鷗沒有受傷,受傷的是對方,誰弱誰有理,便把原因歸結到了林今鷗頭上。


    林今鷗領罰。


    那些人嚐到了甜頭,更加肆無忌憚地指著他說三道四。


    林今鷗成了老師辦公室裏的常客,甚至還驚動了家長——林今鷗的外公。


    不過外公是個和藹可親的老頭兒,從來不會對他說重話,雖然林今鷗沒說他打架的原因,但老頭兒一看那幾個跟自己寶貝外孫鬧矛盾的倒黴孩子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不僅不會怪林今鷗,反而更加心疼他。


    所以叫家長這件事情在老師眼裏,對林今鷗並沒有產生什麽影響。既然叫家長沒用,老師就隻能親自上陣了。


    不過由於林今鷗“屢教不改”,老師對這孩子說的話也愈來愈不收著了:


    “是,你家是有錢,但錢不是萬能的,人長大了還是要靠自己的真本事。”


    ——這算正常的,但到後來,畫風就越來越不是這樣子的了。


    “得得得,你們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我也管不了了!”


    “反正你長大以後也不會沒有立足之地,你還有億萬家產要繼承呢!”


    那是他第一次對“老師”這個職業產生了新的不好的認識。


    而在同學那塊兒,他也遭受了新的認知。


    因為之前那群人不會刻意在其他人麵前遮遮掩掩,所以次數多了那麽幾次之後,也有其他的同學跟著起哄嘲笑他。


    當然由於林今鷗戰鬥力爆表,也沒人敢當麵碰那根紅線,而是悄麽聲兒的過個嘴癮。


    林今鷗不止一次的聽到過自己的同學背著他對他議論紛紛:


    “你聽說了嗎?林今鷗這次又沒考好。”


    “這有什麽的,沒考好就沒考好唄,人家在意過嗎?”


    “條條馬路通羅馬,有的人天生就出生在羅馬。”


    “我們隻是會學習,人家可是會投胎。”


    “唉,羨慕不來,羨慕不來。”


    剛開始的時候,他聽到這些話還會直接拳頭伺候,可後來聽得多了,他漸漸地也就麻木了,他在一次單挑一群人後,一個人走在沒有路燈的農村路上的時候,突然覺得疲憊,他發現拳頭是抵不過流言蜚語的。


    成為林今鷗,是他可以選擇的嗎?一出生就沒有父親,是他自願的嗎?


    天知道他有多羨慕那些開家長會爸爸媽媽一起來的同學,可他隻有外公,因為他沒有爸爸,連媽媽也忙得經常見不到麵。


    周圍的老師、同學,都說他長大了直接繼承家產就好,要讀什麽書啊?


    有意義嗎?反正都是要回去繼承家產的,誰讓他會投胎呢!


    看,多無聊無趣的人生。


    仿佛他的人生還在還沒怎麽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可他知道這事兒也不能怪林冉瑕,如果沒有林冉瑕,沒有林冉瑕給他們家帶來的財富,他的處境隻會更糟,蜚語對沒錢沒權的人隻會更加的殘忍,那樣他們不僅會說他沒爹,還會說他媽如何如何。


    市井中的流言往往是最讓人覺得惡心的,尤其是對女性。而偏偏他看過林冉瑕工作最拚、最無奈的樣子。


    所以他一方麵會偶爾冒出抱怨林冉瑕為什麽那麽在意工作而不多陪陪自己的念頭,另一方麵又心疼自己的媽媽。


    這種激烈的矛盾的感情碰撞在一起,讓他對林冉瑕的感情也很矛盾,這種矛盾讓他連覺得對老媽的一點兒不耐煩或者是違逆,都是大逆不道的。


    他不能在安然享受了林冉瑕努力工作給他撐起的保護區域後,又去抱怨她的努力和不容易。


    那樣就太狼心狗肺了。


    讓他當麵拒絕林冉瑕說自己根本就不想要什麽家教……他做不到。可是他也不想直接就這麽點頭說好,他隻好選擇沉默。


    林冉瑕把林今鷗的種種表現看在了眼裏,而後朝周易拓投去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林今鷗感受到手機振動了一下,他本以為是他哥給他發的qq消息,卻發現是周易拓的微信: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


    你鷗皇爸爸:“??”


    周易拓:“我要是讓你當場接受你媽媽的提議,你會耍賴麽?”


    林今鷗看著這點段消息,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鷗皇爸爸:“你確定你要這樣浪費這麽寶貴的機會?”


    周易拓回了個“嗯”。


    林今鷗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了。他就像是個徘徊在懸崖峭壁邊緣的人,他既不想往前,也不想往後,這兩種矛盾的心理達到了分庭抗禮的地步,讓他無從選擇。


    他需要一個幫他拿主意的人,或者說,需要一道外力去幫他做那個決定。


    現在,周易拓把他們之前的約定拿到了麵兒上,成了那道“外力”——


    倒是歪打正著,成全了他。


    林今鷗搓了搓臉,回了個“ok”的表情包,而後兩人就沒有交流過了。


    除了自己那如釋重負的感覺外,他還冒出來了另外一個想法:大開眼界。


    他還以為對方會出類似於“勸你媽媽答應我跟我在一起”的要求。雖然林冉瑕沒有明說,但他知道自己就是林冉瑕不想找個伴兒的最大的心理上的那道坎兒。


    他也知道林冉瑕對周易拓跟對別人不一樣,她是一個堅強自立的女人,如果不是真的對周易拓有不一樣的想法,是不會允許那個男人堂而皇之地出現她生活裏的。


    周易拓是聰明人,林今鷗知道周易拓肯定也知道這一點——隻要他開口跟林冉瑕說,林冉瑕就會鬆口答應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


    所以,林今鷗理所應當地認為周易拓會把當初的那個承諾用在他跟林冉瑕身上,然而他等到現在,周易拓不僅沒有提過這件事情,反而把那個機會浪費在了別的地方。


    他跟林冉瑕之間一直不尷不尬的不像普通的母子,客氣得像後媽和繼子,這份客氣堪堪保持了他們之間那種微妙的平衡,他也不敢貿然進入對方的感情圈子,不然打破了這個平衡,他不知道這樣會對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或者相處模式帶來什麽未知的變化。


    未知讓他恐懼。


    這也是他為什麽不主動提出林冉瑕和周易拓之間的感情問題的原因。


    “請就請唄,”林今鷗說道,他悶頭扒了兩口飯就吃不太下去了,撂下筷子說了句“我吃飽了”便離開了餐桌往自己臥室走去了。


    周易拓看著林今鷗關上了房間的門,而後扭頭問顧扉舟:“你們實驗室津貼怎麽樣?”


    顧扉舟說:“還湊活。”


    周易拓挑眉:“那就是不怎麽樣了。”


    “……”顧扉舟嘴角微微抽了抽,平靜地說道,“跟你們大公司的實習生是比不了的。”


    他當年在周氏實習的時間,工資確實比現在實驗室的津貼要高,而且高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周易拓笑了笑,五指微微收攏輕輕敲了敲桌麵,問道:“我這裏有個比我們公司實習生還賺錢的外快,想不想聽?”


    顧扉舟放下筷子,輕歎一口氣,看向周易拓,語氣頗為無奈:“都這麽明顯了,還需要說出來嗎?”


    周易拓笑了笑:“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這點兒好,話不用講太明白大家都知道。”


    他說完便給了林冉瑕一個眼神暗示,後者看向顧扉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小舟,最近還忙嗎?”


    跟零壹科技那邊的合同差不多算是敲定了,至於實驗室那邊的項目,顧扉舟專業技術水平擺在那裏,每天花兩三個小時的時間也就差不多了,他道:“還行。”


    “不是很忙就好,”林冉瑕淺淺地笑了笑,將耳邊的頭發輕輕挽到了耳後,溫聲說道,“暇姨是想拜托你幫忙給小鷗補課來著,我知道你成績一直不錯,你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她看著顧扉舟,想起了還有事情沒說,忙不迭又補充道:“你放心,不會讓你白做的,補課費好商量,我可以按市場價的十倍給你都行,暇姨相信你的能力。”


    顧扉舟短暫地沉默了一小會兒,這沉默讓林冉瑕和周易拓的心都有些吊在嗓子眼兒裏了,他看著林冉瑕,開口:“暇姨,這不是錢的問題。”


    林冉瑕和周易拓的臉色突然不太好看了,就在他們認為顧扉舟會說拒絕的話時,顧扉舟卻說:“問題在於,林今鷗……他願不願意讓我教。”


    確實不是錢的問題,他還真的不怎麽差錢。別說林冉瑕說要給他補課費了,就是不給他補課費,如果林冉瑕有需要,他也會義不容辭。


    那年他父母車禍去世的時候 ,家裏隻有年幼遭逢巨變六神無主的他和因白發人送黑發人而哭得肝腸寸斷沒了章法的顧建國,家裏沒一個能真的管事的,是林冉瑕幫忙操持了他父母的後事——


    單憑這一點,顧扉舟就覺得這恩情都得湧泉相報了,更別提後來他因為學籍和戶籍的問題返回墨城參加高考時林冉瑕又幫了他一次。


    這兩次,都是他活了這二十二年來最重要的兩次人生的轉折點,林冉瑕都幫助了他。


    所以,錢不錢的不是重點,重點在林今鷗身上。他能感受到林今鷗對自己的敵意,大概率是昨天他無意間提起了林爺爺。


    果然,林今鷗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是不願意。”


    他的手機還在餐桌上,出來拿手機的時候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我可以接受請家教補課,”他拉開椅子坐下,瞥了一眼顧扉舟,微微揚起下巴,“但不能是他。”


    顧扉舟臉上的表情沒任何變化,因為他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


    相比較於顧扉舟的平靜,林冉瑕倒是臉色變了變,她問道:“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因為他太冷了,”林今鷗聳聳肩,“他一看就是個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性格,到時候我問他一個問題,他‘嗯’一句然後就沒了,再問一個問題,他‘哦’一句然後也沒有然後了。”


    他叉腰問道:“就這種溝通模式,還怎麽提高我的成績?”


    顧扉舟:“……”


    想起顧扉舟那天生的麵癱臉,確實很容易讓人引起誤會,周易拓在一旁沒忍住“噗”的笑了一聲。


    顧扉舟歎口氣:“我隻是不喜歡說廢話,不是不會說話。”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林今鷗聳聳肩,“離你高考都五年了,你確定那些知識點你還記得嗎?萬一你不記得了,怎麽辦?咱倆都尷尬。”


    他轉臉看向林冉瑕,神色認真:“媽,你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林冉瑕一愣,有些尷尬地看了眼顧扉舟,雖然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寫著一行字: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顧扉舟斜睨著看著林今鷗:“你當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林今鷗點頭:“不然呢?”


    “我還以為是因為……”


    因為我昨天提了林爺爺。


    顧扉舟沒說完,就被林今鷗打斷了。


    “不是,”林今鷗語氣篤定,雖然他也沒說什麽,可他知道以顧扉舟這高考狀元的智商,應該知道他在說什麽。


    林今鷗再次開口:“我雖然脾氣不怎麽樣,但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都離開這麽多年了,很多事情不知道很正常。”


    所以提起他外公,他相信顧扉舟不是有意的,而他對顧扉舟抱有偏見,單純就是因為他看不慣那些“別人家的孩子”——


    你可以優秀,但請獨自優秀。


    如果來我家麵前秀了,那不好意思,我就是看不慣。


    既然不是因為他提起了林爺爺,那顧扉舟就徹底放下心來了,不然這事兒總會給他帶來心理負擔——失去至親的痛苦,沒人能比他更了解了。


    他拋下包袱,眯了眯眼睛,對林今鷗說道:“說吧,要怎麽樣才肯相信我能勝任這份工作?”


    他的聲音本來就是低沉那掛的,在當前這環境下說出來,竟然有種微微的劍拔弩張的感覺。


    周易拓覺得這“相愛相殺”還挺有意思的,倒是林冉瑕有些坐不住,生怕這血氣方剛的兩個年輕人會一言不合就打起來,她剛想開口說點兒什麽,手就被人給輕微拉住了。


    周易拓用眼神示意她:別說話。


    林今鷗嗤笑一聲:“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顧扉舟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這可是你自己選的,可別自取其辱了,”林今鷗有些得意地從一旁的書包裏取出了一張數學試卷,“啪”的一下甩在了顧扉舟的麵前。


    “這是我們期末考試的數學試卷,我也不欺負人,你要是能在兩小時內做完並得135分以上,我就相信你有那能力給我補課。如果沒到135分——”


    他頓了頓,眼神有些鋒利,聲音也有些冷:“那就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


    135分,折合成百分製就正好是90分了。


    顧扉舟拿過試卷,大概瞄了兩眼,沉聲道:“一小時,145分。”


    林今鷗一愣:“什麽?”


    “一小時內,如果沒上145分,我走人,”顧扉舟看著林今鷗說道。


    “小舟,”林冉瑕有些急了。


    顧扉舟隻是看了眼林冉瑕,並沒有多說什麽,問林今鷗要了一支水筆和一張草稿紙後,就開始專心致誌地答題了。


    林今鷗看著顧扉舟,心中一頓冷笑,心說你別狂,到時候丟臉的話可別說我苛刻。


    四十分鍾後,林今鷗感覺自己被人拍了一下。他抬眸一看,顧扉舟就站在自己身邊,手上拿著一張試卷。


    他大概瞅了一眼,正確率先不說,但至少每道題都填滿了。


    “??”他隻是短暫地驚了一下,而後退出和平精英,拍了試卷的正麵和反麵發給肖客。


    ——作為一個看到試卷就腦闊痛的學渣,對答案這種事情還是要留給專業對口的學霸。


    在顧扉舟埋頭做題的時候,他已經窩在了沙發裏跟肖客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說了一下,中心思想就是“爸爸能不能實現暑期自由就看某人能不能應聘上崗了”。


    兩分鍾後,肖客回複:


    “臥槽!牛逼!!滿分!!!”


    “而且最後那道題的第二問,方法也太巧妙了吧?”


    “這什麽神仙思路?”


    “鷗兒,你一定要跟著這位神仙大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奮鬥]。”


    林今鷗:“……”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肖客的微信消息,感覺世界觀有些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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