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宣設的七點鬧鍾,幾乎是鬧鈴一響就醒了。


    洗漱完畢之後他拉開落地窗,走到陽台感受晨光。


    太陽已經躍到海平麵以上,海岸邊有了三三兩兩的遊客。他正盯著遠方看得出神,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叮鈴鈴響聲。


    林宣下意識低下頭,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院門口竟然多了個人。


    祁嘉恒倚著輛自行車,對上林宣投過去的目光,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林宣一臉疑惑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看什麽呢?”祁嘉恒說著,撥了撥車把手上的鈴鐺,又是一陣叮鈴作響。他今天穿了件淺藍色的襯衫,袖口和領口敞著,多了幾分少年的不羈與肆意。


    林宣撥了撥額前還帶有濕意的劉海,“沒看什麽,隻是在發呆而已。”


    祁嘉恒:“那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


    林宣眨眨眼:“去哪吃?”


    祁嘉恒:“有家粥做得不錯。”


    林宣笑了:“好啊,你就在那等我一下。”


    林宣拿著手機,剛出房門,在走廊上遇到正打著哈欠的於凡。


    於凡停下伸了一半的懶腰,問:“林老師,你這是要出去麽?”


    “嗯,去吃早餐。”林宣點頭,“想吃什麽,我一會兒順便給你們帶回來。”


    一提到吃的,於凡眼睛立馬就亮了,笑著道:“都行,我不挑食。”


    “那我看著帶。”林宣頓了頓繼續道,“你待會兒查下宋修傑的航班有沒有晚點。”


    於凡:“沒,我剛剛查過,落地時間八點半,到咱們這估計九點多。”


    “行,還來得及,那我先走了。”


    想著祁嘉恒還在門口等著,林宣走路都有些帶風。


    他走出院門,看到祁嘉恒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宛如雕像一般立在原地,頓時撲哧一下笑出聲:“你是在cos大衛嗎?”


    祁嘉恒一臉認真:“是你讓我就在這等的。”


    林宣誇獎道:“今天怎麽這麽聽話?”


    祁嘉恒溫柔地注視著他:“據說聽話的小孩會有糖吃。”


    “怎麽整天就想著吃糖。”林宣聽出他話裏有話,故意板著臉道,“糖吃多了會長蛀牙。”


    “那多久能吃一次?”祁嘉恒一臉無害道,像是在討論什麽學術話題。


    林宣對他臉皮厚度有了新的認識,怎麽會人能一臉正直的討論親親抱抱舉高高?一時語塞道:“你這麽問,我怎麽知道。”


    “哥哥總要給出個期限,好讓我有點盼頭。”


    “有盼頭個鬼。”林宣瞪他一眼,“你腦袋裏能不能少些黃色廢料。”


    祁嘉恒哦了一聲,將自行車扶正,“那走吧。”


    林宣這才注意到他騎的是一輛老式自行車,某些部位有點掉漆。


    “你哪弄的古董?”他一邊說著,一邊跨坐在後座上。


    “這附近沒看到共享單車,跟鄰居借了一輛。”祁嘉恒說完,遲遲沒等到某人雙手扶住他的腰,遲疑著問:“你……坐穩了麽?”


    “嗯,”林宣稍微調整了下位置,“可以了。”


    “也扶穩了?”祁嘉恒暗示道。


    “特別穩,穩得不能再穩。”林宣強調,還以為是祁嘉恒騎術不好又不好意思開口,善解人意道,“要不換我來帶你?”


    祁嘉恒聽出他言外之意,又不好意思說明自己想要被摟腰,於是幹巴巴解釋:“我技術特別好,真的。”


    落入林宣耳裏就有些強行挽尊的意味,想著小朋友也是要麵子的,連忙點頭:“嗯嗯,我知道。”


    “出發吧。”


    “好。”


    大概時為了印證自己所言非虛,祁嘉恒騎得挺快,將晨跑的行人遠遠甩在身後。


    晨間的陽光落在頭頂,照得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林宣仰著頭,閉著眼去感受掠過麵頰的風,時不時會竄入一絲祁嘉恒身上的香味。


    很好聞。


    “你用的什麽香水?”這個問題林宣好奇很久一直沒問,總覺得這個味道好像在哪聞過。


    “你猜。”


    林宣把常用的男士香水想了個遍,又覺得味道都不太符合,搖頭:“猜不出來。”


    “永恒。”


    林宣皺眉:“永恒?我怎麽沒聽過這款香水,什麽牌子的?”


    “獨家定製。”祁嘉恒說,“我姐是個調香師,永恒這個名字是她取的。”


    “聽起來蠻有意思的。”林宣想了想又問,“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用的?”


    “高一。”祁嘉恒想也沒想回答。


    林宣驚訝道:“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升學禮物。”祁嘉恒頓了頓忽然問,“你想要嗎?”


    林宣:“我不是這個意思。”


    祁嘉恒又說:“我們家每個人都有一款專屬定製,你想要的話我可以跟她說一下。”


    林宣直晃腦袋:“我真的沒有想要,不用麻煩你姐姐。”


    祁嘉恒歎氣:“好吧。”


    “你別誤會,我沒有嫌香水不好的意思。”林宣說。他又不是祁家的人,要什麽專屬定製。


    “我知道。”祁嘉恒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彎了彎唇,“早晚會有的。”


    後半句音量很低,被卷進風裏就消散了,林宣並沒有聽見。


    *


    二十分鍾後。


    祁嘉恒七拐八拐將車騎進小巷,石板牆上的青苔昭示著這片建築的年齡。


    “這家店位置這麽偏,你怎麽知道的?”林宣問。


    “有個工作人員是本地人,他告訴我的。”祁嘉恒答。


    像這種深藏在小巷裏的美味,如果沒有本地人指引,外來的遊客根本無從知曉。


    很快就達到了目的地,林宣跳下車,祁嘉恒將車停在店鋪旁的空地上。


    粥店不大,生意挺好,顧客大多是附近的居民。


    兩人走進店內,點了兩碗招牌海鮮粥,隨便找個位置坐下。


    陡然多了兩個高大又帥氣的小夥,大家的目光也全都被吸引過來。


    有大爺好奇道:“小夥子看起來眼生,是來探親還是來旅遊的?”


    “肯定是來旅遊的啦,這附近哪家那戶的親戚我沒見過。”另一位大爺搖著團扇,“再說了,要是哪家來了這麽好看的孩子,比電視明星都好看,還不早就拉出來溜溜。”


    拉出來溜溜??當他們是狗麽……


    林宣露出尷尬的笑,卻還是很有禮貌回答:“算是半工作半旅遊吧。”


    話音剛落,後麵說話的大爺立馬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問:“看你這樣子還很嫩的,沒讀書麽,怎麽就工作了?”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看錯林宣的年齡,他早已經習以為常,溫聲回答:“爺爺,我不小了。”


    “應該才二十吧?”


    林宣笑了:“已經快二十六了。”


    “二十六?”大爺扇風的動作頓了頓,“你莫不要誆騙我老人家。”


    “真沒騙您。”林宣耐心解釋。


    最先說話的大爺樂了:“沒想到你老李頭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李爺爺沒理他,暗自消化了一下,又問:“你們從哪來的?”


    他問的你們,但祁嘉恒顯然不是會和陌生人閑聊的,從始至終含笑的眼睛一直盯著林宣,看著他和老人家言笑晏晏。


    林宣索性當起了代言人:“a市過來的。”


    “a市啊,我外孫女也在那讀書,就在a大,成績特別好的。”李爺爺特別自來熟,忽然話鋒一轉,“小夥子,你有對象了麽?”


    林宣沒想到兜兜轉轉,換了個地方還是被問到這個問題。


    “李老頭你什麽時候兼職媒婆了,一上來就問人家這種問題,弄得人多尷尬。”


    “我又沒問你,”李爺爺咳了一聲,再次看向林宣,“我就想說,如果沒有的話,我孫女跟你倒是挺合適的。”


    李爺爺停了一下:“我孫女人很漂亮的,雖然比你小六歲,但年齡不是問題,你考慮考慮,不然先加個微信?”


    林宣頭頂緩緩升起一個問號。


    “他有了。”林宣還沒來得及回答,一直沒開口的祁嘉恒搶先道,“他已經有對象了。”


    他忽然出聲,李爺爺被嚇了一跳,還想說些什麽,正好店主把粥端上來,及時掐斷了老人家的話頭。


    海鮮粥的味道很好,特別鮮美,入口即化。


    林宣埋著頭很認真在吃粥,沒被發絲遮擋的耳朵有點紅。


    “你剛剛幹嘛那麽激動?”林宣小聲道,“把人家都嚇到了。”


    祁嘉恒吃粥的動作一頓:“怕你被拐跑。”


    “隻是隨便聊幾句,”林宣道,“哪有這麽誇張。”


    祁嘉恒皺著眉:“我看他挺認真的,人家孫女長得很漂亮。”


    林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家夥語氣酸溜溜的:“祁嘉恒,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是,我吃醋了。”祁嘉恒捏著勺子,抬眼看向他,理直氣壯道:“你來哄我。”


    林宣:“怎麽哄?”


    祁嘉恒:“自己想。”


    林宣看了看四周,雖然已經沒人注意他們這邊,但怎麽說也是公共場合,於是道:“先吃粥,待會再說。”


    祁嘉恒揚唇應了甚好,低頭喝了幾口粥,忽然道:“回去之後跟我回家見見我爺爺吧。”


    “啊,為什麽?”林宣愣了愣,覺得這話題轉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不為什麽。”祁嘉恒眼睛很亮,“隻是覺得他老人家一定會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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