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祁家兄弟帶著兩個醉鬼穿梭在夜的霓虹當中。


    林宣酒量差但酒品很好,喝醉之後安安靜靜的,除了臉頰和鼻尖紅紅之外和平時睡著沒什麽區別。


    大概是剛剛趴在桌上睡的時間太久,額頭有一塊地方壓出了痕跡。


    祁嘉恒開著車,時不時用餘光看他一眼,好在他想吐時能及時停車。


    跟他一比,後座上的方哲簡直可以用鬧騰來形容。


    “你誰啊?”方哲晃了晃腦袋,眼神迷離,“祁嘉航……怎麽哪都有你?”


    “我要下車,我不要跟你這個渣男……待在一塊。”方哲說完就要去扒拉車門,祁嘉航隻好把他拉回來圈進懷裏。


    “好了,你別鬧了。”祁嘉航一臉無奈道。


    “誰鬧了。”方哲喃喃道,“是你陰魂不散,我討厭你。”


    “最討厭你……”


    “我知道。”祁嘉航垂下眸子。


    祁嘉恒從後視鏡中清清楚楚的看到,方哲每說一個討厭,自家大哥眼裏的光就暗了一分。


    其實他心中隱隱有個猜想,卻一直沒問出口。


    “哥,你跟方哲哥,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喜歡他。”


    祁嘉恒皺了皺眉:“那你怎麽不告訴他?”


    “我說過。”祁嘉航說著忽然笑了,帶著淡淡自嘲,“我喜歡他,他討厭我,就是這麽簡單。”


    他說過的。


    對於剛剛高考完的高三學生來說,長達三個月的假期無疑是一場狂歡。


    前半個月基本都是在各種告別中度過,對象是相處了三年的老師或同學。


    方哲高考預估的分數很不錯,方家父母決定帶著兩個孩子去旅遊當做獎勵,一去就是大半個月。等他們終於回來,祁嘉航又被爺爺帶到部隊裏,一呆又是一個多月。


    假期過了大半,從小到大,祁嘉航還沒跟方哲分開過這麽長的時間,也正因為這段時間的分離,讓他終於鼓起勇氣,決定向方哲告白。


    回來的第一天,他給方哲打電話,約他出來吃晚飯,訂的是對方最喜歡的餐廳。他提早了半小時到達,點好菜之後便開始坐立難安。


    等待的時間被無限拉長,沒想到方哲在約定時間到來,卻也帶著齊寧一起。


    “我下午接電話的時候小寧也在旁邊,正好我爸媽今晚也不在家,就帶他一起來了。”在方哲的認知裏,齊寧和祁嘉航的關係比他還好,一起吃個飯而已,沒什麽不方便的。


    “沒關係。”告白出師不利,祁嘉航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你這次考得很不錯,恭喜你。”


    前幾天高考成績公布,方哲獲得了他們市理科狀元,他雖然比方哲低了幾分,但他很高興。


    這家夥從小就倔強,想做的事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完成,有人說能長期堅持一件事並完成的人是很可怕的。在祁嘉航眼裏,方哲卻是最可愛的存在。


    為了解一道題能廢寢忘食,就算發著高燒也堅決不請病假。對方骨子裏透出的那股韌性,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


    齊寧的出現打亂了祁嘉航的計劃,讓他不得不將告白暫停。


    飯後,三人去到之前常去的ktv,不到十點,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些醉了。


    齊寧起身去了廁所,偌大的包間裏隻剩下兩個人。


    祁嘉航被嘈雜的音樂吵得心煩意亂,於是起身按下暫停。


    音樂聲戛然而止,安靜的空間裏隻剩下他鼓動的心跳聲,祁嘉航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臉上帶著少有的忐忑神色。


    “方哲,我喜歡你。”要做好充分準備的念頭已被他拋諸腦後,此時此刻,他隻想趕緊讓對方知道他內心所想。


    方哲喝得有些迷糊,隻聽到對方在跟自己說話,卻沒聽清他到底再說什麽。


    他眨眨眼問,“你說什麽?”


    “我說,我喜歡你。”


    後來方哲和齊寧徹底喝醉,祁嘉航便把兩人都帶回了家。


    第二天卻聽見方哲對齊寧說,“我怎麽可能喜歡祁嘉航,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的時候是因為你,我才會跟他玩在一塊。”


    “好了,你別想太多,他是他,你是你,無論如何,你永遠是我弟弟,我也不會因為他,而對你有什麽意見的。”


    ……


    過了許久的回憶依舊如此清晰,祁嘉航想到這,唇邊的自嘲越發明顯,“我知道他討厭我,但是卻沒想過他竟然為了躲我而出國。”


    “那齊寧又是怎麽回事?”祁嘉恒滿臉不解,他哥大四那年齊寧跑到家裏,哭著讓爺爺成全他們,所以後來他們都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哥偷偷跑去m國是為了跟齊寧私奔。


    “都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出戲罷了,我們從始至終都沒在一起過。”祁嘉航還想說些什麽,趴在他腿上的方哲忽然坐了起來。


    然後他晃了晃腦袋,“我想吐。”


    *


    祁嘉恒抱著林宣回到自己房間,輕手輕腳的將人放到床上,幫他蓋好被子,才轉身去浴室拿了毛巾給他擦臉。


    林宣額頭被壓出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濃密的睫毛隨著隨著他的動作顫了兩下,然後緩緩睜開眼,呆呆看著麵前的人。


    “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痛不痛,想不想吐?”祁嘉恒問了一堆,林宣也隻是呆呆地看著他,漆黑的眼仁一動不動,在明亮的燈光下,臉頰上的醉意越發明顯,甚至還能看到眼尾的淡淡紅暈。


    看到他這副樣子,祁嘉恒忽然笑了,輕聲問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像什麽?”


    “像一隻誤入狼窩的兔子”


    祁嘉恒一邊說著,目光掃過林宣被酒精浸過的唇,就像是繁枝上掛著的果實,正靜靜散發著誘人采摘的光。


    他眸色一沉,不由自主地俯下身,一點點朝著林宣靠近。


    直到對方帶著酒意的灼熱呼吸噴灑在自己臉上,他才忽然醒過神來,猛地坐直身體。


    林宣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與“危險”擦肩而過,看著對方忽然發紅的臉頰,略帶好奇地眨了眨眼。


    過了半晌,祁嘉恒才從差點乘人之危的懊惱中緩過神,將抓住被單的五指鬆開,歎了口氣,“到底是喝了多少才會醉成這樣,算了,我下樓給你泡杯醒酒茶。”


    剛想起身卻被人扯住了衣角,攪亂一池春水的人正一臉懵懂地看著自己。


    “林宣。”祁嘉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哥。”


    林宣終於輕輕地嗯了一聲。


    “要我叫哥哥才肯理我?”祁嘉恒輕笑道,指尖在他柔軟的臉頰上戳了一下,“林宣哥哥……”


    “你好吵。”林宣皺了皺眉,一隻手握住在自己臉上肆虐的指尖,另一隻手長臂一伸,搭上了祁嘉恒的脖頸。


    “安靜一點。”


    對方涼涼的手臂貼著自己溫熱的脖頸上,祁嘉恒猛地怔住,片刻之後找回自己的聲音,“我......”


    林宣沒等他說完,搭在他頸間手微一用力,把祁嘉恒整個人勾了過來,然後仰頭,在對方飽滿的唇上親了一下。


    “噓,聽話的小孩才有獎勵。”


    *


    宿醉之後的頭疼是免不了的。


    第二天一早,林宣在陣陣頭疼中醒過來,習慣性地在枕邊摸索半天,卻壓根沒找著自己手機。


    一睜眼,被頭頂陌生的天花板嚇了一跳。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做什麽?


    腦海中冒出靈魂三連問,這第一和第三個問題很好回答。而當他猛地從床上坐起,看到床頭櫃上擺著的照片時,第二個問題也有了答案。


    可關鍵是為什麽他一覺醒來,會在祁嘉恒房間?


    最後存留的記憶是他和方哲在酒吧喝酒,喝醉之後......林宣晃了晃腦袋,裏麵一片空白。


    兀自呆愣著,房門被人輕輕推開,祁嘉恒帶著晨光照耀的朝氣進到房間,應該是剛剛從外麵跑步回來。


    他原本隻打算悄悄拿套衣服就走,卻驀然撞上林宣的視線,整個人頓時僵了一下。


    “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祁嘉恒扭過頭避開對方的目光,不自然地問道。


    “頭有點疼。”林宣下意識回答,才發現這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為什麽會在這?”


    “昨晚你喝醉了,酒吧服務員給我發微信,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就把你帶回家了。”


    “那跟我一起喝酒的,我老板方哲,你也給帶回來了?”


    “應該還睡著吧。”祁嘉恒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在我大哥房間。”


    “你大哥?”林宣噎住,沒想到自己還真的一語成讖,學長又被祁嘉航帶回了家。


    “嗯,昨天出門正好遇到我哥。”


    “......”都這麽大的人了居然還宿醉被小朋友接回家,林宣尷尬地咳了一下,“謝謝,給你添麻煩了吧。”


    祁嘉恒壓根沒注意到林宣說的什麽,目光被他開開合合的嘴唇吸引,回想起昨晚那一觸即分的吻,麵上忽的紅了。


    “你臉怎麽這麽紅?”林宣眼睜睜見他臉一瞬間紅到脖子根,有些莫名。


    “沒什麽,剛跑完步,有些熱。”祁嘉恒拎著衣領晃了兩下,略帶慌張道,“我去給你泡杯醒酒茶。”


    結果剛轉身就被人叫住。


    林宣抬眼望著他,一字一句地問,“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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