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虞冰離開的原因,連同那份無處安放的感情也跟著撲了個空,遊燁有點兒虛脫的倒在沙發裏,下意識去夠先前落在地上的外套。


    上麵殘留的信息素已經淡了,餘下的那點兒根本不夠撫慰他躁動的腺體,像是聊以慰藉的將其披在身上,遊燁側身閉上眼,一點一點的將呼吸放平……


    他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可不住傳來的心悸卻叫他難以入眠,遊燁皺眉按壓著起伏的胸口,腺體病變的症狀傳遍全身,冷汗、口幹、心緒不寧、頭暈眼花……他像是發了一場短暫的高燒,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眼角滑下,沒入濕透的鬢發裏。


    明明隻需要一枚標記就可以解決的。


    明明剛才他口氣軟下一點兒,又或者是裝個可憐什麽的……虞冰不至於真不管他。


    可遊燁偏偏做不到。


    就像他無法做出一頓美味的飯菜一樣,那並非是他擅長的東西。


    所以他寧願將嘴唇咬出血來,躺在這冰涼的皮質沙發裏,用alpha留下外套上的一丁點兒信息素作為安撫,也要將這次病發硬扛到對方買來抑製噴霧。


    一般的omega,臨時標記能抵最少三到四周,可自己兩周一次不說,時間還極為不穩定,起先還能用二次分化的後遺症糊弄過去,但時間一長,難免對方不起疑心……如果被虞冰知道了自己的病情,那麽主動權將不會保留在遊燁手中。


    一個遊家少主很難應付,所以虞家敬他也畏懼他……但是一個患有s527的omega呢?


    萬一這件事被遊鴻幀知道了呢?


    遊燁越想著,不知不覺攥緊了外套的布料,清晰的感覺到了這個世界對omega的惡意。


    突如其來的不安像是被強行植入了骨子裏,他開始發抖,不是因為害怕,更像是身體受到應激反應後的本能……omega總是脆弱敏感的,可遊燁不是,所以他死死咬著嘴唇,與他性格相悖的身體反應進行對抗,甚至艱難的爬起來,去夠放在桌上的水杯……


    虞冰是一路跑回來的。


    樓下的藥店並不算遠,但今天不知怎麽的排了一會兒隊,花了他足足十分鍾才結完賬,又風風火火的趕回公司,一雙皮鞋跑得噠噠作響。


    等進了電梯,看著頭頂逐漸攀升的數字時,他才輕輕吐了口氣,抬頭瞥見電梯鏡上麵色泛紅的自己,先是愣了一下,又逐漸平複下來,當電梯門再度打開的時候,虞冰已經擦幹了額前的汗,表情也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遊燁剛才的反應很是奇怪,就像是被什麽……控製著一樣,他衝他笑著、倒在自己懷裏的時候,虞冰就像抱著個燙手的山芋,不知道往哪裏放。


    他才剛剛下定決心與那人保持距離,卻還是低估了信息素上的吸引……無法否認的是,遊燁真的是個很迷人的家夥,隻是他們注定不合適。


    所以如非必要,虞冰不打算進行親自標記,所以當對方提出買藥時,他毫不猶豫的跑了……像是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平靜一般,隨著風吹散那冰涼的薄荷味兒,連帶著那不知何時加快的心跳,也逐漸恢複了正常。


    如今懷著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當虞冰拿著藥推開辦公室的門時,遊燁已經坐了起來,自己的西裝外套被他鹹菜似的放在一邊,地上還有碎了的玻璃杯。聽見開門聲,那人有些遲鈍的轉過頭來,蒼白的臉上堪堪勾起一個笑,虛弱的開口:“不小心打了你一個杯子……見諒。”


    虞冰一聽這聲音便愧疚起來,將手裏買好的藥在桌上擺開,其中除去噴劑之外,還有平時服用幫助調理發晴期的含片,貼在後頸腺體上的冷卻藥膏等等,光種類就有好幾樣。


    遊燁眯著眼睛,也不知是好笑還是難過:“……這些東西,我能用一個月了,你還真是貼心……”


    既然如此貼心,為何不選擇標記我呢?他想,哪怕隻是個臨時的印記。


    可虞冰卻沒聽出對方話中的含義,單純解釋道:“頻繁標記對你不好,以後除去發晴之外,可以自己調養一下。”


    omega對alpha的渴求是會隨著標記的頻率逐步上升的,可是建立在他們並沒有感情的前提之下,虞冰覺得,他們還是不要有過多接觸,萬一以後遊燁找到了喜歡的人,卻又離不開自己……


    那會很麻煩的。


    一邊說著,他又從塑料袋的最下麵翻出一個小盒,那是擦在唇上的藥。


    他看見那人把嘴咬破了。


    “你自己塗一下,”將藥放在桌上,虞冰站起身,拿來掃把將地上的玻璃渣清理了,又重新倒了杯水遞給遊燁。


    後者呆呆的看著那一盒唇膏,先前還沒消化的委屈忽然就煙消雲散了……像是在駱駝被壓死前,有人突然拿走了最後一根稻草。


    這麽想著,遊燁接過對方遞來的杯子,溫熱熨貼著他冰冷的掌心,喝上一口,是恰到好處的程度,不冷也不燙,暖流似的湧進了胃裏。


    他慢慢吞吞的喝了水,又掰了兩片藥劑就著咽了下去,最後用噴劑噴了噴臉。等好上許多了,才不正經的翹起長腿,遊燁看著正收拾東西的虞冰,出聲道:“我餓了。”


    “嗯。”虞冰將裝著碎片的垃圾袋提出來,細心的打上一個結:“收拾好,我們去吃飯。”


    “你們沒有清潔工的嗎?怎麽凡事都要你自己幹?”


    “玻璃混在普通垃圾裏,很容易劃傷手,”虞冰說:“待會我們要下樓,正好順便倒了。”


    整理完之後,他去洗手間洗了一下手,出來時就見遊燁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下意識摸了摸臉:“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沒有。”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討人喜歡?


    但這話還不到說的時候,他直接厚著臉皮使勁盯著對方看,直到那人臉上泛起薄紅,才笑嘻嘻的站起身:“走吧。”


    虞冰提醒:“藥記得帶上。”


    遊燁提著一袋子藥,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後麵,腺體穩定下來後,他不禁覺得剛才的自己矯情壞了,畢竟誰也沒規定是個人就要喜歡自己不是?虞冰雖然還沒喜歡上他,就已經對他這麽好了,說明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剛才那一小罐唇膏被他悄悄拿了出來,這會兒在手裏把玩著,塑料的硬殼沾染上了體溫,貼著掌心的紋路,他甚至一時舍不得用了。


    遊燁從小到大收過的禮物沒有上千也有八百,可都不如這一小盒唇膏更得他心意……閱曆豐富的花花公子這會兒笑得像個初戀的高中生,又在虞冰回頭的一瞬間收斂了所有的表情,正經的咳了一聲。


    要慢慢來,他在心裏對自己說。


    出公司時已經七八點了,虞冰帶著遊燁去了附近一家西餐廳,價格在高檔裏算實惠的,環境也不錯。


    可是遊燁還惦記著早上那些被倒掉的飯菜,想開口讓對方再給自己做一頓又不好意思開口,隻感覺就連平時挺喜歡吃的牛排都沒滋沒味了起來。


    但這還是他們重逢後頭一次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吃飯,遊燁不想放過這個機會,重振了一下精神,看似隨意地開口道:“說起來這麽多年了,你有喜歡過什麽人嗎?”


    他這個問題有些唐突,虞冰切牛排的刀子停頓了一下,有點警惕的看著他:“為什麽問這個。”


    “……就當是我小小的八卦?”遊燁看他渾身緊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反應這麽大,看來是沒有?”


    虞冰眉心微皺,語氣有點冷了:“……我不覺得感情經曆豐富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話裏話外的意思都像在埋怨他似的,遊燁歎了口氣,拿起手邊的香檳喝了一口:“不管你信不信吧,其實我沒你想象的那麽……算了,你要知道這也算是人設的一種。一個風流多金、花天酒地的獨身alpha,是不是看起來更合群一點兒?”


    在權貴圈子裏,紈絝浪蕩的少爺們多了去了,因為年齡的關係,遊燁沒辦法直接攀上那些有豐富經驗的老滑頭,隻能先從小的下手,拉攏人脈,編織成一張隻屬於他自己的關係網……


    當然這些事情,虞冰就算知道也會唾棄……這小子太清高了,寧可埋頭硬抗也不願走一點兒的捷徑,根本不可能放低身段做這種同流合汙的事情。


    可遊燁就喜歡這種清高。


    他看過太多姹紫嫣紅的鮮花,或清純或妖豔,但終歸是脆弱的,僅供欣賞。


    而虞冰就像一塊冷硬的木頭,樹幹可以依靠、樹蔭可以乘涼,他沒辦法像摘采花朵那般將他連根拔起的帶走,便隻能停下腳步。


    遊燁沒再解釋下去了,他們三觀不同,對事情的認知也相差甚遠,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有在一起的可能。


    因為老天送來了紅線。


    那縈繞在兩人周身的,會本能吸引著彼此的信息素,最開始遊燁隻是想不讓其斷掉,而現在他則要扯著那根比發絲還脆弱的線頭,一點點把虞冰拉過來……


    拉進他餘下的人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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