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紛紛有了不得不堅持下去的理由,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各懷心事的安分下來,除去交流甚少之外,倒也沒再吵過架。


    遊燁後頸的傷一好,他就迫不及待的把那該死的繃帶給拆了……omega對腺體的自愈能力一向優越,不過短短幾天過去,連個疤痕都沒剩下,倒是虞冰那檀木味兒的信息素,短暫的停留在了裏麵,隨時都能隱約聞到。


    說不上反感,但多少有些微妙。


    仿佛像在昭告天下他倆有一腿似的。


    偏偏這個時候,遊文星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了他高中時的東西,托人收拾成一個紙箱送到了新家……遊燁剛接到時,不知道裏頭裝了什麽,結果在搬上樓梯的時候拌了一下,裏頭的東西撒了一地,其中有一遝捆起來的照片,天女散花似的落在了樓下吃飯的虞冰頭上。


    後者麵無表情的拿下頭上紛飛的紙片,剛想發作,不經意間瞥過上麵的圖畫,一時愣住了。


    遊燁有點心虛的湊過來想要把東西拿走,卻見那人眉心緊皺,用仿佛被非禮了的眼神狠狠瞪著他,冷聲道:“……什麽時候拍的?”


    “啊?”遊燁一下沒反應過來,直到虞冰把照片往桌上一丟……


    畢竟是積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舊物,照片已經開始發黃褪色,但就算如此,畫麵上少年人完美冷峻的側顏,仍舊清晰可辨。


    那是……十五歲的虞冰。


    遊燁的聲音狠狠卡在了喉嚨裏,仿佛心中那扇禁封依舊的大門突然找到了鑰匙,伴隨著生鏽的齒輪發出“吱呀”地一聲,門板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若說七八歲時的初見是他們關係最好的一段時光——那麽在分開數年之後高中重逢的那段日子,卻可以說是不堪回首了。


    先講講遊燁,從母親死後,他便開始蓄起了頭發……這是個有點一意孤行的決定,那會兒尚且年幼的他隻是迫切的希望留住什麽,也算是應了那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俗語。


    初中時,遊燁成績優異,是班裏的尖子,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入了市裏的一中……而在那之後,遊文星卻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十天半月的失蹤不見,就算見麵了也不多話,以往那些日常的關懷也統統沒有了,最長半年的時間,父子倆連一通電話都沒打過,就連遊燁因為分化期入院的那個晚上,他所期待的身影,都不曾出現。


    叛逆期的孩子總是潛意識想要吸引父母的注意力,加上學校裏大大小小黨派形成了一個微縮的社會……遊燁太顯眼,哪怕隻是個c級的alpha,卻已經拚靠著那張過於優越的臉俘獲了大多少男少女的心,這其中難免發生些幼稚的爭風吃醋……連帶著別的alpha也對他不爽。於是幼稚的圍堵事件屢屢發生,起先他還懶得計較,直到有人不服氣偷偷拿剪子想要剪他的頭發,被暴怒的遊燁直接揍進了醫院。


    在那之後雖然受了處分,但他終於見到了許久未見的父親,可隻得到了對方一個重重的耳光。


    從那時開始,遊燁再沒消停過,翹課逃學打架鬥毆一個不落,在學校裏打遍天下無敵手後,輸掉的那一派不甘示弱找來別校的外援……於是差點變成了聚眾鬥毆,還是家裏出手勉強把事情壓下了。


    遊燁因此被罰了一百鞭的家法,同時也“一戰成名”,成了那一片校區最牛逼的“老大”。


    就這麽風生水起的混到了高三,他再一次遇到了剛剛入學的虞冰……


    隻是重逢的印象可以說是非常糟糕——下麵的小弟按照慣例找新生要保護費,虞冰這種大少爺不想惹事,給也就給了;偏偏他還有個從初中時就認識的朋友,是特困生,自然是沒錢給的,不但不給,還跑去老師那裏搞了告了一狀……結果一放學,回家路上就被人給堵了。


    當時虞冰也在場,起先還好好說話,後來發現這群混混根本講不通道理,兩邊差一點兒就要動手的時候——遊燁聽到消息,從天而降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那會兒的遊燁剛才成年,騎著他自己改裝的小綿羊一路狂奔,引擎聲響徹十條街。


    等他以一個帥氣的擺尾在巷子口停下來的時候,引來了劍拔弩張的眾人齊齊回過頭,看著那人將車挺穩了,摘下頭盔,一頭長發瀑布似的散了下來,又被微風揚起。


    遊燁穿著一身時髦的休閑裝,褲子上掛著七零八碎的裝飾,腳上的馬丁靴還十分騷包的帶著跟,正半倚著踩在地上。長發在頭盔裏捂了一路,這會兒有幾縷汗濕的黏在臉頰邊上,被他用手指撥到耳後,露出眉尾那顆紅色的小痣。


    小弟們看呆了,還是遊燁不耐煩的歪了歪腦袋,嘖了一聲:“還不滾蛋?”


    “可、可是老大,他們還沒交錢……”


    “交你……”髒話滾到喉頭,又在虞冰那警惕的目光下生生吞了回去,遊燁有點煩躁的拍了下車笛:“這人我發小,你們有沒有點眼力見?”


    話說到這份上,再不離開怕是要挨揍,小弟們烏泱泱的散了,小巷裏頓時隻剩下三個人……遊燁吐了口氣,將車停好,向虞冰走過去。


    “抱歉啊,這群混賬東西不長眼,回頭我肯定好好削他們一頓……呃,後麵那個是你朋友嗎?他……他沒受傷吧?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說到最後,連遊燁也有點不好意思了,有點尷尬的停下了腳步:“我可以騎車送你們過去……”


    “不用了,他沒事。”虞冰冷硬的打斷了對方的話,低頭輕輕拍了拍身後紀陽僵硬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了……別怕。”


    語氣瞬間調轉了一百八十度,百煉鋼化成了繞指柔。


    遊燁撇了撇嘴,有點不甘心的將頭發束起來,露出浮著汗的五官:“你還記得我不……小時候,你總叫我哥哥……來著。”


    他說到最後,聲音逐漸小了下去……或許是傾斜的夕陽終於點亮了城市中偏僻的一角,借著暖金色的陽光,遊燁看清了虞冰的臉。


    就在眼神交匯的那一瞬間,他連心跳都漏了一拍。


    遊燁承認,最開始自己對虞冰是有過……那麽一丁點兒的想法,可惜還沒來得及實踐,對方就突然分化成了alpha,信息素還是最高的s級。


    結果就是這初戀的小火苗才燃起來,就被一桶冷水澆了個透心涼……遊燁有點不甘心的看著手裏偷拍來的照片,糾結了一晚上,還是決定不要挑戰這麽高的難度……當兄弟就好。


    但是這畢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心動,於是那照片還是被小心翼翼保存了起來,沒過幾天他就給忘了……直到現在。


    直到現在,麵對虞冰的質問,向來厚臉皮的遊燁難得窘迫起來,可他看著那雙冷冰冰的藍眼睛,突然發覺這麽多年過去,對方看著他的眼神一直沒有變過。


    懷疑的、警惕的、冷漠的……仿佛自己是什麽天大的惡人,腦子裏裝得全是沒處倒的壞水。


    但天地良心——以前的遊燁再怎麽混,對虞冰也稱得上掏心掏肺了,可惜不但沒打破那偏見的冰牆,還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


    而現在,不怕疼的小混混長成了嬌氣的老流氓,喜怒不形於色,甚至還給自己披上了人模狗樣的外皮,無縫混跡在精英圈裏,倒也看不出差錯來。


    於是衣冠禽獸的遊少主將心裏頭那麽點兒不痛快悄悄藏了起來,嬉皮笑臉的彎著眼梢,沒個正經地道:“這誰還記得住啊……反正那會兒大把暗戀你的人,照片五百一張不議價,可能是賣完剩下的吧……”


    虞冰果然被他這一番胡扯驚到了,又露出了那種……在遊燁看來,仿佛被惡霸調戲的良家少女一般的表情。


    他泛紅的嘴唇煽動幾下,也隻擠出一句不痛不癢的“無恥”。


    遊燁笑了幾聲,又覺得笑聲有點幹啞,便改成了輕咳:“您就不能換個詞嗎冰大小姐,我都聽膩了。”


    “你!”


    眼看著s級alpha被自己氣得兩頰發紅,心裏的那根軟刺不經意間就無影無蹤了,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檀木味道的信息素便如泰山一般壓了下來。遊燁隻覺得大腦“嗡”地一聲,後頸處炸開一股恐怖的熱流,轉眼便蔓延至了全身。


    他幾乎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便兩腿一軟,跌跌撞撞的靠在了牆上,緩緩滑坐下去……


    虞冰被氣得頭都疼了,偏偏從小精英教育長大的他字典裏就沒什麽髒話,遇到遊燁這種老流氓,嘴上自然是討不到便宜,於是下意識的,他就動用了信息素。


    其實虞冰性子雖冷,卻不差勁,想要平和相處並不難,偏偏對方無時無刻不踩著他的底線,這下一時情緒失控,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四周已經被檀木的味道包裹了。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因憤怒而劇烈起伏的胸口,冷冷的看著垂著頭坐在地上的人:“……還嘴賤嗎?”


    遊燁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像是被人瞬間抽去了骨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曾經身為alpha的他從未體會過的、陌生的感覺,放大的瞳孔讓視線都模糊了起來,而順著額角落下的汗水,都如岩漿般滾燙。


    好難受。


    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湧了出來,浪潮般狠狠擊碎了遊燁的自尊,他用僅剩的那點力氣將嘴唇咬出了血,借著疼痛換來的一絲清明,抬起泛紅的臉,看著alpha高高在上模糊的身影,狠狠啐了一聲。


    “虞冰……我c……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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