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門中有很多在他看來很是奇怪的術法,最多的便是那些魔門女子學的,能夠魅惑人心的媚術。


    光是媚術這一門,就有很多分支。具體有哪些他並不清楚,因為他沒有去鑽研這方麵的術法。論修行,他還是更為喜歡劍道。


    隻不過作為魔尊的日子,有時候還是挺空閑的,所以他難免多少會接觸到一些較為歪門左道的魔門小術法。


    像今日對段千鈺使用的,便是引夢的一種。他隻是略施小法術,稍微影響了一下段千鈺的神識,應當是借此機會讓他夢了一回與自己相關的春|夢。


    至於夢中具體內容,以及段千鈺的反應,他就不得而知了。原先想著他若是比段千鈺醒得早,總能觀察一下他……那方麵可有什麽變化。


    沒想到段千鈺今日起得還挺早,而葉雲卿習慣了他身上的氣息,不知不覺就睡得很沉,錯過了那個大好時機。


    也罷,這樣的機會還多著。反正如今段千鈺仍是孤身一人,縱使他們二人不能在一起,他作為魔尊……做點不正經的事情,給他找點樂子也是可以的。


    直到晚上,顧楠風閑著無事又來找葉雲卿聊會兒天,他才得知段千鈺今日把殿裏的公務處理完後,就出遠門了,走前還特意交代了顧楠風和慕秋陽幫忙多多照看他。


    葉雲卿麵無表情地給自己灌了一杯茶。


    段千鈺定是做夢了的,倒也不知他具體夢到什麽,如今可以確定應該與他有些關係。


    他原以為這人再覺得不適,最多也是拖至三更半夜再回來,沒想到他直接跑了?


    葉雲卿有點想鬧脾氣,但他多年來的素養不允許他將這樣的情緒表現出來,所以顧楠風並沒有察覺到異常。


    顧楠風想了許久,還是沒有把段千鈺這一趟出門是為了給葉雲卿找尋天丹的事情告訴他。既然段千鈺沒有告知,應該是想給葉雲卿一個驚喜,他就不要插手了。


    “對了,這是秋陽讓我給你的。”顧楠風說著,從懷裏取出一封信紙,放到桌上。


    葉雲卿剛抬眸看了一眼,又聽見他說:“準確來說,是蓬萊小主離開前交給慕秋陽,讓他轉交給你的。”


    葉雲卿身後取來了信紙,正要拆開,就聽見顧楠風沒忍住調侃:“蓬萊小主對你的態度似乎有了極大的改變,我記得她從前非常仰仙尊大人來著,如今……莫不是轉換對象了?”


    “敢看上魔尊大人,她確實有極大的勇氣。”各種意義上的,顧楠風暗暗想道。


    葉雲卿抿了一下嘴,沒有出聲,而是仔仔細細地將蓬萊小主要給他說的話看了一遍。


    信裏前邊提及的,都是她已經說過的一些道歉話以及對於他釀製的仙酒的讚賞。是到後邊,她才又說若有機會希望他能夠幫忙留意那日闖入海月仙峰的蒼牙魔君。


    原來那日蒼牙魔君到海月仙峰向楚寧等人發出襲擊,是為了取得她身上一個叫做‘般若花’的東西。楚寧當時自認與蒼牙魔君並沒有太多的接觸,而且葉雲卿很快就趕來將他們救下,加之蒼牙當時也未具體說自己想要拿走什麽,所以一時間並沒有發現。


    直到今日,她才發現嵌鑲在她脖子處,琉璃鏈墜之中的花朵消失了。那是一朵金紅色的永生花,開在蓬萊仙島的深處,千年結一朵,被稱為般若花。


    楚寧說,這種花對蓬萊來說就是珍稀好看而已,但若是被魔界的人奪走就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因為傳說般若花,是其中一個可以開啟通往修羅界之門的物品。


    隻是蓬萊仙島地理位置隱蔽,甚至會隨著時間不斷在空間裏更換,周遭更有無數結界阻擋,魔族一般無法隨意入侵。所以這些年下來,除了多年前被魔族偶然撞見了蓬萊仙島而導致的入侵之外,般若花一直沒有落入其他人手中。


    葉雲卿把楚寧的信看完後,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久得顧楠風都隱隱感到了些許不安,遲疑道:“怎麽了?難道小主她……真的向你表露心意了?”


    “……不是。”葉雲卿頓了一下,還是沒有把事情告訴他,“無非就是一些道歉的,和小姑娘說喜歡我釀的仙酒的話罷了。”


    他害怕顧楠風不信,便又用著長輩般的語氣補了句:“我隻是在想小丫頭還挺可愛的,到底是還未成長完全的小孩,倒也不會真的與她置氣。”


    顧楠風微笑著,心想,看樣子葉雲卿喜歡這種可愛類型的,不知道能不能建議段千鈺在他麵前盡量露出一些……呃,可愛的姿態?


    然後,他被自己的腦補嚇到了。


    深夜,顧楠風也不好再繼續打擾葉雲卿休息,便離開了。葉雲卿將他送出房間後,心思重重地走回桌邊,獨自站在那裏出神許久,才攤開手,從儲物器裏拿出了個東西。


    一把玄金色的鑰匙在光芒散去後,落入他手中。


    葉雲卿熄滅了燭火,掌心裏的鑰匙卻在黑暗中散發出更加璀璨的光華,照亮了大半個臥房。


    這把鑰匙,就是傳說中能夠打開那扇通往修羅界之門的鑰匙。


    鑰匙是他當年登上虛妄山將前任魔尊殺死後,從他身上取得的。他知道他身上有這把鑰匙,因為當年他們想要殺害段千鈺的計劃當中,就包括了要打開修羅界的門將大修羅引向仙界。


    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他當時把魔尊殺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把鑰匙搶入手中。哪怕隻有想法,他都不允許這一切的發生。


    這把鑰匙的使用次數有限,隻能允許一次的往返。他這些年來也沒想過要去修羅界,倒是不知道除了鑰匙之外,竟然還需要蓬萊仙島的般若花。


    重點是,蒼牙竟然想打開修羅界的門?他為何要這麽做?


    昏暗中,葉雲卿的臉色冷漠得可怕。他將手指攏起,鑰匙又被他收回了儲物器之中,房裏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唯有他的紅眸,有流光在閃爍。


    打開門的關鍵物品還是這把鑰匙,隻要還在他手中,蒼牙就不可能得逞。


    葉雲卿隔日沒有等到段千鈺回來,卻等來了一位意外之客。


    他打開門見到了被仙子攔在外麵的宿星寒,對他看起來頗為嚴肅與正經的模樣感到有些詫異。


    作為對段千鈺的事情如此關注的人,宿星寒這個名字與人,葉雲卿自然是不會感到陌生。他在魔界也對他的事跡略有耳聞,也知道他是段千鈺的徒弟。


    他印象中,宿星寒似乎極為厭惡魔界的人,他魔門裏的人沒少慘遭他毒手,落得一身傷回來的。他在魔殿裏,聽過他弟子們念叨最多的名字,便是宿星寒了。


    這三個字,幾乎是魔門中各大弟子們紮小人的對象。


    葉雲卿見宿星寒表情似有幾分複雜地看著自己,卻久久沒有開口,便朝他輕輕點了點頭:“你找我?”


    宿星寒看了周圍的人一眼,然後刷開了手中的扇子扇了扇:“魔尊大人倒是在這裏過得悠閑。”


    葉雲卿沒有回話,宿星寒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知魔尊能否隨我走一趟?我有點事,想與魔尊私下談。”


    他原先還有些猶豫,直到又聽見宿星寒壓低了聲音說:“與星月兩族相關。”


    葉雲卿愣了愣,最終還是應下了,並隨宿星寒來到了他仙宮所在的仙峰。


    宿星寒將他領到了自己的小院,周圍的仙修們全部被他遣散了,除了峰底,周圍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未等宿星寒開口,葉雲卿卻是先問:“你見過心月了?”


    “是。”宿星寒對此也不意外,隨手給葉雲卿沏了一杯茶後接著說,“仙界一直認為,星月兩族當年是被魔族摧毀的。可她手裏有月族仙令,並告訴我真正殺害了月族的是仙界之人,還說……月族當年是被你救下的?”


    葉雲卿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問:“你是星族的人?”


    他的語氣裏還帶上了些許詫異。


    不能怪他如此驚訝,當年事後他確實隨君心月去過一趟星族,發現那裏遭到的劫難似乎比月族來得要早了一些,他們沒能趕去把人救下。


    他當初隻摸到消息說那些人要對月族下手,卻沒想到他們連星族也沒有放過。


    宿星寒握住扇子的手緊了緊,與葉雲卿對視良久,才咬牙回答:“是。”


    “我想要知道當年真相。”宿星寒說著,咯噠一聲將某個物品放到了石桌上。


    待他收回了手,葉雲卿才發現那是一枚與君心月曾讓他看過的,月族仙令,有些相似的密令。


    隻不過宿星寒手裏這枚是墨藍色的,還帶著宛若星空一樣的點點銀光,中間是星形的刻印。


    葉雲卿看了一會兒,問:“你信我?”


    “那就要看你給出的解釋,合理與否。”


    葉雲卿又陷入許久的沉默。


    有些事情他並不願意提起,想著既然不會為未來帶來任何影響,便讓它隨風而逝。


    “這些事我原本不想道於他人聽,可你是星族的人,倒也有知曉的權力。”


    葉雲卿抬眸對上了宿星寒的視線:“是,當年殺害星月兩族的,是仙界的人。”


    “而且還是仙殿裏的人。”


    距離仙殿億萬裏外的一座銀山處——


    “老家夥,這回我想入山,可還需要再與你鬥一場?”深山的入口,段千鈺抬頭看著那身子幾乎霸占了整個盆地的巨龍,語帶調侃之意地詢問著。


    金銀色的巨龍趴在地上,因為身形過於龐大,隻輕微翻身都能引來地動山搖般的巨大動靜,所以隻懶洋洋地瞥了段千鈺一眼:“不必了。”


    “臭小子,你如今都已是天道認可的仙尊,老夫可打不過你。”巨龍隨意地甩了一下尾巴,驚起穀中的千萬飛禽。


    段千鈺莞爾一笑:“那這山窟裏的天丹,我能直接拿?”


    巨龍鼻子裏噴出了一股熱息:“老夫若說不行,仙尊可是會直接乖乖離開?”


    “那是不可能的。”


    巨龍嗤笑了一聲,睥睨道:“那你直接取罷,別打擾老夫休息。”


    段千鈺沒忍住彎了彎眼睛。


    當年他年輕氣盛,與葉雲卿一同外出曆練時無意來到此地,對這神山略有耳聞。他當時有些自傲,不顧葉雲卿勸阻硬闖神山,和這頭巨龍打了起來,惹得葉雲卿不得不一起下場幫他。


    他猶記得,葉雲卿當時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盯著一個死物,顯然氣得不行,可每一招一式卻都在護著他。


    他當時心情應當是還不錯的,神龍實力也確實非常強大,他們二人聯手都不及他半分,隻被他輕易玩弄於鼓掌間。不過,這一場打鬥倒也成了他們二人那一趟出行時,最大的收獲。


    最後他們倆實在打得精疲力竭,同樣進行了一場暢快淋漓的鬥法的神龍似乎對他們還挺滿意,當時還笑了幾聲說:“你們倆可真有意思。”


    “老夫的招式明明落在你們身上,都可能給你們各自帶來致命的傷害,可你們卻不盡心去躲,反倒關心著對方那無關緊要的受擊。”


    他記得,這位神龍當時還調侃了他們,問說:“你們倆,莫非是人家常說的,道侶?”


    當時他和葉雲卿都還很年輕,並沒想過兩個男人之間還能存在著這樣的關係,直接給否了。直到後來他發現自己對葉雲卿的感情變了質,想開口,卻又更難。


    段千鈺想到這裏,心裏不由得有幾分落寞。


    如若他與葉雲卿再走這一遭,可還會有當年般的默契?


    段千鈺默默想著,轉身正要進入山窟,突然聽見巨龍問:“對了,你那位不是道侶卻更勝道侶的朋友,他怎麽樣了?”


    巨龍張口打了個極大的哈欠,懶洋洋地說:“當年我遇見你們二人,便看出了你們皆為人中龍鳳,修行上定能有極大的造詣。莫怪我說得直接,你那位友人天生仙骨,是非常適合修仙的好苗子。”


    “我曾以為,這仙尊若換了人,也會是你那位朋友繼承才是,沒想到經天道認可的竟然是你。”


    段千鈺無奈一笑:“老家夥,你這句話還真冒犯到我了。”


    末了,他卻又彎起眼睛,桃花眼裏蕩漾著柔和的笑意:“但我也覺得你說得在理。”


    “他不太好,我此番過來,就是要為他取天丹的。”


    段千鈺說完,又回身詢問巨龍:“按你這麽說,你覺得這樣的一個人若墮了魔,會是為了什麽呢?”


    原本還興致缺缺的巨龍在聽見他這句話後多了點興趣,眼神裏甚至還有一些不可思議:“墮魔?”


    “不可能,多好的一苗子啊!他身上仙氣純淨,仙骨深重,乃天道的寵兒。如此心氣坦蕩之人,一生氣運都會受到天道庇佑,隻要他願意努力繼續往上修,堪破大道入虛空都不是問題!”


    巨龍又吐了些鼻息:“說實話,老夫就算信了你這臭小子會墮魔,也不信你那位好友會入魔道。”


    段千鈺嘖了一聲。


    巨龍又擺了幾下尾巴,震得周邊的懸崖都落下了不少石頭,才又眯著眼氣呼呼地對段千鈺說:“就他那股倔勁兒,心裏淡得連自己性命都可棄之不顧的情況下,除了你這個變數之外,老夫實在沒想到還有什麽原因能讓他墮入魔道了!”


    這語氣,顯然也是巨龍賭氣般隨口一說罷,畢竟在它眼裏就是仙道折損了一個好苗子,怎能不覺得心痛。


    可段千鈺卻聽得,突然再掛不住嘴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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