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驗證完解藥丹方沒有問題後,岐南就開始著手嚐試將之套入原本為重塑靈根而設計的陣法中。而在數天後,燕南歌也已經將岐南給他的那些通用圖紙零件煉製完畢。


    煉丹與煉器這兩道,雖同屬於煉道方向,然時至今日早已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了。燕南歌在煉丹這方麵的本事,基本上也就停留在勉強能和元嬰期丹修說上兩句的水平,所以也幫不上什麽忙,在煉製完陣基後隻能抱著一份岐南的藏書試著能不能自學一些。


    而在第二天的時候,被他倆拋在腦後的大貓咪自己找了過來,蹲在門口的禁製外探頭探腦地喵喵叫。


    “雲澤?”岐南嘟囔了一聲,打開禁製放它進來。


    雲澤走進洞內,轉悠了一圈後在燕南歌腳邊趴下,歪著頭挨挨蹭蹭的撒嬌。岐南隨意瞥了兩眼,又繼續無動於衷地刻錄玉簡。


    另一邊的燕南歌與它傳音交流了一番,眼神越發古怪地瞥了眼岐南。


    這家夥以前逮著機會就想拐走雲澤把它當靠枕用,怎麽這回見到雲澤態度這麽冷淡。


    明明才六年而已。


    岐南隨手把玉簡丟到桌上,向後一靠,用力扒拉了一下頭發,一邊在整理出的藏書堆裏翻找一邊繼續和燕南歌說話:“話說,我怎麽好像沒見你變過除了鳥和人以外的其他形態啊。”


    燕南歌道:“我一個煉道修士,變那麽多其他形態又沒有用處。”


    岐南從藏書堆裏抽出來一本冊子放在一旁,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那等閑下來你教我妖修秘術吧。”


    燕南歌眉梢微動:“……你學這個做什麽?”


    “也沒什麽……”岐南含混地道,“我跟你說,蛟龍真的是天賦異稟,我想要試試這個體型好多年了。”


    燕南歌:“……天賦異稟?”


    岐南繼續不走心地道:“對啊,又長又長刺什麽的……”


    燕南歌給貓崽子順毛的動作一頓,隱約覺得這話有那裏不對,但又不太敢確認。


    然而還沒等他回過味來,岐南已經又把話題扯遠了:“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來著,你的爪子到底是手還是腳啊?”


    燕南歌:“……你能不能好好研究,不要問這麽奇怪的問題。”


    岐南嘟囔:“哪奇怪了,我敢保證絕對不止我一個人好奇這個問題。你們這些妖修總是奇奇怪怪的,變個形態就能莫名奇妙多出來或少掉一個什麽東西;而且想想無論是用腳抓握東西還是用腳扇翅膀,感覺不都很奇怪嗎?”


    燕南歌額角抽搐:“我本來就是隻燕隼,是從蛋殼裏孵出來的。我會變成人類的模樣是因為我道侶是人類好嗎?”


    岐南唔了一聲,抱了一堆書冊回到桌邊:“有道理哎。”


    見他放棄糾結這個問題了,燕南歌頓時鬆了口氣。然而還沒過兩秒,忽然他又聽見岐南悶聲說:“我感覺我脖子上好空。”


    燕南歌不明所以:“……嗯?”


    岐南抑鬱:“我想要一個涼涼滑滑的大長條圍著我。”


    燕南歌蹙了蹙眉:“你又在說什麽?”


    岐南歎了口氣:“沒什麽。”


    玉簡是修真界最常用的記錄載體,然而出於各方麵原因,它並不能真正呈現出一道靈紋的法則表現。而若將靈紋繪製在特殊材質的紙張上,它就能真正呈現出靈紋的具體模樣來。


    這會兒岐南就是在翻記載各種靈紋的圖冊。


    不行……還是不行……


    岐南翻過了數十本,依舊沒有找到能用的參考。忽然,他瞧見書冊上出現了一道長得特別像人臉的靈紋。


    岐南盯著它看了兩秒,懷著微妙的心情往裏麵灌了點靈力。


    瞬間,這個靈紋“活”了過來,光影變幻間開始瘋狂扭曲著做鬼臉。


    岐南被它嚇了一跳,旋即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的天,燕南歌你看看這個!”


    燕南歌抬眼看來,眉頭皺得更緊:“怎麽了?”


    岐南:“畫出這個靈紋的修士也太有意思了!我好想見見那家夥!”


    燕南歌眸色漸漸變深,聲音冷了下來:“岐南,都這種時候了你怎麽還有心思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岐南被他吼的愣了愣,收斂了臉上的笑,沉默了片刻後道:“你要是嫌我吵,你可以出去。”


    燕南歌怒道:“不是吵不吵的問題。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外麵亂成什麽樣?你既然已經有辦法能解決困境了,那就趕緊去做啊!你怎麽能……”


    “夠了!”岐南猛地站起身,將手裏的書冊狠狠砸到地上。


    燕南歌的話猛地卡住,他腳邊一直在狀況外的燕雲澤被兩人的爭吵嚇得炸了毛。


    岐南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眼睛惡狠狠地瞪著燕南歌,眼尾有些泛紅。他咬著牙一字一頓道:“你以為我不著急嗎?”


    燕南歌冷聲道:“你著急的方式就是一直走神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岐南扯開唇角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卻不似開心。他聲音嘶啞:“我有什麽辦法,我根本控製不住。”


    他用力一拳砸在身側的石質書架上,條條龜裂紋在堅硬的石頭上出現,許多書也因為震動而掉落了下來。


    岐南垂下眼,用力閉了閉眼將眼中彌漫起的水汽壓製回去。


    “我所學早已撰寫成冊傳遍天下,這種思路也並不難想。”岐南啞聲道,“比我強的丹修有很多,而且他們都已經活了幾千上萬年,所知也必然廣博。但憑什麽他們沒有肩負起應有的責任……”


    岐南說到這裏時聲音幾乎堵塞在喉嚨裏,半晌後才終於將後半句說了出來:“……卻要我一個四百歲出頭的大乘期去承擔這些。”


    燕南歌瞳孔微縮,沉默地看著他。


    岐南重新抬起眼與他對視,紅著眼睛慢慢道:“會害怕難道是我的錯嗎?你想早點救逐光劍君,我也想早點解決這場災難啊。不光是為了天下蒼生和我自己……”


    岐南深吸口氣,收回了抵在書架上的拳頭:“峸鴻劍君的道心誓就是守源界萬世平安,若此事無法終了,且不論後事如何……他又該怎麽辦?。”


    道心為修士本心,道心誓則是道心的根基。


    而違心者,必死無疑。


    燕南歌看著石架上那道龜裂紋中夾雜的血跡,沉默了許久,低聲道:“抱歉。”


    岐南微微撇開頭,片刻後彎腰去撿被自己丟到地上的書籍:“沒事,是我太激動了。你要是等得難受就帶著雲澤出去逛逛吧。”


    片刻後,一人一貓的腳步聲響起,又漸漸遠去了。


    岐南拿著書重新坐回了桌邊,拿著書看了許久,卻連一道靈紋都看不進去。他抬手捂住眼睛,安靜了許久,站起身走到了洞穴外,仰頭看向天空。


    由星辰大陣組成的虛假夜空一如既往的寧靜而安逸,點點星光閃爍期間,恒古未變。


    但岐南卻親眼看到過真正的天空那黑暗而幽深的模樣,也見證過它被紅潮淹沒的壓抑與恐怖。


    生活於十二洲的生靈,注定無法看見萬界來客口中那璀璨而爛漫的星空。


    岐南獨自仰頭看了一會兒,忽然聽見有一陣風輕輕吹過這無人的山崗,在山石間發出若有若無的低聲嗚咽。他從腰間摸出傳訊玉簡,輸入神識給峸鴻去了個傳訊申請。


    未過多久,傳訊獲得了回應。


    “岐南。”他聽得出峸鴻劍君一貫沒有起伏的語調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岐南握著玉簡沉默了幾秒,勾起唇角笑著道:“峸鴻劍君,等這場災難結束,我們就去萬界看星星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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