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表白讓岐南大腦一片空白。


    他花了足足兩秒才讓自己恢複了一點思考能力。


    這不應當。


    岐南保持著身體的姿勢一動不動,垂眼盯著桌麵,想道。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按照峸鴻之前的態度,岐南很肯定這家夥並沒有這麽快和他攤牌的打算。然而在他回來後,峸鴻明顯改變了想法——所以一定是在他離開的這二十天裏,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


    岐南慢慢撐著桌子半側過身去,看著峸鴻露出了點茫然無措的表情:“你剛剛說什麽?”


    峸鴻緩緩抬步上前,將他們之間最後的一點距離也抹去了。他伸出雙手撐在岐南身側的桌沿上,將岐南整個人都禁錮在桌子與他的雙臂之間。


    這個姿勢有種莫名的壓迫感,讓岐南有種仿佛被獵人捕獲的不適。他僵硬著身體,抬眼與峸鴻對視。


    “岐南。”峸鴻的眼神很專注,聲音中有種因為隱忍而導致的壓抑磁性,“請與我結為道侶,隨我回皇天劍門吧。”


    岐南的瞳孔漸漸收縮,原本已經逐漸回歸的理智又有離家出走的趨勢。他磕巴了一下:“你、你、峸鴻劍君、你冷靜點……”


    峸鴻停頓了一會兒,道:“岐南,我本不想逼迫你。你說你喜歡修為比你低的,我可以慢慢等你成為源境、被封為源神。但是大荒洲涅槃劫在即,我無法抽身離去,而‘歸元’的修士最近又異常活躍,我無法做到讓你隨意離開……萬一你被他們盯上,我會後悔終身。”


    岐南本能的捕捉到一個陌生的詞匯:“……歸元?”


    “那是一個自上古便存在的勢力。”峸鴻解釋,“早在修真界有記載之前,就有歸元的傳說。無人知其來曆,也無從得知如何才能加入歸元。歸元的修士平日裏隱藏在其他勢力中,不展露任何異常,直到關鍵時候才會突然給予我們致命一擊——他們很危險。”


    “我在南天洲遇險,就是受了他們的伏擊。”


    岐南聽他說完,微蹙起眉頭問道:“你怎知是歸元,而不是普通的敵對勢力暗算?”


    峸鴻沉聲道:“因為歸元的源境,在死後會化為灰黑色的汙泥。”


    岐南的心中猛地一動。


    灰黑色汙泥?


    他記得當初將有問題的金烏之核拿去拍賣,後來偷襲他被反殺的那名麵具修士——在死後就是化作了一灘灰黑色的膠質。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脊椎中擴散開來,迅速竄遍了全身,讓他被峸鴻表白弄得亂糟糟的心神瞬間恢複冷靜。他遲疑著開口追問:“那追殺你的那三名源境……都是什麽樣的?”


    “應是一人,一獸,以及一妖修。”峸鴻說道,“其中源境巨獸被我斬殺。而剩餘兩個,在與我兩敗俱傷後逃走了。目前多半還在南天洲養傷。”


    所以他之前幹掉的麵具男,可能就是被峸鴻傷到的那個人族。


    岐南有點自嘲地想:看來他的丹藥可能效果沒預料中的那麽好,畢竟那麵具人那會兒身上很可能還帶著傷呢。


    峸鴻並不知道岐南心裏在想什麽。他繼續道:“我命人去尋找那兩名歸元修士,但他們失蹤了。”


    岐南沉默。


    峸鴻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岐南,別回南天洲。隨我歸宗,我可護你周全。”


    岐南的嘴角微微動了動,什麽都沒說出口。


    也許你可以保護“岐南”,但你確定,自己能保護“行墨客”嗎?


    他想要找個理由讓峸鴻放棄,但是這位大少爺卻還在用無比真摯的眼神凝視著他,極力勸說:“你希望為凡人開辟新的路,你希望變得有名氣。這些我都可以幫你。”


    但是已經晚了啊。


    峸鴻說:“有皇天劍門為你撐腰,那些門派不會為難於你。”


    但是在與你相遇的兩百年前,我就已經見識過那些門派的卑劣嘴臉了。


    峸鴻說:“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為天下生靈所知。”


    但是在與你相遇的一百六十年前,我就已經成為了十二洲的門派公敵。


    峸鴻說:“我心悅你。”


    但那隻是因為你根本不了解我。


    岐南垂眼沉默了許久,聽見峸鴻有些緊張的聲音:“岐南,你可願。”


    無論願否,都是不可能的。


    一切都已無法回頭了。


    可憐的大少爺啊,你怎麽會喜歡上我這樣糟糕的人。


    岐南慢慢抬起眼,露出了一個無奈又有點複雜的笑:“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能怎麽辦呢。好吧,那就試試。”


    峸鴻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雖然那張俊美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岐南卻能感覺到他很高興。


    那雙灰眸中盛滿了笑意。


    岐南被他影響,忍不住也跟著彎起唇角,半眯著眼露出了微笑。


    峸鴻看著他的笑,耳根又克製不住的泛紅了。他繃著臉,強行堅持住了沒有移開視線,追問:“何時結契。”


    “……”岐南被他弄得有點哭笑不得,“等我突破源境再說吧。”


    峸鴻略微有那麽點小失望,他沒表現出來,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後鬆手站直了身體,目光卻依舊黏在岐南身上。


    岐南有點受不住,背過身去決定暫時忽視掉這個大少爺。他重新撿起了自己掉在桌上的銘文筆,繼續畫設計圖。


    改善靈根的方法,源界其實有很多。


    妖修秘術、洗髓丹、塑靈丹、銘身紋……這些都可以改變一個生靈的靈根。然而阻斷絕大多數凡人的卻並不是沒有路可以走,而是根本支付不起“門票”價。


    即,買不起任何一種改變靈根的丹藥,也沒有人會為他們繪製銘身紋。


    畢竟有能力改變靈根的手段,一般級別都至少在元嬰巔峰之上,即使隻計算材料的價格,也足夠讓一般的金丹期修士破產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沒有解決辦法。


    煉道中有一強盛流派,名為“平煉”。這一流派的主要手段就是將等量的物質通過煉道手段強行更改為另一種存在形式——若研究到高深處,甚至可以以凡物提煉出源境丹藥。


    掬水為山、點石成金……這些都是“平煉”流派的手段。


    而這一流派的啟源地正是如今十二洲中排名第二的“聖魔洲”,而在那個地方,它被稱為“煉金”。


    同時,平煉流也是岐南能想到的,唯一有成功可能的路。


    用盡一切手段將材料的成本壓到最低,尋找出能夠通用的計算公式,然後將它廣告天下,讓所有的凡人都有機會為自己改命。


    這就是他一直為之努力的事情。


    這也是他的道心誓。


    岐南一晚上畫費了幾百張設計草稿,峸鴻劍君也一直沒打擾他。然而到了早上,一個被他無視了許久的殘酷問題終於還是擺在了他麵前。


    傀儡萬俟剛從化妝間走出,岐南就通過它的眼睛看見了杵在場邊閃閃發光的峸鴻劍君。


    岐南:“……”


    岐南整個人都不太好了,感覺有點古怪,還有點羞恥。


    而這種感覺在輪到他上場拍戲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傀儡穿著一身塑料質感的藍紋白袍負手而出,站在三米高的腳手架上與地麵的女主遙遙對望,一台巨大的鼓風機還在他旁邊呼啦呼啦的狂吹,將他的衣擺和袖口吹得瘋狂亂舞。


    導演:“過!很好,完美的初見!”


    峸鴻腰背挺直地坐在場邊的椅子上盯著他看。


    傀儡拿著一個粗糙的鏤空雕花盒子,帶著傲慢而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把它隨手丟到女主懷裏,然後冷冷說道:“嗬,女人,感激本座吧!”


    導演:“卡! xxx你接丹藥的時候表情是惱怒中帶點羞澀,不是犯花癡懂不懂?再來一次!”


    峸鴻站在樹蔭下目光幽幽地盯著他看。


    傀儡畫著邪魅妖嬈的紅色眼影舉劍朝女主悲憤大喊:“xxx,你為什麽選擇了他,你為什麽要負我!你難道忘記我送你的xx丹藥xx法寶xx靈寵和xxxx了嗎?”


    導演:“卡!中場休息!編劇你來一下,這台詞是不是太長了點,感覺洛冰舛人設有點崩了是怎麽回事……”


    峸鴻捧著保溫杯用有點微妙的眼神盯著他看。


    房間裏的岐南畫不下去圖紙了。


    他丟下銘文筆,雙手捂臉呻.吟著將腦門磕在桌子上。


    雖然拍戲用的是傀儡,但那東西,事實上也是他一心二用分了神念去控製的,尤其是念台詞的時候,感覺起來和他本人去現場喊也沒有什麽差別。


    岐南終於忍不住惱羞成怒地對峸鴻劍君傳音:“有什麽好看的!你還沒看夠嗎?”


    峸鴻:“好看。”


    岐南:“峸鴻劍君,你就直說吧,你是不是就想看我出醜。”


    峸鴻認真:“不。你很可愛。”


    岐南:“……”


    岐南埋在掌心裏的臉默默地紅成了番茄。


    完了,這個大少爺沒救了。


    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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