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南從鑒定室中出來時,收獲了遠比進去前多得多的關注。


    無數修士都悄悄用眼角餘光偷看著他,岐南卻對這些或是敬畏或是羨慕的視線毫無反應,隻是徑直又沿著來時的路離開了這座浮空島,打算在拍賣會開始前先去下方的集市打發時間。


    他並不擔心自己太過引人矚目,在主動收斂了氣息的情況下,其他人除非動用神識查探,否則是很難鎖定另一個人的。


    至於隨意用神識查探其他修士這種情況——事實上,一般腦子還算正常的修士都不會這麽做。


    因為這不但非常無禮,還對窺探者本身也有不小的風險。


    岐南降落到地麵巨大的凹坑邊緣,沿著坡道隨意在零散分布的攤位間走過。


    與以往一樣,越是外圍的攤位上物品越是廉價,而大乘期修士的攤位幾乎全部都集中在最中心處,且總共也不超過十指之數。在一片混亂的嘈雜聲中,岐南遠遠的看到了龍道友正盤膝坐在大乘期修士與合體期修士之間的那片地區,半瞌著眼睛等待有人看上他那破損的陣法基石。


    岐南笑了笑,隨意在外圍出竅期修士的攤位間找了片空地抬手放了個兩尺來高的紅褐色樸素丹爐出來,靠坐在丹爐上,慢悠悠從儲物袋裏拿出來一把在路邊拔的雜草開始鼓搗。


    有修士注意到了被他坐著的丹爐,傳音問道:“道友,你是煉丹師嗎?”


    岐南瞥了他一眼,合攏的掌心張開,那些不知名的雜草已經被融合成了一枚晶瑩剔透的丹丸,而且由丹火中融入的靈力使得它已經有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氣息甚至不輸於一般的元嬰期丹藥。


    那人了然,又追問道:“您出售的是什麽丹藥?”


    岐南慢悠悠地回答他:“定製丹藥,材料充足就可以現場開爐,大乘期以下的丹藥可以保證一次成功。”


    那人隻是個出竅期,聽見他這話頓時被震了一下。這霸氣的說辭,如果不是個高修為的大佬就肯定是個騙子了。


    岐南見那人沒了動靜,也不當回事兒,又拿出了一把草繼續打發時間。他本來也沒想在這裏開展什麽生意,之所以來這裏無非是浮空島上布置了禁製不太好練習煉丹。


    “你這個騙子!”


    不遠處突然響起的爆嗬聲吸引了周圍一片修士們的注意。


    “這根本不是行墨客煉製的丹藥,甚至就連行墨流派的丹藥都算不上!”一名帶著半臉青銅麵具的修士指著一人攤位上擺放的丹藥匣惱怒道。


    攤主不為所動:“怎就不是行墨流派了,這可是行墨客的弟子親自煉製的丹藥。”


    麵具修士冷笑一聲:“你糊弄誰呢,行墨客的道統廣傳天下,任何一個閱讀過他手劄的修士皆可以他的弟子自居。且不問這源界如何,光是我南天洲,讀過他所著道藏的修士便要以萬億計。”


    攤主噎了一下,察覺周圍人投來的異樣目光,頓覺難堪:“你不願意買,默默離開便好,何苦來壞我生意!”


    “我就是看不慣你連行墨流派是什麽都沒搞清楚就來扯著那位名號招搖撞騙的嘴臉!”


    “我如何不懂!”攤主越發難堪,嘴硬道,“那你倒是說說我這丹藥有哪裏不對?”


    麵具修士一指那些丹藥,不屑道:“行墨流派的丹藥前期準備工作繁重,但最終煉製出的成品效果穩定、溫和、有很強的針對性,往往也沒有什麽副作用。而你這丹藥,藥性如此不穩定,且靈力波動異常暴烈——就算是放在一般丹藥中也隻能排在中下品質裏了,哪兒來的臉說這是行墨流?”


    攤主哽了半天,一收攤位上的東西站起來轉身就走:“有本事你別帶麵具啊,你也就敢這麽遮遮掩掩的在這裏大放厥詞了,行墨客可是門派公敵,等出了秘境我看你還敢不敢說這些話!”


    “你!你怎能如此不要臉!”


    ……


    岐南旁觀了這麽一出鬧劇,沒憋住笑出了聲。


    青銅麵具正被那個不要臉的攤主氣得跳腳,聽見一片安靜中居然有人發笑,頓時氣呼呼地瞪了過來:“你笑什麽!”


    岐南:“……”


    岐南努力把笑憋了回去:“沒……沒什麽。”


    青銅麵具瞪了這個大胡子一會兒,最後一邊生悶氣一邊也走了。


    那攤主無恥歸無恥,卻還真沒說錯。


    行墨客此人——散修煉丹師和年輕修士崇拜他,身居高位的傳統煉丹師敵視他;與他合作的鴻羽商會護著他,勢力更大的天寶門暗中打壓他。


    無論是哪方麵,他的支持者都處於弱勢,如今隻敢躲在暗中低調度日。


    若非身處鴻羽商會的秘境中,若非此處禁止打鬥,若非已經對麵貌做了偽裝……


    那位青銅麵具先生也是絕不敢這麽說話的。


    而方才他會跳出來指責那個攤主,又何嚐不是平時在外界憋狠了呢。


    岐南換了條腿做支撐,事不關己似的繼續鼓搗他的雜草,煉完一枚隨手丟進嘴裏當糖豆吃,緊接著就又開始煉下一枚。


    邊上那位之前和他搭過話的出竅期見他這麽瞎吃,已經看了他好幾眼了。終於他沒忍住,又悄悄傳音:“道友,你……這煉的是什麽丹藥啊?”


    岐南沉思了一秒:“我也不知道,上一枚嚐起來好像是什麽類似於瀉藥之類的東西吧。”


    出竅期驚了。


    臥槽,這什麽狼滅,喂自己吃瀉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嗎???


    就說話的功夫,岐南又煉好一枚往嘴裏丟,而後臉皺成一團:“哈,好苦。”


    出竅期的眼神逐漸驚悚。


    這是苦不苦的問題嗎?


    不,這是會不會吃死人的問題啊!


    然而岐南並不覺得事情有哪裏不對,他又煉好一顆遞給出竅期:“你要不要嚐嚐?這顆我保證是甜的。”


    出竅期:“……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


    岐南有點失望,又把丹藥丟到了自己嘴裏。


    出竅期:“……”


    出竅期開始擔心這人嗑藥嗑上頭當場暴斃。


    岐南並不知道這位相鄰攤位的小兄弟在想什麽。他覺得這種低難度的煉丹有點無聊,但這種嘈雜的場合也不適合靜下心來仔細鑽研。於是在煉完第九百九十九枚丹藥後,他又主動找上了那位出竅期小兄弟嘮嗑。


    這位出竅期看起來是位符修,在他麵前有幾百張符籙正在空中浮浮沉沉。


    “道友,你賣的是什麽符籙啊?”岐南傳音問他。


    出竅期一愣,答道:“是一些防禦符籙,也有幾張是臨時銘身符。您要買嗎?”


    “銘身符?”岐南微微挑起眉,饒有興致地道,“你還會這個,給我一張看看唄。”


    那出竅期撓了撓頭,袍子下伸出的尾巴尖兒拍了拍地麵,猶豫了一下後挑了張最好的銘身符遞給他。


    這位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應該不會坑他區區一個出竅期的符籙吧?


    岐南接過符籙看幾眼,隱約從那層層疊疊的複雜靈紋回路中看出了幾分熟悉感。


    這是一張增強皮膚堅韌程度的符籙,強度最多隻有出竅中期,秘紋結構也算不上新奇精妙。


    岐南有些失望,但也覺得理所當然。


    畢竟燕南歌那樣離經叛道且充滿創造力的修士哪兒可能那麽容易見到呢,他活了接近四百年,攏共也就遇到過這麽一個。


    所謂銘身符,其實是在修士身體上以靈力回路以及秘紋組合銘刻出的一種用於加強體質的符籙,而這種符籙往往都是一次性的,且維持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若要製作永久有效的銘身符文——那就必須讓一位符籙大師親手在你的身上植入秘紋。


    這種植入是有一定危險性的,也必須使用相對應的藥劑配合,而這就在岐南的業務範圍內了。由於與煉丹有一些共通處,岐南也自學過一些繪製符籙的知識。


    雖然水平算不得多麽出眾,卻也比這位才出竅期的符修強多了。


    他收起符籙,問道:“多少錢,這張我買下了。”


    出竅期眼神一亮,試探著道:“五十枚五轉靈石,可以嗎?”


    這個價格偏貴,但岐南懶得還價,隨手摸出來一枚七轉靈石掰了一半丟給他。


    出竅期手忙腳亂地接住那半枚靈石,看著岐南的眼神越發敬畏了。


    源界公認的第一商會“天寶閣”製定了如今修真界的靈石規格,按照靈力的純度與含量將之分為九轉,每兩轉間基本認定價值相差十倍。而五轉便正好是對應出竅期修士使用,七轉靈石則是大乘期修士的常備物資。


    能在身邊帶著七轉靈石的,至少也得是合體期修士了。


    這位看來是真前輩啊。


    岐南沒在意這人想了些什麽,事實上這會兒他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張剛買的符籙上了。


    他在空中捕捉到了一縷若有似無的微弱氣息。


    岐南半眯起眼朝四周看去,卻無法捕捉到那縷氣息的來處,也分辨不太清楚那到底是什麽,隻是隱約覺得有些熟悉。


    他不動聲色地掃視過周圍眾人,當看見龍道友的攤位時,他的目光頓了一下。他看見龍道友正在向一位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人推銷他的破損陣基。


    “前輩?”


    岐南回過神來,他轉頭看向出聲的出竅期:“嗯?”


    出竅期小心翼翼地問道:“您還需要別的符籙嗎?”


    岐南擺了擺手。


    被打斷了這麽一下,那縷熟悉的氣息已經徹底消失了。岐南掃視了周圍一眼,也不甚在意,又自顧自拿出了一把草藥繼續練手。


    而在另一邊。


    “大人,沒有人察覺我身上的氣息。除了鴻羽商會坐鎮的那位,這裏應該沒有其他的源境修士。”


    身穿黑色鬥篷的男子接過下屬恭敬歸還的玉匣,被黑白笑臉麵具遮擋住的表情看不分明,聲音卻透出了幾分漫不經心:“南天洲在十二洲中存在時間最短,排名也最末,源境修士總共也就百位不到。這場拍賣會的規格不過第二等,他們不來才正常。”


    “按照原計劃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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