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一共也隻有一條,沿著高聳的山盤旋向上,粗略看去足有幾百圈。


    不過以高階修士的手段,當然是不會真這麽走上去的。岐南隻跟著燕南歌走了半圈,就見這隻烏雞拐了個彎,朝山壁上一道隻能堪堪進人的裂縫中走去。


    嗡——


    又是一陣空間波動,下一瞬他們已經來到了山巔。


    這空間法陣大喇喇的擺在那兒,明擺著是仗著那白毛團子控製不住體型進不了裂隙用不了呢。


    岐南由衷對燕南歌說道:“你可真是個稱職的後爸。”


    燕南歌輕哼一聲,斜睨了他一眼後掀開了一間臨湖而建竹樓的垂珠門簾。


    屋內逐光劍君正側對他們跪坐於方形矮幾前,手上端著暗紅色的茶壺,正將琥珀色的茶水均勻斟入杯中。淡淡的茶香在空中飄散開來,岐南嗅了嗅,笑道:“哎,這不是我上次給你們的濔月桂嗎,你們拿它來製茶了?”


    逐光劍君抿唇微笑,將一杯茶推到他麵前。


    岐南落座,剛端起茶杯就忽然想起自己剛剛忘記將那個特意買的“見麵禮”送出去了。


    失策,都怪這隻老烏雞居然躲在逐光劍君的衣襟裏,害他分神了。


    岐南暗道糟糕,這位逐光劍君性格平和嚴肅,他在這人麵前向來有些不自在,當著逐光劍君的麵和他道侶鬥嘴胡鬧這種事他也做不太出來。


    雖然即使真做了這位應該也不會說什麽。


    但對著那張邪乎的臉,他就是莫名發怵。


    不過這東西不送出去就是不甘心啊!


    岐南糾結了一會兒,偷偷覷了眼逐光劍君,終於趁他低頭沏茶的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了布偶往燕南歌懷裏一塞,接著就若無其事地坐直,端起茶押了一口。


    燕南歌愣了愣,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布偶,又半眯著眼看向岐南。


    岐南目不斜視,一口幹掉了剩下的半杯茶。


    燕南歌:“嗬。”


    岐南瞪他。


    剛給峸鴻倒完茶的逐光劍君早察覺到了他倆的小動作,眼神有些無奈,最終頭也沒回地起身去屋外拿東西,全當自己沒看見。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岐南暗暗繃緊的脊背放鬆了點。忽的就聽燕南歌的傳音在耳邊響起:“嘖嘖,堂堂一位大乘期修士,送禮居然隻送得起這麽一隻布偶,嘖嘖嘖……”


    岐南剛想傳音回懟,卻見逐光劍君又端著一盤做工精細的茶點回來了,到了嘴邊的話卡了半秒,硬生生又轉了彎: “我準備要渡劫了。”


    方才重新落座的逐光劍君聞言眸色微動,像是想要說什麽,嘴唇動了動,最後卻沒開口。


    燕南歌則是唔了一聲:“你難道想找我們幫你護法?那可真不巧,我們已經打算搬去聖魔洲定居一段時間,現在沒走隻是在等著你上門交貨,如果你要找我們護法的話,隻能到時候去聖魔洲找我們了。”


    他說到這裏時頓了頓,又看向一旁沉默著的峸鴻:“不過既然還有這位峸鴻道友在……你應該也不需要我們幫忙?”


    岐南聽到“聖魔洲”這三個字就額角一抽:“不是,你要去哪兒?那個修士自稱魔法師、戰鬥時彼此對唱山歌的自閉大洲?你不會是瘋了吧!”


    燕南歌:“……那好歹也是十二洲中排名第二的大洲。你怎麽這麽大怨氣,還把他們特有的聲幻之道叫成唱山歌……你去過那裏?”


    岐南沉默片刻,深沉開口:“我元嬰期時機緣巧合去聖魔洲居住過一段時間,結果被一群穿白袍的金毛傻逼指著頭發硬說我是惡魔之子,追了我三年,非要用他們聖女的□□當成聖水淨化我。”


    短暫的安靜後,燕南歌差點笑抽過去。


    岐南麵無表情地看向他。


    這家夥看上去一點都沒有想要改變去聖魔洲的決定的意思。


    好吧,那他隻能當作這家夥徹底失蹤了。


    源界十二洲彼此之間的距離無比遙遠,加之還有來自於“源靈”的幹擾,這就導致身處不同大洲的修士要通過傳訊法寶或秘術聯係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曾有大能推算過,要製作出能突破兩大洲不同源靈的幹擾、達成跨洲聯係的符咒,必須擁有巔峰源境以上的實力,另外還要精通符道或秘紋的運用——這樣的修士整個修真界都不會超過十個。


    即使有這樣的大能願意出手製作,但由於能承載這種等級秘紋的材料本身價格極度高昂,所以也不可能浪費在這種地方。


    總之,修真界的現狀就是跨洲即失聯。


    至於去聖魔洲找這兩人?


    不可能的,他寧可去混沌海流浪都絕對不會再去那裏。


    岐南從儲物袋裏摸出自己的記錄玉簡,嚴肅道:“別笑了,在你被聖水淨化之前,趕緊先把準備渡劫的經驗分享一下。”


    那邊燕南歌笑得根本顧不上來答話,逐光劍君倒是沒笑,但他隻是說:“抱歉,我們渡劫的情況有些特殊,恐怕幫不上你。”


    岐南準備記錄的動作一頓,表情有點懵地看了看他們。


    逐光劍君解釋道:“我的心魔劫因為某些原因提前三年降臨,等雷劫降臨時,我已陷入夢魘無法掙脫。燕先生替我抗下了雷劫,因此此後突破源境時天劫未降。”


    正常修士渡劫時間不會超過十天,而由於心魔劫是會隨時間不斷疊加增強的,一般修士能撐個十天就已經很困難了。


    像逐光劍君一樣渡劫渡三年的,沒死簡直是個奇跡。


    岐南驚了。


    他已經懶得去糾結替別人抗雷劫這種事情是怎麽做到的了,難以置信地掃視了一圈在場的其他三人:“為什麽你們渡劫渡得一個比一個奇怪!連著問了三個,三個都是意外狀況……我隻是想知道正常的大乘期修士在渡劫前會做什麽啊?”


    “……”逐光劍君出聲安慰,“正常渡劫應該不會很難,以你的水平,靜心便好。”


    岐南慢慢把記錄玉簡塞了回去,按住額角:“別說了,我現在有點慌。”


    原來修士渡劫遇到意外的概率這麽高的嗎。


    這和他聽說的不一樣啊?


    岐南按住額頭的手緩緩下移,最後雙手捂住了臉:“算了,先別說這個了,讓我冷靜一會兒。”


    他深吸口氣,從另外一個儲物袋裏拿出了一個密封的玉盒,推給燕南歌:“這是你上次說的特殊材料,你看看對不對。”


    燕南歌接過玉盒,用神識探查了一番後滿意道:“很不錯。剩下的那筆靈石,你希望我直接給你,還是換成別的?”


    岐南說:“我想讓你幫我煉製把武器。”


    燕南歌聞言微挑起眉:“我以為上次替你煉製的那把就夠你用到源境了。”


    岐南嘖了一聲:“本來是不急的,但是你們要去聖魔洲了。”


    “……行。有什麽要求?”


    “這個等會兒我們去你的煉器室說。”岐南暫時揭過了這一話題,轉頭看向身邊的峸鴻,“還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們送他去大荒洲。”


    他挑著能說的講了講,燕南歌沒怎麽遲疑,應道:“可以。最近半年聖魔洲離大荒洲的距離並不算太遠,稍微繞點路送他也不是難事。”


    “哎,那說定了啊,算我欠你們一個人情。” 岐南見他答應頓時輕鬆不少:“那等會兒我和你說說武器的要求,你趕緊把需要的材料報給我。我記得這幾天就有場鴻羽商會組織的拍賣會,要是缺少什麽材料還能趕緊趁機補充一下。”


    他說完抬手拿起了桌上的茶盞,平舉向燕南歌:“來,提前敬你一杯,祝你一路走好!”


    “……”燕南歌眼神微妙地和他碰杯,有點懷疑他這句話別有深意。


    岐南噸噸噸灌下一整杯茶水,將茶杯往桌上一擱,和峸鴻打了個招呼後便催著燕南歌去了他的煉器室。峸鴻從垂簾的縫隙中目送他們的身影遠去,許久後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剛剛岐南一直在和燕南歌兩人說話,他插不上嘴,因此情緒有些低落,變得心不在焉。


    當峸鴻回過神時,才察覺留在房內的另一人正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自己。


    峸鴻沉默著抬起眼,平靜與他對視。


    逐光劍君安靜注視著他,深黑的眼中神色莫測,片刻後終於又微微彎起唇角展露出善意。


    他慢吞吞問道:“你喜歡岐南?”


    峸鴻沒料到他會這麽直接,睫毛顫了顫,眼神下意識就向旁邊偏移了一點。


    逐光注視著他,深邃的眸子看起來篤定又神秘,好像什麽都清楚。他建議道:“你可以早點告訴他。”


    峸鴻:“……”


    他回想起了上次被岐南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帶歪的場景。


    而眼前這位逐光劍君,是有道侶的劍修。


    他下意識將本就坐得筆直的腰背挺得更直了一點,直視逐光劍君的眼睛試圖向這位結契成功的劍修取經:“如何行事。”


    逐光劍君毫無遲疑地堅定回答:“把人堵在牆角,問他願不願意當你道侶。”


    峸鴻緩緩露出了懷疑的眼神。


    逐光劍君十分誠懇。


    峸鴻質疑:“可曾試過。”


    逐光劍君肯定道:“我便是直接問的,燕先生答應我了。”


    峸鴻有點懷疑人生。


    半晌後他微微蹙起眉:“萬一失敗。”


    逐光劍君邪氣淩然的臉上表情一本正經:“那就再問一次。”


    峸鴻:“……”


    這鐵憨憨是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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