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涼介皺起了眉,但太宰治仿佛隻是把舉起手.槍當做一時興起,片刻後,握著手.槍的手垂了下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兩位英靈再次交戰在一起,雨水和火花同時濺起,這是一場實力相當的拉鋸戰,在其之間插不進任何別的存在。


    太宰治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看著身處風暴中心的兩人。


    berserker凝聚而成的風刃仿佛奔赴戰場的士兵,從四麵八方為他的君主傾身而來,一場風暴卷起了雨水,切割任何能夠碰到的生物,太宰治強力穩住了顫抖的身形,和服的羽織在空中飄蕩著,而一道狂風切割向他的臉頰,劃出了一道細線。


    他伸出手抹去了血液,露出了開心的表情。


    荒木涼介強迫自己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戰場,berserker和saber重新撞在了一起,盔甲同時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持續不斷的雨水順著兩人的臉頰滑落到緊繃的下頜,又迅速順著動作濺落在刀鋒上,最後被切成幾塊砸向了雪地,刀身反射出一種比雪地還刺目的光芒,幾乎刺傷任何注視著這場戰鬥的人。


    隻在短短的幾秒鍾,兩人已經交戰了五次,隻能聽到兩把都看不出具體身形的刀劍持續不斷發出的震顫聲,無數的雨滴在兩人周圍環繞,勾勒出同樣挺拔而充滿力量的身形,兩位不同時空的英靈在此刻命運發生了交匯。


    “你的名字,我記住了。”阿爾托莉雅道,她死死地握著劍柄,騎士靴陷進了柔軟的雪地裏,“你是值得敬佩的對手。”


    而berserker同樣握刀,他的金屬手套發出加力的咯吱聲,在刀劍交界處顫抖的僵持局麵中,他的刀往前推了幾寸,將阿爾托莉雅壓了下去。


    他的靴子也陷入了雪地中,berserker順著推進的力道往前,仿佛破開冰麵的鑿子,步伐在雪麵上留下綿長的痕跡。


    ——勢均力敵的局麵幾乎被打破了。


    阿爾托莉雅腳步在後退,她神色一凝,她迅速收住了力量,一個後仰敏捷地躲開了這樹木勃發般抽芽的一刀。


    而刀鋒帶著風聲持續不斷的前進,仿佛海浪般推向了邊岸,直接切向了她身後的樹木,將三人合抱的大樹幹脆利落地攔腰斬斷。


    而她趁著這個空檔,迅速用手肘擊向了berserker,這一擊將他擊倒在地上,她得以再次和後者拉開了距離。


    阿爾托莉雅停下了攻擊,後退一步,遲疑道:“你……之前受傷了?”


    berserker在雪地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的手捂住了腰部,麵露茫然,張了張嘴似乎打算說什麽,但除了皺眉,他沒有再發出更多的聲音——他似乎突然陷入了混亂中。


    剛才和阿爾托莉雅清醒地交換名字的那個清醒的英靈消失了,在她有些詫異的視線中,對方身上的黑氣重新凝聚,將他的身體全都覆蓋在一團不祥的黑霧中,berserker的雙眸——那原本是一雙漂亮的紫色瞳孔,理智消失了。


    就在這個時候,兩人頭頂傳來了一聲低沉又不耐煩的嗓音:“——berserker,不要浪費時間了,快點給我解決她!”


    阿爾托莉雅迅速抬頭,找到聲音的來源,在遠處的高台上,正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她立刻得出結論——這是berserker終於現身的禦主。


    不過想要解決她,並沒有那麽容易……


    她的話還沒有在腦海中完全顯現,就在她的正對麵,berserker毫不猶豫地展開了寶具——


    他終於試圖發出最關鍵的一擊。


    太宰治睜大了眼睛,他的所有動作都停住了。


    這一刻,猩紅的火光投映進了他的鳶色雙眸,就像他的雙眼在此時用盡生命地燃燒起來了,太宰治的世界多了不可逃避的漫天的紅色。


    但是這樣的光芒卻不足以囊括他看到的一切……怨恨、慘叫,整個世界都在火光中苟延殘喘般痛苦地搖曳。


    英靈的四周火光大盛,它們就像一場即將落幕的劇目,雨聲在火焰的尖叫聲中變得微不足道,深夜的天空本來是純黑而陰沉,但是這一刻卻露出了夕陽般絢爛的火燒雲。


    雷聲劈開了夜幕的炭光,不休燃燒的火焰,融化感情的高溫,一切都在毀滅的轟隆聲中變成灰燼。


    berserker的身形在火焰中變幻著,他的盔甲上染上了這些猩紅的火花種子,火焰仿佛吸食人血的螞蟥,它們貪婪地啃噬英靈不存在的肉身,就像汲取土地的養分,在最後開出象征死亡的火花。


    “——”


    berserker痛苦地釋放了寶具。


    在英靈驟起的風的力量的加持下,火光越來越盛,它們不再是親近忠誠的士兵,而因為王的焚燒而發出嘰嘰咕咕的嘻嘻嘲笑聲,這些風將火焰重重地揚起,就像揚起一道衝刷生命的海浪,它們一層一層拔高,最終毫不留情地撲向了對麵。


    ——這就是他的寶具,因為王生前最後的經曆傳說而形成的最強武器。


    忠誠的人背叛了他,火焰燒盡了他,而在最後助紂為虐奪走他的生命的狂風,和將他變成灰燼的火焰卻成了他英靈化後的寶具,這是他在死亡的最後一刻唯一得到的東西,不得不說,這是一場戲劇性十足的嘲弄。


    荒木涼介後退一步。


    他的腦子嗡嗡作響,眼前的一幕令他感到頭痛欲裂。


    那些記憶瘋狂地湧進他的腦海中,就像同一時刻躋身於河渠的交匯的溪流,他幾乎忘了自己正處在太宰治的夢境中。


    那是什麽地方,他和一個身形模糊的人站在一處?


    對方的臉……看不清,他在笑著,和他一樣微笑,他們並肩走在荒野,這是一個很冷的夜晚。


    非常寒冷,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都在顫抖,頭頂是漫天的星空,但是好冷,呼出的氣息都變成了白霧。


    “王,如果找到了藍色彼岸花,你打算怎麽辦?”對方麵目模糊,是一道黑氣凝結而成的虛影,大概是嘴的位置發出烏鴉般不祥的聲音,“我聽說,這裏有種叫做‘鬼’的生物存在,他們被斬斷身體都不會死亡,唯一懼怕的就是太陽光和特殊的刀。”


    “——王在找的那種花,可以讓他們不再懼怕陽光,徹底像個正常人那樣活著了。”


    他自己的聲音:“哦?是嗎?真的有這種生物存在嗎?別的不說,前幾天本王看到你和一個女人走在一起,別忘了我們這次是來幹什麽的,等采下那個‘可以治愈任何疾病並且長生不老的’藍色彼岸花,我們就離開。”


    他擺出了思考的表情:“不過回國的話,你也可以把那個叫做……嗯,無慘的女人帶上,本王不反對。”


    王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仿佛在泄憤:“哼,那群貴族肯定要反對你娶一個外國女人,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本王的士兵,到時候本王就說是我強迫你的,他們就不敢抗議了。”


    對方幹笑一聲,聲音很晦澀,仿佛在陽光下暴曬過。


    “那麽,對於花,王是有線索了嗎?”


    “這是當然啊。”他感到古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解釋道,“不然我沒有管元老院的那群人,直接溜過來幹什麽。”


    隨後,他像是發現對方的情緒依舊不佳,他走近了騎士,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積極地鼓勵道:“我隻帶了你,你是我最信任的衛兵,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花的。”


    “……”


    騎士的身影扭曲了一下,仿佛一道水紋。


    “王是想長生不老嗎?”


    “啊……這個的話,完全沒有想過,本王有別的用處。”他神神秘秘道,眨了眨眼,“不說這個了,你身體好些了嗎?之前你傷得很重,在船上的時候也臉色很差,我真的很擔心,這才胡亂翻到線索的,算是因禍得福吧。不過,怎麽和那個無慘待久了之後,你反而變得好了很多?這是愛情的力量嗎?”


    “有點冷呢,王。”騎士道。


    “啊!對,本王差點忘了,你的身體還沒好。”王站了起來,埋怨自己道,“本王去找點柴火吧,不過生火的時候要小心,這裏的草又枯又幹,感覺一不小心整個森林都會燃燒起來呢,你在這裏待著吧。”


    “……王。”


    “嗯?”他駐足。


    “你是在哪裏找到的花的線索?”


    “啊?你怎麽突然對這個感興趣?”


    “在哪裏?”騎士問。


    王感到一陣詫異:“什麽?”


    “花的線索,在哪裏?”


    他皺了皺眉,心底有種異樣的感覺,但還是道:“我把地圖收在了身上,你不要擔心了。”


    他的話音落下,騎士站了起來,他的身影竟不知不覺靠的如此近:“在身上?”


    “……”


    “真的嗎?”


    他走近了他,就像一道扭曲的黑影:“我們……我們是朋友對吧?王?如果我做出了什麽事情,你也可以原諒我的對吧?”


    “……”王沉默了,“你是說,那場政變嗎?”


    更多的記憶湧入了他的腦海……他作為人類的時候的回憶,出生為王位的繼承人而不被愛,父親淫.奢殘.暴,母親終日以淚洗麵,在這樣的人生下,他渴望被認可,渴望有正常的感情……而這個和他一起長大的奴隸的孩子就被他破格允許成為了尊貴的王的朋友。


    “你其實知道吧?”


    ——是的,他一清二楚。他的友人其實是父親的私生子,哪怕是這樣,他也選擇隱瞞了這一切,真心將他當做友人。


    盡管世上的人認為將親手將父親送上了絞刑台的自己是殘忍的暴君,那也無關緊要。


    “問我傷的重不重?”


    ——政變似乎很快被壓製了下來,他不得不殺掉叛亂的人,而對方身為罪人的主謀,雖然被刀劍貫穿,卻能夠免於死難,這都是王的私心。


    而這似乎招致了很多的怨恨,元老院中出現了指責的聲音,說他濫殺無辜,說他任性妄為,很多很多的咒罵,將他包圍。


    ……可是,這不是王應該做的事情嗎?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他回答道,“所以我沒有殺你,我說錯了嗎?”


    “朋友?我其實是你的奴隸……多可笑,在我眼中,你才是那條搖尾乞憐的小狗,因為無法被愛,所以才會從百依百順的奴隸那裏獲得扭曲的愛,我簡直無法忍受你這個可悲的失敗者了。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個王者。”騎士嘲諷地笑了起來。


    他的聲音比月色更加冰冷。


    “你以為元老院的人真的不知道你離開了嗎?他們已經放棄了你這個王,接受現實吧。”


    “……可是,為什麽?”他不解地問。


    王失去了人心,他以自己的所有可能去愛他的子民,卻被所有子民遺棄。這次政變將他流放,他轉而尋求別的東西,而命運比他想的更加無情,他連微薄的友誼都無法從別人那裏得到。


    可是,為什麽?他問著自己,得不到答案。為什麽所有人都無法對他付出真心?


    然而,他清楚答案是什麽。因為他就是一個不被愛的存在,既不為王,也不為凡人,這之間本來應該涇渭分明,可是他卻想要在做王的時候擁有常人的感情,這就是妄想。


    “……”


    “實話說吧,其實我早就該死了,但是我現在獲得了新生。”騎士的身影被黑霧籠罩,發出竊竊私語的惡言,“……啊,真是想不到,這個國家居然有這麽神奇的叫做鬼的怪物,可是居然會受製於陽光,這讓我感覺很不滿。”


    “所以,為了我這個朋友,把彼岸花交給我,然後去死吧?”


    他身後的影子擴大了,就像一個膨脹的怪物,在冰冷的月光下猙獰地露出獠牙。


    ……


    “砰——”


    一聲槍響,打斷了荒木涼介的回憶,他強忍住頭痛欲裂,猛地清醒過來,立刻看向聲源。


    隨後,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是太宰治開了槍,saber的禦主身形一晃,倒在了雪地上,鮮血從她的身體蔓延,融進了雪中。


    “……”


    這個變故讓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但很快,畫麵破碎了,一切消失在眼前。


    “不要害怕,沒事了。”太宰治轉過臉來,他直視著荒木涼介,鳶色眼眸倒印著他的身影,笨拙地安慰道,“你看,曾經的我都解決啦。”


    “後麵有什麽好看的呢?你是最後的贏家,而那個東西,叫做聖杯麽?”


    荒木涼介呼吸一窒,他發現自己居然出現在了太宰治的視線中……這次梅林構造的夢境,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了,隻留下蒼茫的雪地和雨滴。


    “反正這是夢吧。”


    太宰治伸手,第一次主動地緊緊抱住了他,湊到他的耳邊輕輕道:“……所以,夢裏的涼介,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麽你會選擇許願摒棄所有人類的感情,不再擁有人性?”


    “……你和我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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