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過頭。


    崔頌道:“勞奉孝隨我走這一趟……”


    郭嘉搖頭:“子琮此言未免太過見外,你我之間,不必如此……戲兄現在情況如何?”


    “尚可,現已睡下。再過一刻便是宵禁時間,看來我們今個兒隻能在這留宿一晚了。”


    郭嘉道:“也好。”


    崔頌問:“董卓那謀士現在何處?”


    郭嘉指了指農舍的後院。


    崔頌順著他的指示看去,那個方向除了一堆不能藏人的雜草,就隻剩一口底部破了個打洞的水缸。


    崔頌頓了一頓:“……是在缸中?”


    郭嘉道:“正解。且不去管他,現在我們先來商量一件大事。”


    “什麽大事?”


    崔頌聞言繃緊了精神,卻見郭嘉認真托著下頜。


    “今晚……”


    崔頌側耳聆聽。


    “我們該吃什麽?”


    崔頌:……


    見崔頌半天不答話,郭嘉在凝視他的眼光中,意思意思地加了點疑惑成分。


    崔頌心知郭嘉這是在故意逗弄自己,便同樣佯裝思考了片刻,回道:“紅燒奉孝如何?”


    郭嘉眼露笑意,不過這一回是真的有些疑惑:“何為紅燒?”


    崔頌想起這個時候還沒有鐵鍋,便隨口亂謅:“就是把奉孝燒成鮮豔的紅色……”


    郭嘉煞有介事地點頭:“甚好。一道菜不夠用,再加一道‘子琮甜酪’如何?”


    崔頌默然無語:“經你這麽一說……還真有些餓了。”


    “不用擔心,”郭嘉指著農舍的西北角,“我剛剛去看了,灶上有食材。在你出來前,任姑娘便已做好晚食,一起去看看吧。”


    城內,李儒正在書房內看書,突然收到董卓的傳召。


    這是自“下毒事件”以來,鹹魚了許多天的李儒第一次在休沐時間被董卓的人找上門。


    李儒非但沒有任何欣喜與興奮,反而有些厭煩。


    這個時候董卓派人來找他,鐵定沒有好事。


    大晚上的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李儒在心裏罵了董卓千百遍,麵上卻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跟著董卓的傳侍兵去了董卓的府邸。


    一進入廳堂,就見董卓坐在上座,左側坐著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年輕士子。


    李儒隱約猜到這是怎麽一回事,故作不知,笑著上前行禮:


    “見過太師。”


    董卓受完這禮,攤手指向江遵:


    “這是江守之,有命世之能,絲毫不輸於誌才。”


    聽到董卓拿戲誌才作比較,原本對江遵進行選擇性過濾的李儒終於抬頭打量了江遵幾眼,虛虛行了一個平禮:“江士子。”


    江遵起身回了一禮:“久仰李先生大名。”


    各自入座。


    董卓擊掌二聲,一侍者端著金漆雲紋盤上來,漆盤的上方盛著一枚竹簡。


    李儒見竹簡上端插著一隻鳥羽,心知這是從前線軍中送來的急信。


    董卓道:“這份羽檄我已經看過,你們兩個也看看。”


    侍者端著漆盤,腳步漸緩,似在猶豫這份密信先給誰過目為好。


    李儒見此,心中不快。


    他作為董卓賬下首席謀士,居功至偉。以往遇到這種事,董卓的下人肯定想都不想,直接把東西盛到他眼前,哪有過這種猶豫的態度?


    這些下人都是以董卓的意誌為尊,他們的行為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董卓的態度。


    見侍者為難,江遵“善解人意”地道:“長幼有序,李先生先看吧。”


    李儒挑了挑八字眉,覺得這江士子說話真有意思,還……挺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什麽叫“長幼有序,李先生先”?這是在暗指他李儒除了年長幾歲,與江遵比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嗎?


    李儒覺得可笑,懶懶道:“聽到沒,還不把東西拿來給我。”


    卻是分毫不接江遵的挑釁。


    這點子嘲諷的招數,早在他李儒碌碌無為的時候就已接觸過無數回了,自然免疫。而江遵,在李儒看來連對手都算不上,不值得他耗神費力。


    上方的董卓對下麵的暗潮湧動視而不見,他一個人喝著酒,對慢慢挪步的侍者道:“磨蹭什麽,還不把東西給文優(李儒)?”


    侍者如蒙大赦,立即把東西放到李儒案前。


    因為早知道董卓是個怎樣的人,所以李儒並沒有半點生氣的感覺。他翻開竹簡,粗略閱覽了一遍。


    這份急信是胡軫寄來的,裏麵陳述了遊殷和遊毅兩兄弟的“滔天大罪”,懇請董卓將遊家夷三族(滅族)。


    李儒:……


    李儒一切盡在不言中地無語了半晌,懷疑這胡軫到底是喝醉了酒亂發羽檄呢,還是腦子徹底壞掉了?


    遊殷和遊毅兩兄弟,一個官至司隸左馮翊功曹,一個官至武衛將軍,雖然並非一等一的高官,但是一文一武,身居要職,人脈廣泛。


    盡管你胡軫是董卓十分倚重的親信,也不能因為個人恩怨,隨口胡謅就想把這兩兄弟弄死啊,這胡軫到底是瘋了還是瘋了還是瘋了?


    轉念一想,胡軫平時一有大舉措就會寫信詢問自己,如今竟然半點沒知會他,直接致信董卓……往日的孝敬也敷衍了許多。莫不是見他最近“失勢”,便生了怠慢之心?


    李儒老奸巨猾,通過不易覺察的細節便知曉了胡軫的心思,心中冷哼。


    不愧是董卓所偏好的親信,真真跟他一個模樣——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忘了他以前是如何在董卓麵前為他打掩護,甚至不惜數次得罪呂布的?


    李儒便不再想搭理此事。反正胡軫對自己心生輕慢,他自作死隨他作,真幹預了說不定還得惹一身的騷。他胡軫作死,關他李儒什麽事?


    “遊家兄弟的事,我知之甚少,不便多嘴。還請江士子閱上一閱。”


    江遵一邊翻閱竹簡,一邊對李儒笑道:“李先生不了解遊家兄弟,此話當真?那遵怎麽聽說上次武衛將軍(遊毅)給你府上送了一名舞姬?”


    李儒眼神一凜。


    那個叫甘姬的女子,他事後查過。此女本被西城衛捉住追查身份,卻被武衛將軍遊毅擔保,最終釋放。


    他雖然不知道遊毅為什麽會為此女出麵做保,卻也查清楚送她進胡府的不是遊毅,而是西城衛中的一員。


    這江遵,如何知道遊毅與甘姬的事?哪怕旁人對他李儒府上多有關注,也隻會以為那舞姬是胡軫所送,不會帶出背後的遊毅。


    除非……


    李儒所料沒錯,江遵之所以知道甘姬的事,正是因為甘姬的一係列行為裏有他的手筆。


    早在甘姬潛伏在崔頌身邊的時候,他們二人便已勾結在一起。


    後來,甘姬被崔頌抓到錯處。那天正是江遵與甘姬私下交換情報的日子,江遵久久等不到甘姬的情報,心知甘姬那兒一定是出了紕漏,便設計讓劉曜強請崔頌進府,借此機會將甘姬救走。


    甘姬逃離驛舍後,本想投奔劉曜,是他巧言恐嚇,讓甘姬以為劉曜想殺她來討好崔頌,又不懂聲色地挑撥,激起甘姬對崔頌的仇恨,灌輸“隻要在長安城內解決崔頌就能拯救全家人”的想法,從而以身犯險,冒充舞姬進入李儒的府邸。


    雖然人算不如天算,最終失敗了,但他從甘姬口中得知“戲誌才為董卓效力,且地位不低”一事,便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劉曜,成功算計了戲誌才。


    不過,江遵從甘姬那得到的消息不盡為真。


    例如他知道甘姬借遊毅的威勢進了李儒的府上,但他不知道,甘姬並不是遊毅送進李儒府的,中間還隔了個胡府。


    就是這麽一點區別,導致李儒發現異常,並將他與甘姬的關係猜了個七七八八。


    江遵做好了看好戲的打算,卻見李儒驚訝地睜圓了眼,嘖聲道,“江士子,話可不能亂說。那名女子並非遊將軍所獻,反而與大鴻臚卿劉曜有著說不清楚的關係。”


    一聽到劉曜的名字,江遵握酒杯的手一僵。


    李儒冷笑:“我本想著,人既然已經死了,那便一了百了,讓他安心地去了吧。哪知江士子的這句話竟提醒了我。”


    他站起身,朝著董卓作了一揖。


    “太師容稟,儒要進言狀告一人。”


    董卓其實很不想讓他說話,但他雖有壓製李儒的心思,無奈除了病懨懨的戲誌才外,手下的聰明人沒一個能比過李儒的,現在還不能和李儒撕破臉,隻得任憑他發揮。


    李儒也正是看準了這點,毫不猶豫地就給江遵放了個大招:“大鴻臚卿劉曜,先是收買清河名士崔頌的婢女,意圖謀害崔頌;後又讓那婢女假借胡將軍的名義,進我府上,意圖行刺於我——敢問劉曜是何居心?”


    江遵沒反應過來這一發展。


    這時,李儒又轉過頭來,將炮火對準他:“聽聞江士子曾經是劉曜的幕僚,深受器重。儒鬥膽問一句,劉曜之謀劃,到底為何?我李儒,可曾有半點得罪劉曜的地方?”


    江遵隻得再次起身:“李先生……”


    李儒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還想請問江士子——劉曜的這些行為,你知道多少,又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江遵神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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