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寂靜。


    江棉依舊瞪著嶽漓,可是在嶽漓那句話說出口後,他的眼中隻剩下了暫未反應過來的茫然。


    “嗡嗡嗡”的震動聲響起,是嶽漓的手機,可沒有人理會它。


    嶽漓發現自己對江棉的感覺不太一樣,就在那一晚的事情發生前兩天。


    他還暫時不敢確認,但心中其實已經有了預感,因為有些煩惱,所以那天一杯酒接一杯酒地喝了下去。


    他依稀記得江棉當時攔過他兩次,還問他怎麽回事。


    嶽漓心想,能怎麽回事,就是你這麽回事。


    於是他就著眼中的江棉下著酒,一言不發,最終破天荒地把自己灌得爛醉。


    而當江棉將他從沙發上扶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進入了夢境。


    他的世界模糊一片,最為清晰的是江棉比他稍顯瘦弱的身體,江棉的手臂、身側、他柔軟的頭發、細嫩的脖頸,還有他用力扛動他時發出的悶哼和喘息。


    嶽漓第一次對一個男性,不,應該是第一次對一個人,有了狠狠揉捏到懷裏的欲望。


    是愛情。


    那一刻,嶽漓確認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了江棉,不知道自己是天生的gay還是什麽,隻有一點無比清晰,他想要江棉,無比迫切。


    而他也遵循了自己的內心。


    他對著“夢境”中的江棉毫不猶豫地吻了過去,將他攔腰抱起扔到了床上,撕扯他的衣服,啃咬他的身體,直接做到了最後。


    嶽漓仿佛打開了一扇大門,自那以後他曾不受控製地好幾次回想那一晚,然而他又不敢放肆地回想,因為一旦想了就會渴望,可誰知道他還能不能有再一次的機會。


    望梅止渴是絕對行不通的。


    可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不用再擔心了。


    聽到江棉那句話的瞬間,嶽漓獲得了人生至今最具有衝擊力的驚喜。


    嶽漓望著江棉水亮通透又茫然的雙眸,忍不住笑了,他抬手摸摸江棉的臉,笑問:“沒聽懂?”


    在今天之前,嶽漓不免緊張地在腦海中演練了好幾次今天會發生的場景,也絞盡腦汁廢掉一稿又一稿或普通或肉麻的告白小作文。在嶽漓的預想中,今天應該會進行得很艱難。而此時此刻,他的準備沒用上,告白也沒用上,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卻又順利得出奇。


    對於嶽漓的問題,江棉緩慢眨了眨眼睛,顯然是沒聽懂的。


    “我說,”嶽漓滿心都是甜的,聲音也變得低柔了下來,“那天晚上,我幹了一件心裏很想幹的事情。你是真的需要我再說明一下是哪件事情嗎?”


    嶽漓的聲音太過溫柔,江棉又呆了兩秒,而後表情變成不敢置信、懷疑、愕然——


    哪件事情?


    那天晚上,隻發生了那一件事情——


    “你、你——”江棉又後退了點,真正地整個人都貼到了牆壁上,他的臉也開始充血,暴紅,嗓音微微顫抖,“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難道會不知道?”嶽漓望著江棉這副模樣,呼吸重了起來,眸色深沉,“那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


    江棉有些混亂,他低下了頭,表情空白地盯了幾秒兩人的腳,而後又猛地抬頭,無措道:“我喜歡你!”


    這表白太純粹太熱烈,嶽漓的心髒重重跳了一下。


    他嗓音低啞道:“我也喜歡你啊,笨蛋!”


    江棉依舊茫然地盯著嶽漓,仿佛還是沒聽懂。


    可緊接著,他的眼淚又重新掉了下來。


    嶽漓被嚇了跳:“怎麽了,怎麽又哭了?”


    他靈光一閃,心裏一緊,頭大地趕緊道歉:“那什麽,不是笨蛋,我順口說的!這是昵稱!你也知道我隻對你一個人叫白癡啊笨蛋啊什麽的,呃,我沒有讓你表揚我的意思,那什麽,江棉——”


    江棉不管他,甚至不止是抽噎了,他盯著嶽漓直接哭出了聲音,貼著牆壁蹲了下去,把臉埋在了手臂間,哭得很大聲。


    嶽漓是真心被嚇到了,懵逼地原地站了兩秒,趕緊跟著蹲了下去,哄道:“怎麽了啊江棉?”


    看不到江棉的臉,他都直接跪下來了,哄著:“別哭啊,別哭了!”


    江棉一邊哭一邊確認:“你喜歡我?”


    “我喜歡你!”


    “你是誰啊!”


    “……”嶽漓冷靜道,“姓嶽名漓,跟你做了九年兄弟,最近發現喜歡上你了的嶽漓!”


    “操!”江棉哭得口齒不清,“你打我一下!”


    嶽漓捂額:“你打我吧!”


    江棉還真錘了嶽漓一下,把嶽漓直接錘翻在地!


    江棉淚眼朦朧地瞧了他兩眼,繼續埋頭哭,仿佛要把所有情緒都宣泄出來一樣。


    嶽漓望著他,重新爬過去,按住了他的肩膀,輕聲叫道:“江棉?”


    江棉哭得直打顫:“所以那天你沒把我當成樓明雪!”


    嶽漓一聽,臉就黑了,他深呼吸一口氣道:“我說了那麽多遍我對她沒興趣,你都沒信?”


    江棉抬頭,吼道:“你當初還去買她的娛樂雜誌!你怎麽不想想你什麽時候買過那種東西?!為了她你人設都崩了!!!”


    嶽漓:“……”這個黑曆史他實在無法反駁。


    他隻能鎮定地澄清:“我很快就清醒了。”


    “那你也就為她破格過!”江棉心裏太多委屈了,哭得直接破音,“我他媽那天被你按在牆上的時候就篤定你肯定是把我當成哪個女的了!後來一想到你可能把我當成樓明雪我簡直要死了好嗎?!”


    他當初自虐了那麽久,結果嶽漓喜歡的是他!!


    江棉現在整個人都炸了,雞皮疙瘩泛了起來,渾身冒汗,激動到自己都在害怕自己的身體反應!


    嶽漓:“……”


    他實在又是噎又是氣,想敲江棉的腦袋,又不舍得,隻好捏了捏江棉的臉,沒好氣道:“我怎麽沒發現你會想這麽多呢?”


    “你想象不到的事多著呢!”江棉恨恨地吼。


    嶽漓:“……”這還了不起上了?


    嶽漓無語片刻,看江棉哭成這樣又心疼,思緒一轉,眯起了眼。


    他湊近過去道:“江棉,你說我為了她人設崩塌,那你知道那天晚上之後我幹了什麽嗎?”


    江棉喘著氣,紅著眼睛瞪著他,語氣很凶,聲音很軟,鼻音很重:“什麽!”


    嶽漓低聲:“我用你的照片定製了幾個抱枕。”


    江棉定住了。


    嶽漓:“等身的。”


    江棉愕然。


    嶽漓微笑,一派正氣地做了最後的變態補充:“每個都留了個洞。”


    江棉收起愕然,無聲地望著他:“……”


    嶽漓說起這事就覺得不對勁,他明明為了江棉才叫真的人設崩塌好嗎?於是他掰著手指數了起來:“我從來沒洗過床單,那天親手洗了,那些痕跡每一處我都搓了很久,一邊搓一邊回味,對了,洗之前我還拍了照片,你也看到我做成表情包了,我活到現在什麽時候做過這麽傻的事情?”


    江棉陷入了沉思,仔細想想,那些事情確實比樓明雪那個還要崩嶽漓的人設。


    嶽漓又想起了什麽,冷冷笑了笑:“嗬,話說那幾個留洞的等身抱枕每次弄髒了也是我親手洗的,簡直跟洗內褲一樣每天都要洗一遍。”


    啊啊啊啊啊啊!嶽漓壞掉了!!!!


    江棉漲紅了臉捂住了嶽漓的嘴,嶽漓挑眉看他。


    江棉快羞暈過去了,他不敢置信地問:“你、你家裏人也看到那些變態抱枕了?!”


    嶽漓的嘴巴在江棉的手掌下動了起來,聲音悶悶,剛正不阿:“我最近都住在自己的公寓裏。”


    江棉鬆了口氣,抹了把汗。


    嶽漓又似笑非笑:“為了每天都能用抱枕消解下,隻能出去住了。”


    江棉:“……”


    他要受不住了。


    被嶽漓這麽一打岔,江棉已經忘記哭了。


    他的大腦慢慢冷卻了下來。


    放下捂著嶽漓嘴巴的手,江棉吸了吸鼻子,悶悶道:“你、你那天全程都沒叫過我。”


    要是當時嶽漓叫了他的名字,他就能知道嶽漓根本沒認錯人了。


    嶽漓沉默片刻,說道:“就算是在夢裏,我也不敢叫,我怕一叫夢就醒了。而且你不也沒叫我的名字嗎?”


    江棉縮了縮脖子:“你是醉的,我是清醒的,我怎麽可能會讓你發現跟你做的人是我啊!”


    兩人默然對望片刻。


    所以他們兩個人是心照不宣地完成了一場所謂的酒後亂性嗎?


    下一秒,兩人都笑了出來。


    嶽漓坐到了地上,向後捋了把自己的頭發,笑著說:“江棉啊江棉,你剛才哭成那樣,就一丁點都沒想過我也是喜歡你的嗎?”


    江棉也低頭笑著,用手背抹著眼淚道:“……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好的事情啊。”


    嶽漓的動作一頓,笑容凝固住了。


    江棉沒意識到,又打嗝似的抽了口氣,還在說著:“我都喜歡你多少年了,從來沒想過你會喜歡男的,更別說我了——”


    江棉話還沒說完,下巴就被擒住了。


    緊接著,一雙唇覆了上來。


    江棉睜大了眼睛,而他的眼底倒映著的,是嶽漓的一雙眼眸。


    他凝望了九年,戀慕了九年的眼眸。


    此時,這雙眼睛裏,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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