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濮看見上方的字後,悄悄吸了口氣,對著電話道:“所以是運輸公司的人做的,和你也沒關係?”


    “理論上是。”烏溧說,“但目前為止確實也沒有人可以證明。”


    “所以我們明明還有勝算……”林濮急促說道,“為什麽不爭取一下?”


    “……”烏溧歎了口氣,他那邊有腳步聲,聽起來是在樓道裏,“林律師,我不要‘有勝算’,我隻要勝利。其實我也舍不得許洛,所以等我穩定下來,我會去找他的,這一點你倒是可以幫我轉達。”


    “我求你……”林濮馬上道,“你放過他吧。”


    “什麽叫放過他?”烏溧說,“你還是不懂我們的關係。”


    林濮聽見他那邊的聲音安靜下來,接著忽然開始急促的腳步聲。林濮道:“烏溧,怎麽了?”


    “你的電話被監控了?”烏溧低聲說,“還是你向警察出賣我?”


    “……我不知道。”林濮道,“你……”


    他話沒說完,烏溧直接掛斷了電話。


    林濮:“……”


    再打回去,已經是持續的忙音


    “嘖,我暴露了。”林濮有些懊悔地抬手拍了一把額頭。


    “林律,電話。”王茹提醒道。


    林濮看見上麵閃爍的名字,歎了口氣接起來:“喂。”


    “你沒事了?”舒蒙在電話那一頭說。


    “烏溧跑了。”林濮道,“餘非他們那邊行動了,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


    舒蒙道:“你在往那邊趕嗎?給我個地址。”


    “你就別來了。”林濮道,“你上班第一天就請假?”


    “上班有你重要嗎?”舒蒙說。


    “別……”林濮心裏軟了軟,哄道,“給你的小朋友們上課去,我爭取下班前搞定,晚上我們就能去吃火鍋。”


    舒蒙又糾結了一會,才妥協道:“那你自己小心吧。”


    “嗯。”林濮掛了電話,看向自己手機。


    “你和舒老師真……黏糊。”王茹感歎說,“林律,一會我們停在哪兒?”


    林濮沒有回答她,他給烏溧又打了兩個電話,仍然沒有回音,之後這個電話就此關機了。


    等在車裏安靜下來,他才慢慢開始回憶起剛才烏溧說出的話來,林濮總感覺豁然開朗,又被無力感充斥全身。


    烏溧從一開始可能就想走,無論最後審判的結果是有罪還是無罪,他都會走。他可能從很早開始就有周密的計劃,倒也不能說滴水不漏,林濮卻已經覺得他把所有人玩得團團轉。


    他在想,如果不是自己和舒蒙,換作其他人來的話,這個時候烏溧或許已經成功了也說不定。


    他拍拍王茹,讓她把筆記本電腦拿出來。


    “就在車上修改。”林濮說,“修改完等會你去提交給檢察院。”


    “好。”王茹說。


    林濮道:“強調希望對日方施壓提供更多案件細節,否則偵查無法繼續進行。”


    “好。”王茹道,“現在是什麽情況?警方在實施抓捕了嗎?”


    林濮沒有回答她,他看見餘非給他打來了電話,讓王茹等一等,接了起來。


    “喂?怎麽樣?”林濮問。


    “跑了,他太敏銳了。”餘非說,“這哥跟我們三線城市小警局玩諜戰呢,跟個泥鰍一樣抓都抓不住。”


    “……”林濮被他這句比喻弄得很無語,強忍著笑才正色道,“我們現在太被動了,他剛剛在電話裏和我承認了點事,很顯然是一開始就計劃好的。這件事上是我太低估他了,我感到很抱歉。”


    “和你沒關係。”餘非說,“他和你說什麽了?”


    “這個等會解釋,不過他現在肯定在想辦法出境。”林濮道,“你們要不要在海岸港口附近多排查一下?”


    “好,但他應該還在附近,反正你繼續試著和他聯係。”餘非說,“先掛了。”


    林濮掛完電話沉默了一會,和王茹道:“你先做,我去一趟看守所。”


    “哎,我送您去吧。”王茹道。


    “不用,你做完確認無誤之後就提交檢察院。”林濮道,“我相信你。”


    王茹還想說什麽,林濮已經推開車門,直接下了車去。


    盡管林濮覺得,對於烏溧來說許洛好像已經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但他想想,許洛說不定還知道些什麽。


    幾天來,林濮反複幾次想見許洛,最後也隻是見過那麽一麵。許洛似乎打定決心不再會提供任何的其他幫助,一心等判決結果。


    林濮這次見他,和看守所那邊轉告他自己的來意。他想好如果許洛仍然不配合,他可能會試圖編一些其他的話,至少讓自己能見到他。


    不過好在這一次許洛同意了見麵,林濮想好了現編的話也沒用上。


    林濮這口氣還沒鬆,那邊餘非又來了電話,林濮坐在車上接著,先是聽見了一個好消息:“烏溧捉到了。”


    他還沒來得及高興,餘非接著說:“追車途中他和同夥逃走時,車衝杠杆攔截被砸,衝出馬路被撞側翻,兩個人都重傷了。”


    林濮被這轉折弄得一下沒反應過來:“……啊?”


    “嗯,就是這樣,我們現在在往醫院趕。”餘非說,“挺嚴重的,尤其是烏溧,頭骨被卡在頂部和座位之間,抬出來已經不省人事了,操。”


    “怎麽還罵人了?”林濮一陣暈眩,勉強靠在汽車座椅的椅背上強撐著自己的脫力感道,“……罵人的該是我吧。”


    “想罵就罵吧,我是真覺得要瘋。我就是覺得他媽的怎麽什麽事兒都今天來了。”餘非說,“他如果就這麽死了,我們很多線索就這麽斷了啊!”


    林濮道:“讓醫生幫幫忙,一定要救活他,他還有一口氣就救,活過來就要受到法律製裁,他真的還有用,他不能死。”


    “我當然知道他不能死!不過,你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是他的辯護律師這件事啊。”餘非笑了笑,才道,“好了,我先去看看情況,你人呢?什麽時候能來一趟醫院?”


    “我本來想去見見許洛的。”林濮在後座張望了一下道,“我都快到看守所了。”


    “那你先去吧。”餘非說,“反正這會你來了也沒用。”


    “好。”


    半小時後,等林濮到了地方,他站在看守所外掏自己的口袋和包放在寄存處,把證件之類的塞進衣櫥後,忽然聽見自己的手機在持續震動著。


    林濮歎了口氣,又重新把包的拉鏈打開,手在裏麵掏了一陣拿出了手機。


    “喂。”林濮看見是餘非的電話,“我在看守所裏,等我見完許……”


    “烏溧基本沒救了。”餘非沒有和他說別的廢話,直接道,“他顱骨碎裂壓迫呼吸道,醫生哪怕手術給他一片片取碎渣,他的出血量也撐不到手術結束。”


    林濮:“……這才半個小時,是完全沒別的辦法了嗎?”


    “我再問問,但要做好他就這麽去了的準備。”餘非說。


    “我知道了。”林濮說。


    “啊哦……你是不是到看守所了?”餘非說,“說起來,許洛如果真是頂罪,之後還會被追訴的吧。”


    “嗯。”林濮道。


    “你說他何必? … …”餘 非說,“算了,不聊了,同事喊我,你盡快過來。”


    林濮等他掛斷後,轉過身子靠在門上半晌沒有回神。


    直到外麵的人開始催促,林濮才應了一聲。


    他把門鎖上,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磨蹭了一小會才跟著人進入了會見室。


    五分鍾前林濮醞釀的話到了嘴邊,等他看見許洛的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短短的兩個多小時,橫生的變故打擊得他一時間忘了開場白,甚至忘了怎麽像平常人一樣打個招呼。


    他上庭都沒有這麽緊張過,手心冒著汗,又煎熬又難受。


    許洛留精神平頭的樣子也很溫柔白淨,他看見林濮坐了下來,林濮還在思考怎麽開口的時候,許洛就先道:“……你說他跑了是怎麽回事?”


    “就是字麵的意思。”林濮咳嗽了一聲道。


    許洛垂下眼看著桌麵,林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應該想到了什麽。


    他道:“我就是想問問你,陳枝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麽?”


    “……”


    “你現在說不說都沒有意義,因為對話時間足夠可以作為證據了。”林濮道,“這隻是我個人很想知道的一個問題,僅此而已。”


    許洛道:“其實什麽也沒有,就是一句求救。陳枝說自己被烏溧帶到了一個船上,問我能不能救救他,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和別人發過類似的信息,或者他覺得那一刻隻有我能救他。但我錯過了……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確實也害死了他。”


    許洛長長歎了口氣,垂肩靠在椅背上看著林濮:“我之前已經棄用那個社交網站很久了,你提醒我我才上去看了一眼。那天我看見那條信息,看見發件時間,我就知道烏溧和我說謊了。”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啊。”林濮用手握著拳,在桌上敲了兩下,有點氣不打一出來,“你到底在想什麽啊許洛!這些證據發現之後,你就算不承認,最後你也會被撤訴再追訴,你的時間很不保貴隨你浪費是吧?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發現他不值得啊?”


    “可是警察現在也隻是找到時間點而已,並沒有找到更多的證據吧。”許洛說,“說起來,他人呢?他知道這件事了麽?”


    “……”林濮一下子想起了這個問題,想起他來這裏的目的。


    許洛看著他,他看著許洛,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你說啊?”許洛聲音平穩,又問了一句,“他人呢?”


    林濮鬆開了握緊的拳頭,他看著許洛問:“如果他一定會入獄,你……未來有什麽打算嗎?”


    “我不知道。”許洛揚了揚手,手上的手銬一陣響動,“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未來了。”


    林濮搖搖頭:“你不要再說這種話,當你某一天真的擺脫了他的控製,你就會發現他多麽不值得。”


    “他不會的,我隻要在外麵,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我。”許洛說,“除非他死了。”


    林濮沒有接他的話。


    他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很平穩。


    “他死了?”許洛微微揚起一邊的眉毛。


    會客時間到了。


    看守所的警員從兩邊拉起許洛,許洛看著林濮,又輕輕重複了一遍:“他死了嗎?林律師。”


    林濮道:“我會給你爭取不追訴……”


    “他死了嗎?”許洛忽然高聲喊,“林律師?他人呢?林律師??”


    “還沒有……”林濮站起來。


    許洛聽見他的話馬上安靜下來,林濮沒有再看他,他頭也不回,逃跑似的走出了會客室。


    從會客室出來,他重新回到了存包處,用鑰匙打開了櫃子,趕忙翻出了自己的手機。餘非的兩個未接電話顯示在上方,還有一條信息。


    ——救不了了。


    林濮看著那條信息,把自己的包拿出來挎在了身上,他關上櫃門,額頭抵靠著,接著用力撞了兩下,不結實的櫃門發出巨大的“哐哐”聲。


    不甘和痛苦,混合著窒息感翻湧而上。


    死了?救不了了?


    好輕鬆的詞。


    ……


    林濮從醫院出來,已經晚上六點多。


    烏溧的親人都已經不在人世,隻有一個在別的縣城生活的表姐,聽見他的名字反應了半晌,才說起自己已經和他不聯係很久了,彼此也沒有太深的感情,可能以為是他要找自己要錢,沒說幾句就匆忙掛了電話。


    他插著呼吸管在呼吸,已經深度昏迷,隨時都可能離開。


    林濮不太能接受這種場麵,一個人伴隨著呼吸機器官衰竭,逐漸死亡的這個過程。所以他和警察打了個招呼就準備離開醫院。


    到了醫院門口,舒蒙的電話閃爍在屏幕上,林濮盯著那兩個字看,就感覺自己肩膀一沉,低沉好聽的聲音鑽入他的耳朵:“用眼睛就能能接電話?你手機還沒那麽高級吧。”


    “看都看到我了,你還打什麽電話?”林濮轉眼看他。


    他一湊近,兩個人差點就在大街上接了個吻。


    舒蒙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直起身子扶了下眼鏡:“餓了嗎,吃飯去?”


    林濮沒說話,站在醫院的拐角處看著他。


    舒蒙對他攤開手:“還是你想抱抱我?”


    “嗯。”林濮靠過去,兩個人在角落的陰影裏抱在了一起。


    林濮埋在他的脖子裏深深吸了一口氣。


    舒蒙身上的氣味,洗衣粉和淡淡的消毒水,清冽又好聞。


    “老魏和我說了。”舒蒙拍拍他的後背,“你辛苦了啊,明明為了烏溧的事情準備了那麽久,到頭來……”


    “我有點難受。”林濮吸了吸鼻子,“但我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難受什麽。”


    “你覺得他死得太輕鬆太突然了。”舒蒙說,“還是你覺得,未來某天你要麵對許醫生,他的依賴和精神支柱會因此垮了,你不忍心看。”


    “都有。”林濮嘟囔道,“為什麽事情到了你的嘴裏總可以變得順暢起來?你太了解我的思維模式了。”


    “因為我一定是全世界最了解你的人啊寶貝。”舒蒙拍拍他的腰,“但現在不管你怎麽想,林律師,我真的好餓……”


    林濮道:“走吧,慶祝你複工,吃火鍋吧。”


    兩個人走在路上,春天了,沒有可以伸入掩蓋交握在一起的手的口袋。隻有在街上不斷擦碰的兩條雙臂,林濮走著走著就道:“魏隊還和你說什麽了?”


    “說如果不是你堅持要許醫生和陳枝之間的聯絡私信,可能他們真的不會懷疑烏溧。如果你今天把法律意見文書傳達到檢察院,他們還可能會考慮無罪釋放。”舒蒙說,“但真巧,偏偏今天,社交網站終於回複了,一切都變了。”


    “確實,但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烏溧也不會死。”林濮說。


    舒蒙抬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沒有如果,畢竟打開盒子之前,誰都不知道裏麵貓的狀態,但是呢……”


    林濮聽見他拖長的聲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什麽?”


    “但是無論如何,晚上七點,舒蒙都會來接林濮去吃火鍋——”舒蒙說,“這是必然發生的,不會因為各種外因而改變。”“……”林濮把他懟開,氣笑道,“你是豬嗎舒老師?就知道吃火鍋。”


    “我是啊。”舒蒙正色道。


    林濮低落又難以言語的心情輕鬆了不少,他大大方方挽住了舒蒙的手,和他並肩走在春末夏初的夜裏。


    ……


    烏溧靠著呼吸機維持到了第三天。


    終於被宣布了死亡。


    彼時林濮因為知道時間不多,被委托去往他家清點財產。下午一點多聽見的消息,正帶著其他人收拾到他的臥室。


    烏溧家早就被查過了一遍,有用的證據都已經被帶走,剩下的都是零零碎碎的物件。烏溧的大多數東西都是漁具或是其他和釣魚有關聯的事物,在生活和興趣上,看起來是個很無聊的人。


    林濮不禁又想起了許洛曾經和他說過的話,人生很無趣,總要在平庸裏找到一些價值。


    他在臥室床頭櫃裏看見了不少錢和卡,他還看見了一個破舊的錢包,林濮把錢包打開,裏麵沒有錢,隻有一張折起來的信。


    把信鋪平,一眼就能看見裏麵畫了一條紅腹尖牙的魚,是烏溧養過的食人鯧。


    下麵寫了幾個字。


    “這幾天,我發現了一種很像洛洛的魚。


    我畫給你看,長這個樣子。牙齒很尖,卻很膽小,特別像你齜牙咧嘴的樣子。


    很漂亮,有機會的話,我帶回來養給洛洛看。”


    他看見落款的日期是八年前了。


    林濮覺得可能烏溧自己都不記得這張紙會被夾在這個錢包裏,上麵的稱呼和現在的情況一比,還是真是充滿了違和感。林濮自己都想象不出,烏溧當年還用這種語氣給許洛寫過信。


    他一邊看著一邊又想起烏溧的那些魚,他從樓上下來,到了那間長長的通道裏,他打開了燈,看見因為沒有人照顧水溫鹽度酸堿的精貴的魚已經死了大半。而走廊盡頭的那個食人鯧的浴缸裏,魚還在缸內來回遊動,林濮卻發現比他來時看見的少了不少。


    他走近看,在缸底看見了一些細碎的東西,仔細看來,居然有魚鰭,有頭部,在沒有進食的情況下,很顯然,它們互相在蠶食一個魚缸裏同伴的屍體。所以其他魚缸裏或多或少都有死掉漂浮的魚的屍體,這一魚缸裏的品種卻活蹦亂跳的,絲毫沒有受影響。


    林濮看了一會,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忽然想起他廚房裏那些惡心的魚蟲。可能是因為東西過於惡心,調查人員完全沒有再多看那地方兩眼。


    雖然這些魚很顯然會在之後被處理掉,但他也不想在這過程裏看見互相殘殺的那一幕。


    他到了廚房,果然看見那個水缸箱子裏的魚蟲還在,褐色白色赤紅的蟲子扭動著,密密麻麻地布滿在盒子中。林濮隨手拿起個趁手的勺子,撥開上層已經不動的,忽然在下方露出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子。


    他起先並沒有感覺什麽,但那紮緊的塑料袋很小,他一勾就把袋子勾了出來,聽見裏麵丁零當啷的聲音。


    林濮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裏麵可能有什麽東西,他趕忙把袋子放到桌上打開,發現裏麵是一把鑰匙。


    “我們有什麽東西是打不開需要鑰匙的嗎?”林濮轉頭,大聲問著門外的調查員。


    “打不開?”調查人員道,“有一個,魚缸走廊下麵有個下嵌式保險櫃,密碼鎖已經失靈了,拿出來又很麻煩,好像有個鎖孔。”


    “在哪兒?”林濮急促問道。


    調查員帶著他走到了魚缸走廊邊,他趴伏在地上,果然在瓷磚之間看見了一個可以搬開的地方。上麵的密碼鎖已經摁不亮,不知道是沒電還是失靈,而密碼下麵有個鎖孔。


    林濮把鎖插///入,轉動兩下,居然真的開了。


    “……”調查員都很驚奇,“你這是哪裏找到的??”


    林濮顧不得和他討論,把裏麵的東西都翻了出來。他們幾個人圍著那個保險箱,發現裏麵藏著很多文件,大量關於運輸公司往來的合同、賬本、還有一些地址和其他資料被傾倒了出來。


    那一刻的林濮欣喜又激動,拿著這些東西的手都在顫抖。


    他讓調查員每一件都拿出來仔細拍照留存證據,翻到最後,還翻出了一個牛皮紙袋,林濮把紙袋翻開查看,從裏麵拿出了幾張紙。


    “……遺囑?”一個調查員在旁邊道,“天呐!他這財產確實不少啊?不過之前我就聽說了,就算除卻一些非法所得,他正常途徑的收入也夠多了,怎麽就想不通自己作死?”


    “所有的身後財產都給這個許洛嗎?“另一個調查員也跟著在看,說道,”這不是那個偷盜被害人器官的人?哦,據說他們是同性戀人,原來他把財產都留給愛人了啊。”


    “還挺浪漫。”調查員對他嘿嘿笑道。


    林濮被夾在他們倆中間翻來覆去看著這份一年前立下的、完全具有法律效應的遺囑,一時間更不知所措起來。直到旁邊的調查員喊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繼續翻找其他的東西。


    那份遺囑被他放到了包中,和皮夾裏紅色食人魚的畫放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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