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雨夜裏被狠揍一番,倒在地上像是被掃地出門的可憐人似的。


    況且身上血液的流逝感仍是在繼續,我幾乎都要以為鬼刀要將我吸幹似的?


    這樣裏外的折磨實在是讓人難以言喻,我埋頭在雨夜裏渾身冰冷。


    我抬頭望著眼前居高臨下的庵主,周身寒氣肆意洶湧。


    “所以,帶我來這裏,前輩是要殺了我不成?”


    庵主就這樣站在我身前,很奇怪,雖然是在雨中,但眼前之人周身上下並未沾染分毫雨跡。


    怪,實在是怪……甚至已經完全不像是個人似的。


    她盯著我,一句話不說,雖然看不清她的五官,但瞧著她周身氣勢,像是在看著失敗者似的,那模樣,當真是讓人難以言喻。


    她也並未在動手,就那樣毫無任何氣息地站在我身前,像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然而此時,就在一瞬間,我身上血液幾乎要迸發而出似的在全身上下湧動。


    我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不可控製,身上片刻之間仿佛被冰封。


    但在下一刻,又像是被烈火焚燒,那樣的刺痛折磨屬實讓人難以忍受。


    我一把抽出鬼刀,刀刃之上鮮血早已被吞噬完全,我來不及觀察刀刃變化便是一把將其砸了出去。


    我將自己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盡量地讓自己身上痛苦難過少一些。


    就算是發生了這些事情我也未曾想過是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痛苦、冰冷、灼熱,驚悸感在身上亂竄,我不斷喘息,身上打著冷顫時不時甚至覺得就要背過氣去。


    我終是沒忍住嗓子裏溢出些悶吼,我瞪著眼睛,喘息著抬頭望著站在眼前的庵主。


    我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袍子,渾身上下抽搐個不停。


    “你,你是,是誰?你,想做什麽?我……”


    我的呼吸逐漸加重,身上的刺痛感灼燒感湧入心肺痛不欲生!


    然而庵主仍是那樣居高臨下站著,有那麽片刻,我眼前開始模糊,視野裏所有肉眼可見的事物都仿佛被加上了散光,發散起來讓人難以想象到底下一秒我到底是會怎樣?


    我晃蕩著腦袋,周身上下一片驚悸……


    神色裏層層迭起的悸動與驚顫幾乎要將整個人吞噬!


    緊接著,我失去了意識,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隻是在無意識之中身上血液都像是被凝固了似的,人沒了知覺,身體也仿佛不再是自己了的似的。


    ……


    “哥?大哥?大哥!!!”


    叫聲在耳邊此起彼伏,我意識裏正在凝結的痛苦油然而生。


    我陡然驚座而起,渾身上下戾氣叢生,一把抓住抓著我肩膀的人將人朝身後砸去。


    人影飛出,鬼刀滑落,我整個人身上氣息宛若冰封一般熱血都變得清冷。


    我翻身迅速現身在倒地之人身前,掌心鬼刀抬起便刺了下去。


    就在見血之際霎時一道大吼在我耳邊炸響,宛若雷霆!!!


    “大哥——”


    刀刃落下之際,我驟然腦海之中一片混沌,悶痛讓人渾身麻木,我翻身趴在地上一聲接著一聲喘息。


    手掌裏緊握著鬼刀自上而下盡是疲憊。


    就這樣趴在地上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著周圍的竹林才緩緩變得清晰起來。


    身上的悸動也逐漸少了些許,我雙手撐著地,渾身冰冷。


    顫抖著站起來,察覺身側忽然有人靠近我神經霎時緊張。


    鬼刀剛轉方向就看到身側竟是——淩軒?


    我下意識左右警惕觀望,方才蹙眉望著他悶聲道:“你進來幹什麽?誰讓你進來的?快出去!!!”


    但向來是聽我話的孩子這時候茫然地看著我怪異道:“進去?進去哪裏?庵內嗎?大哥我沒進去啊,你已經出來了。”


    “你已經出來了,出來了……”


    這樣的聲響一直在我耳邊回蕩,我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之人身上氣息也在漸漸回巢。


    視線越過淩軒,我朝周圍看去,鳴鑼,還有其他眾人都在。


    我,出來了?


    心下驚悸之餘我看著淩軒問道:“你看到我是怎麽出來的嗎?”


    淩軒也是望著我疑惑道:“你都忘了嗎?剛才我們正在休息,忽然庵裏從外生出許多白霧,我們還以為發生什麽事情呢,正準備嚴陣以待,白霧卻沒停留多久就散了,散了之後方才看到你就在門口躺著,至於你是怎麽出來的,白霧太重,我也沒看到……”


    聞聲我心下驚悸未消,便是聽到背後再度傳出一陣開門聲響。


    我一把將淩軒扯到身後,望著其餘眾人悶聲道:“小心!!”


    眾人頓時嚴陣以待,麵麵相覷之間亦是害怕極了。


    開門走出來的人是空悟師父,背後跟著幾個小僧,她仍是那樣淡然,仿佛什麽事情都未曾發生。


    我徐徐上前,走到空悟身前一身冷漠。


    “師父還知道出來見我?可是庵主有何交代?”


    空悟師父雙手合十微微頷首,看著我淡淡道:“施主聰慧,庵主說了,緣之一字不可強求,但也不可不求,施主鬼刃練成,地獄之下惡鬼之所,先生手持鬼刃斬殺惡鬼還天下太平……”


    我聞聲點點頭,望著空悟再度問道:“就這些?”


    空悟搖了搖頭再度說道:“請施主伸出掌心。”


    “哥!!”許是剛才的境況嚇到了淩軒,這小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死活不讓張手。


    我見狀方才轉身笑了笑,盯著這小子淡然道:“放心吧,庵主既然用這種方式讓我超脫,那必然是有她的意願,要想害我,我怕是走不出這扇門的。”


    空悟師父唇角微揚,麵色淡然安逸:“施主聰慧,貧尼敬服。”


    敬服自然不敢當,我望著眼前之人深深看了一眼,方才伸出掌心。


    空悟師父撩起佛珠,方才伸出手指在我掌心描畫。


    片息之後,她收回手指在我身前微微躬身。


    “施主此行危機重重,此印乃為菩提,危難之時惟願救施主一命。”


    說罷再度拿出一顆成金色的珠子放在我手心,放下之後便是所有人紛紛頷首,神色安然而恭敬。


    “阿彌陀佛……”


    眾人齊聲傳頌,我看著手上珠子陷入沉思,探頭再看向這尼姑庵,陣陣鍾聲忽然在庵內響起。


    沉鍾落幕,我心下一震掌心的珠子忽然灼熱了一陣。


    我心下有感,抬眸望著眼前空悟磕磕絆絆問道:“此珠,從何而來?”


    空悟並未隱瞞,看著我麵色如常,沒有悲傷,亦無憤怒。


    “此珠名曰舍利,乃為庵主生息所化,施主此行必然生死難料,得此舍利相助,惟願施主功成身退……”


    說罷白霧再度升起,周圍的竹林漸漸被籠絡其中,雨水天氣仿佛也在淡化。


    耳邊似是傳來陣陣交疊而綿長的聲響。


    “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聲響隨之漸漸淡化,白霧卻是越發濃鬱,眾人開始聚集在一起警惕非常。


    我知道,桑居都一行並非生死大劫,而是一次向死而生的機會。


    隻有感受到了真正痛徹心扉地死亡,才能真正的向陽而生。


    我抽出鬼刀,仔細觀察著鬼刀之上變動的氣息。


    本是一把看上去鏽跡斑斑的鐵刀,雖有力道但並不完全。


    眼下卻是刀柄刀刃宛如重鑄了一般銀光鋥亮,刀刃之上更是多了三道溝壑,其間鮮紅奪目,宛如鮮血流動,我心裏清楚,這三血槽,便是錦衣衛所在之處。


    整把刀都像是被加長了似的,威力顯然已不是朝夕可比。


    我心下萬般悸動終歸平常,這桑居都,並非地獄,而是生機,死而後生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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