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師大會近在眼前,這些事情確實是不可避免都要被知道的。


    可既然這樣,那也完全沒必要瞞著別人。


    我看向身後之人淡淡頷首輕聲道:“是的,確實是這樣,所以呢?”


    龍城倒像是斯說非說似的,看著我很是笑了一番方才說道:“四公子是天外秀才,一定會得償所願,隻是兄弟我在這裏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四公子能否答應?”


    龍城模樣倒是有幾分怪異,我就算是想要裝作沒看到也實在是不太可能。


    這才歎了口氣方才笑道:“你說吧……答應不答應是另外一回事,我至少要先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這家夥不知道是在裝傻還是真傻,總之怕是說不出什麽好話!


    這樣細想起來實在是沒什麽好說的,看著眼前之人我像是也不想在聽下去了。


    “四公子,我知道你要去葬師大會,我所求不多,隻要四公子帶我進去參觀一番即可,如何?”


    我聞聲稍稍朝後退卻半步,望著他眼裏帶了些詫異?


    “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想去葬師大會,你知道大會是禁止生人進入的嗎?”


    葬師大會向來是會涉及到一些隱蔽項目,在這些項目之中,難免會有人利欲熏心做出些喪心病狂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普通人要是去了,怕是也接受不了那樣的架勢。


    “恕我直言……”我深深看了眼對麵龍城,不管這小子從前到後抱著什麽心思,至少眼下倒也還算是沒看出什麽異樣之處,不知為何,這一刻的龍城倒像是讓人有些看不透?


    “葬師大會裏都是些和死人打交道的家夥,你好好個大活人,跑到裏麵去實在是不冷靜。”


    龍城卻是雙手拱起緩緩躬身,望著我眉眼間一片陰鷙。


    “哈哈哈,四公子不用著急拒絕,我也就是進去看看,畢竟也都是些稀罕場麵,四公子就當是圓了我這好奇心如何?”


    我轉身背對著龍城心下冷炙,這家夥似是有些不識好歹。


    “這位四公子,你可知道好奇心是會害死貓的!”


    說罷我朝前走去,院子裏風氣很大,陰潮的讓人渾身發寒。


    我抖了抖身子望向天空,雲層灰蒙蒙的,看不清其上的暮色,這個冬天,比想象的要來得快一些……


    “四公子!!!”


    龍城還在背後喊叫著,我轉身望向身後之人渾身一抹暗淡。


    他似是看到我神色不對,臉色也是跟著通紅尷尬。


    “啊,呃……”


    “龍先生回去吧,活人的日子也不長,大家都是隻爭朝夕地活著,何必要學我們這些半死不活的人?整日裏和惡鬼僵屍打交道,先生就不擔心哪一日被咬掉了腦袋?”


    我看著這小子身子顫了顫,這才看著我眼神裏帶著幾分躲避的模樣。


    最後這家夥嘴裏還嘟嘟囔囔說了些什麽,但說的內容,我並不在意。


    龍城走後,我這才召集了所有人。


    看著牛爺和蒼鳳,我閉上眼緩緩吐了口長氣才說道:“牛爺,這次你就待在蒼鳳身邊吧,她此次定然是作為蒼氏一族入會,屆時身邊無人還是需要人保護!”


    鐵牛躊躇片刻方才看著我滿眼盡是擔憂。


    “那你……”


    我搖搖頭看向牛爺淡淡笑道:“我的本事你還不清楚嗎?這次你就好好招呼好自己的小家就行了。”


    說著我在看向嬈僵雙親說道:“葬師入會我需要雲溪和我一起去,雖然危險,但此次是難得的機會,可以見識到許多見不到的,他雖然年紀小,但以後要麵對的不僅僅是這些,我想,你們也想他能安然無恙地成長下去吧……”


    兩人起身之後盯著我神色肅重,右手置於胸前,緩緩躬身。


    “族長思慮周全,我們聽從。”


    我聞聲方才淡淡低頭,望著幾人說道:“這次大會,或許是一次曆史性的血洗,這麽長時間了,我們一直在為了大會籌謀,如今即將到眼前了,希望大家都能活著回來!”


    牛爺一把砸在桌子上,渾身上下都是激奮。


    這麽長時間過來了,牛爺陪著我一路走到今日,我在他的身上,竟也像是看到了祖父的影子?


    他會保護著我,沒有原則,沒有底線,甚至是付出生命。


    但這次,想來還是遠離我稍微好一些。


    夜裏,下了爺爺離開之後的第一場雪,這場雪來得太早,也太凶猛。


    幾乎是到了晚間八九點的樣子天色就陰沉了下來。


    整個天空飄起了柳絮似的大雪,濃重的雪花在地麵上鋪滿了厚厚的一層。


    我緩緩走出院子,坐在大槐樹下,閉上眼睛仰起腦袋細細嗅了一番。


    鼻翼前,像是那夏日裏的槐花香仍是縈繞身側。


    午後大家帶著蟬鳴和槐花香入睡,槐樹上蜂蝶成群,路過的人總要說:“今年的槐花長得好,回家做個槐花飯吃……”


    路上零落成泥裏被雪白裏摻著淡淡青黃的嫩芽填滿。


    似是一棵簡簡單單的槐花樹就要裝點整個夏天似的,事實上,也足夠了。


    夏日須臾數月實在太短,用不了許多花裏胡哨的瀲灩絕色。


    荷花鮮美,但又紅白參半,根底淤泥纏身,美則美已,但又免不了太脆弱。


    開了,敗了,謝了,這樣重複來去的夏日,早已讓人厭煩疲倦了。


    倒不如槐花,到了夏日,聞個清香吃個槐花飯,蒸籠一撤火一滅,鍋裏水蒸氣嘩啦啦染滿整個廚房,熱烘烘的夏日裏吃口噴香的飯,拍拍肚子睡上一覺,手裏握著蒲扇呼扇著,整個夏天就在窗邊遊蕩著過去了。


    這樣想著,我抬頭看向夜幕,忽也不覺得這初冬寒冷了。


    “四公子……?”


    我看向身後小心翼翼朝前走的人影含著笑擺擺手道:“牛爺還沒睡啊?”


    鐵牛藏著腦袋神色裏淡然而岑寂,他跟著我這麽久了,心裏想些什麽我也很清楚。


    拍了拍身邊的石墩,掃落了一片的雪花,理出空地給牛爺坐。


    鐵牛倒是也不在乎這些,看著我神色裏盡是無奈。


    “十三,我是不是該跟著你?”


    他這樣說話我倒是有些詫異了,但詫異之餘卻又覺得正常。


    轉身看向院子裏的滿地霜花看向牛爺問道:“牛爺,你覺得這雪花落到地上,這地上,會不會有什麽感覺?”


    牛爺看著我晃蕩著腦袋蹙著眉滿眼盡是疑惑。


    “地麵會不會有感覺?這,會有什麽感覺?地就是的啊……”


    我聞聲笑了笑,抓起一把雪花灑向空蕩蕩的槐樹枝頭。


    到了冬日裏槐樹也都像是休眠了似的,來不及應對早來的凜冬,慌張脫落完樹葉之後就再也沒了聲響。


    我一個雪球砸過去,竟是砸斷了一根樹梢。


    看著落在地上的樹梢我怔了怔,過了半晌,方才回頭看向牛爺:“牛爺,地就是地,我本就是我,爺爺死後,我本就該是孤獨一人,你年長我許多,牛爺是戲稱,按理來說,我該叫你一聲牛叔,我爺爺救了你一命,我卻平白讓你為了我死裏逃生多次,對我來說,夠了,對你來說,更是夠了,恩怨這些事情本就說不清,這樣算下來,倒是我欠了你很多了……”


    鐵牛聞聲立刻急促地晃蕩著腦袋,看著我擺著雙手紅了眼圈。


    “不是,當然不是,牛爺我……”


    他說著像是有些哽咽以至說不下去,過了會,他穩了穩心神才一把拍到石桌上。


    比我的手大出一圈的手掌沾了些半掉不掉的雪花。


    冬日裏被霜花一凍,就算是普通的石頭也像是花崗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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