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的原世界】


    ...


    星河是在福利院長大的。


    在學前課上,他第一次知道了“父母”這個詞。


    “我的爸爸媽媽在哪呢?”


    小小的星河白白嫩嫩的,仰著臉,拽著院長媽媽的褲子。


    “星河的爸爸媽媽有事情要去做。”


    “他們放心不下我們小星河,所以才把你放在我的身邊。”


    院長媽媽把小星河舉起來,高高地轉了個圈。


    “星河的名字就是爸爸媽媽取的。”


    “每次一抬頭,看著這萬裏星空,就是我們與你永遠在一起。”


    小星河點了點頭,彎著眉眼笑了。


    可是後來星河長大了。


    他再也沒有問過關於自己父母的事情了。


    小星河讀了書,識了字,也聽懂了大人的話。


    “噓,別告訴院長媽媽。”


    小星河擺弄著手裏的玩具,對著身邊的空氣歎了口氣。


    “大家都說,爸爸媽媽不會回來了。”


    “別告訴院長媽媽,她會傷心的。”


    院長媽媽走了進來,拉起坐在地上的星河,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星河,你在和誰說話?快點來吃飯啦。”


    被拽著急匆匆地離開,星河好不容易扭了扭身子。


    “你叫什麽名字?”


    房間空無一人。


    星河有些困惑,不解地揉了揉眼睛。


    是我看錯了嘛?


    奇怪,明明有個人的。


    院長媽媽沒有在意,幹脆一把抱起星河。


    “下次不可以一個人呆著,不然我就不給你發餅幹吃啦。”


    星河連忙抱緊院長媽媽的脖子,“啾啾”親了兩下,乖巧地撒嬌。


    “砰”


    房門被關上了。


    ...


    晏明昭臉蛋上還沾著沙土,眼神有些直楞。


    他蹲在公園的泥土場,然後無措地站了起來,環顧四周。


    “媽媽,我剛才看見......”


    晏明昭有些慌亂地跑到晏媽媽的麵前,結結巴巴。


    我看見一個小朋友,睫毛長長,笑起來眉眼彎彎。


    他給我講了一個秘密。


    我們還拉了勾勾。


    可是他突然就消失在我的麵前。


    晏媽媽一直注視著晏明昭玩耍,他一直是一個人,沒有什麽小朋友。


    她溫柔地摸了摸晏明昭的頭頂,笑了笑。


    “寶貝肯定是看錯啦。”


    “不然你告訴媽媽,他叫什麽名字?”


    他叫什麽名字呢?


    晏明昭呆呆地閉上了嘴巴。


    “其實媽媽在小的時候,也有一個幻想的好朋友。”


    “我知道他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他,就夠了。”


    “以後不要這樣自言自語啦,好嗎?”


    晏媽媽以為這是小孩子的正常想象,囑咐了幾聲,便停下了。


    隻是我的幻想啊。


    晏明昭有些失望,他張了張嘴,又想說些什麽。


    晏媽媽捏了捏晏明昭的嘴巴,歎了口氣。


    “媽媽不是說了嗎,不可以將這件事大聲宣揚的。”


    “也不要告訴爸爸和朋友們,會嚇到大家。”


    她牽起晏明昭的手,打算回家了。


    晏明昭記住了媽媽的話,垂下了睫毛。


    媽媽說,“要是一直纏著對方,他就會消失的。”


    所以,盡管隻是我的幻想。


    但隻要我不去打破它,對方會一直存在的吧。


    真希望可以快點再見到他。


    ...


    ...


    星河又長大了一點。


    他坐在圖書室裏,認真地讀書學習。


    小朋友們吵吵鬧鬧要出去玩。


    漸漸的,隻剩下星河一個人了。


    “最近有一些叔叔阿姨會來看我。”


    星河突然淡淡地提起。


    “院長媽媽和他們談了談。”


    “後來,就再也沒有人來了。”


    星河停下了翻書的手,細小的淚珠慢慢滑落。


    有一次他躲在房間外,輕輕靠著門,屏住呼吸。


    星河聽見院長媽媽有些急切的聲音。


    “星河的心髒是有一些問題,可是也是可以治療的。”


    那對夫婦走時,塞給了星河一個大大的熊。


    承諾過些日子會來看他。


    院長媽媽的眼眶很紅,卻對著星河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星河不喜歡熊。


    也明白那對夫婦不會再回來了。


    “我可以一直留在你的身邊嗎?”


    “我會很乖,會好好學習。”


    星河像小時候一樣,拉了拉院長媽媽的衣角。


    從此,福利院成了星河的家。


    ...


    晏明昭有些慌亂地看著星河掉眼淚。


    他僵硬地站著,搓了搓手指又掏了掏兜。


    早知道就聽媽媽的話,隨身帶上紙了。


    晏明昭捏著袖子,抿著嘴唇,上前幾步想幫星河擦眼淚。


    可是星河扣上了書,胡亂地擦了擦臉,離開了座位。


    晏明昭有些無措。


    對方好幾次都在獨處時問過他的名字,也會笑嘻嘻地問他問題。


    可是晏明昭不敢回應。


    “這隻是一個幻覺。”


    “如果回應對方的話,他就會消失了。”


    晏明昭眼看著對方的笑容一天天淡下去,對方漸漸不再和他對話,也學會了忽略晏明昭。


    在今天之前.


    對方已經很久沒有和晏明昭搭話了。


    而在剛才,對方眼淚慢慢滑落的時候。


    晏明昭突然有種預感。


    有些機會,已經永久的失去了。


    ...


    星河決定拋棄所有的過往,重新開始真正的生活。


    “小時候總覺得有個玩伴陪在我的身邊。”


    “後來我才明白,那大概是我不願意麵對現實,逃避自我而映射的幻影吧。”


    “隻有我執著地追問對方,似乎我們真的接觸到了彼此。”


    “可實際上,隻是我一頭熱罷了”


    星河準備上初中了。


    同時,從他踏出圖書室的那一天起,星河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幻影。


    在星河的內心裏,到底有一些遺憾。


    “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有問過你的名字。”


    “可直到這一場幻夢清醒,你都沒有回答過我。”


    ...


    晏明昭養成了隨身帶紙巾的習慣。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回答他。”


    他在心裏暗暗做出決定,不管幻想是不是真的會消失。


    晏明昭太渴望和星河說話了。


    他對著鏡子不停地練習。


    “我叫晏明昭,你叫什麽呢?”


    “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以後你不要哭啦,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晏明昭日思夜想,每一天都在期待下次見麵。


    而那一天也終於到來了。


    那應該是是一條上學的馬路,穿著校服的學生騎著自行車,是青春的氣息。


    晏明昭看見了星河。


    那是桃花開的季節。


    晏明昭鼓足了勇氣,走到了星河的身旁,陪著他慢慢地走路。


    “你在哪裏上學啊?”


    星河沒有回答,隻是直直地看著前麵,朝著學校的方向走去。


    他應該是生氣了吧?


    晏明昭心想,因為我之前一直不回答他。


    桃花掉落到星河的頭發,星河掃了掃桃花瓣,將它都落在地上。


    晏明昭看到星河沒有抖落幹淨。


    “我們家這邊沒有桃花呢。”


    他快步走了幾下,擋在了星河的麵前。


    “我幫你撿一下,有碎的葉子。”


    晏明昭沒有像第一次見麵那樣碰觸到對方。


    星河穿過了晏明昭的身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晏明昭終於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原來不是生氣不想回應我。


    他的眼裏沒有了我的身影。


    “我叫晏明昭,你的名字是什麽?”


    而這句曾無數次在嘴邊遊蕩的話,也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


    這場“幻想”夥伴始於年幼。


    小星河伸出肥肥短短的小手指,和懵懵的晏明昭拉勾。


    他們兩個相約守護一個秘密。


    小星河喜歡這個玩伴,總是找各種機會和對方單獨在一起。


    可是晏明昭總是不說話,小星河很失望。


    終於有一天,小星河長大了。


    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愛是一件很貴重而奢侈的東西。


    一直祈求他人的愛,實在是太累了。


    對於星河而言,這一切就結束了。


    不過是一場幻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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