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從竹片中化出的輕煙落在了一處黑黝黝的山壁之下,而後漸漸消散。


    姬涉指著眼前的山壁道:“這便是藥王令所在了。”


    段壑沉聲道:“許是凶獸巢穴,大家小心一些。”


    “嗯。”


    幾人確定了藥王令所在,開始沿著山壁尋找洞口,然而兩麵山壁俱是光溜溜一片,沒有任何可以突破的地方。


    半個時辰後,眾人複又聚集在了剛開始的地方。


    段壑看向姬涉,問道:“姬道友,你確定真的是這裏嗎?”


    姬涉斂目,“落篁是先輩留下,應是不會有錯。”


    溫頌聞言,眼角掠過思量,他望著約摸兩丈高的石壁,提議道:“不若我們攻擊這山壁試探一下如何?”


    林柒有些擔憂,“會不會激怒凶獸?”


    段壑想了想,道:“如今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暫且一試,你們退後。”


    陶宛丘和溫頌幾人退到他的斜後方,以免遇到危險時顧及不到。


    段壑取出火雲弓,彎弓拉弦。


    鬆手之際,一道燃燒著的烈焰破空疾行而去,衝向了黢黑的山壁。


    然而在撞到山壁的那一刻,火焰沒入其中,未留下半點兒痕跡。


    不消片刻,那道耀目的火光以迅雷之勢倏然回轉,攻擊起了它的主人,與此同時,山壁中飛出了一陣伴隨著尖銳長戾的流火。


    許是距離太近,這陣戾聲讓溫頌的識海不穩了一刹,他眼底映著淩空飛來的流火,來不及側身避過,手臂被灼傷了一大片。


    他忍住疼痛,將眼淚憋了回去,而後快速將紅綾環繞周身,抵擋烈焰。


    隻是這火焰並不是術法,隔著紅綾依舊能向他迫近,一條條的火蛇試圖鑽入紅綾的薄弱之處,想要將他吞沒。


    陶宛丘這邊稍好一些,他的法器是他的藥鼎,足以將他和林柒牢牢護在裏麵,姬涉見狀,立時拉近了與陶宛丘的距離。


    其中最慘的當屬段壑,他的法器是火雲弓,在這種找不到目標的情況下,也無法和對方對著放火,隻能來回躲避亂竄,沒多久,身上就受了許多傷,不僅道袍被燒的七七八八,身上也盡是焦黑的傷痕。


    溫頌餘光瞥見他的慘狀,想著現在好歹是同伴,將師尊的扁缽罩在了他的身上。


    段壑被救之後,先是給自己喂了好幾顆靈丹,等發現自己是被誰救了之後,心情一瞬間複雜了起來,他回想著自己在飛舟上時對溫頌的冷言冷語,麵皮有些撐不住,既是羞愧,又覺感激。


    溫頌沒空在意段壑的想法,隻因從山壁中射出的流火越來越密集,漫天的火光將幾人包圍其中,無路可退。


    隨著火焰的不斷增多,盤桓在紅綾外麵的火焰攻勢更為凶猛,幾乎快要卷上他的手背。


    溫頌感受著快要近身的燒灼,腦海中倏然閃過一道靈光,他的目光躍過陶宛丘,落在了他身後默不作聲的姬涉身上,更準確的說,是他腰間的黃皮葫蘆上,他記得很清楚:兩人初遇時這東西不在,趕往回蒙山的路上也不在,偏偏進了這片長林就在了。


    這樣危險的時候把一個黃皮葫蘆係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而不是放在納戒中,說明了什麽?


    溫頌覺得:這東西一定是重要極了,且是重要到關乎性命的地步。


    他看著艱難抵擋的幾人,朝著姬涉挪去,在距離他幾步開外的地方,彈出一道氣機。


    姬涉阻止不及,葫蘆上的軟塞瞬間被打到地上,與此同時,葫蘆中飛出了數道殷紅符文,飛至空中。


    符文一出,山壁後的戾聲霎時停了下來,火焰也收了回去,似是……在害怕這些符文一般。


    伴隨火焰而去的是長久的沉默,段壑看向姬涉,目中帶著懷疑和打量,“既然姬道友有辦法驅除火焰,為何不早些拿出來?”


    姬涉看著腰間被打開的葫蘆,餘光瞥了溫頌一眼,帶著分明的殺意,隻是他垂了眼,無人看見,“此乃囚禁凶獸的咒術,我本想等大家將凶獸引出之後,直接將其困住,若提前拿出,未免打草驚蛇。”


    “可你並未提前與我們商量,”溫頌上前兩步,走到姬涉麵前,“是從來沒有想過,還是希望我們將凶獸引出,最好再鬥個兩敗俱傷的局麵,你好坐收漁利?”


    溫頌剛受過傷,眼圈還帶著紅,氳了水光的眸子並沒有多少威懾力,段壑看他一眼,將人擋在了自己身後,他轉向姬涉,目光銳利,“姬道友來雲水間尋求庇護與合作,如今看來,似乎沒有多少誠意。”


    姬涉望著段壑,忽然歎了口氣,歉意道:“是我錯了,我與陶道友他們並不熟悉,無法將這樣的家族隱秘告知。”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姬涉口中說出,陶宛丘的麵色淡淡,“既然並不信任,我們之間的合作大可不必繼續下去。”


    “好。”


    姬涉既知達不成目的,便也不願再去挽回,他收回葫蘆走向山壁,淡青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溫頌看到這裏都被氣笑了,感情他們一路走到這裏都是為了別人作嫁衣?


    他將擋在他麵前的段壑推到一邊,氣衝衝的就想追上去。


    段壑拉住他的胳膊,“等等。”


    溫頌回頭看他,“做什麽?”


    段壑道:“裏麵的情況我們一無所知,就這樣進去於我們不利。”


    溫頌經他提醒,那股子衝動慢慢平息了下來,他頓下腳步,深呼吸了兩次,就……還是很氣。


    林柒看著他臉頰鼓鼓的模樣,走上前給他拍了拍背,“頌頌,別氣了,我們留下這裏守株待兔,若他得了藥王令,直接搶了就是,也省的多費心力。”


    段壑聞言敲了敲他的後腦勺,“張口就搶來搶去的,你是打劫的嗎?”


    林柒捂著後腦勺呼痛,“那他還利用了我們呢,若沒有我們,憑他一個人哪裏到的了這裏,說起來還要怪師兄,若不是你將姬涉帶上,哪裏會多出這麽多事來。”


    段壑摸了摸鼻尖,沒有反駁,隻道:“姬道友與我有舊。”


    “那師兄說怎麽辦,我們就要吃下這個啞巴虧嗎?”


    林柒說著撇了撇嘴,“不行,我受不了這個委屈。”


    段壑:“……”


    他看向陶宛丘,目光求助,希望他把自家道侶帶回去。


    原本還在生氣的溫頌看到這個場麵,不自覺的彎了彎唇。


    陶宛丘的反應跟他差不多,他回段壑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在一旁看戲。


    林柒久等不到他的回應,又喊了一聲“師兄”。


    段壑頭疼的擺了擺手,“你想怎麽樣久怎麽樣吧!”


    林柒聽了他的話,興致勃勃拉著陶宛丘在外麵布陣,用來圍困姬涉。


    段壑等人走的選了一些,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將手中的扁缽遞過去,神色有些不自在,“方才多謝溫道友相救,從前是我誤會道友了。”


    溫頌接過扁缽,他見段壑態度誠懇,目中暈開一抹笑,“我這個人沒有別的優點,就是特別大度,就不跟你計較了。”


    段壑嘴角抽了抽,怪不得能跟林柒做朋友,這性子倒是相合,“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隻要我力所能及,都可以幫你。”


    溫頌點點頭,應下了。


    進入山壁之後的姬涉處境並沒有溫頌他們想的那樣好,提前現出符文,無疑引起了赤梟的警惕,想要讓它再次現身沒那麽容易。


    姬涉思慮之後,用靈力在手腕劃出了幾道傷痕,蘊含了修士血肉的氣息瞬間在昏暗的沒有一絲光亮的山壁中蔓延開來。


    凶獸喜食修士血肉,這是天性,無法抑製,姬涉靠在石壁上,唇角緩緩牽起了一抹笑。


    躲在角落裏的赤梟聞到修士鮮血的味道,貪婪的聳動著鼻尖,它瘋狂的想要撕咬這個修士的血肉,可又畏懼他手上的符文。


    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他難受的撲著火翼,連帶著周圍都飛出了火星。


    姬涉沒有探到赤梟的動靜,笑了笑,然後硬生生的在胳膊上剜下了一大塊血肉,緊接著又是一塊,直到小臂隻剩下骨頭,他才停了下來。


    他靠在石壁上,緊緊咬著腮幫子,任憑汗珠子不斷從額角滑下,他顫著手從納戒中取出生肌的靈丹服下,而後將自己的氣息隱匿,離開了那個地方。


    赤梟感知到越來越濃鬱的修士血肉的氣息,眼底不知不覺漫上了血紅,他從地上爬起來,控製不住的飛向了姬涉的位置。


    早已等在不遠處的姬涉在赤梟吞食他血肉的時候,打開了黃皮葫蘆,殷紅符文霎時飛出,籠罩在它的頭頂,暈出的紅光慢慢滲入它的身體,鎖住了它的神識。


    這隻赤梟的修為確實不高,隻到化丹期,也正因如此,符文才能輕易控製它的神誌。


    待製住赤梟,姬涉從拐角處走了出來,他站在它麵前,道:“吐出來。”


    赤梟如今的神識已經不清,全憑著本能行事,他聽到姬涉的命令,覆著一層紅羽的腹部微微鼓動,吐出了一塊完整的的玉玦。


    姬涉彎腰將猶帶餘溫的玉玦拾起,目中透出愉悅的光。


    他從納戒中取出一顆白色的蛋,然後攝出赤梟的精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蛋上,白色的外殼逐漸變得火紅,等待著下一個姬氏的子弟來取。


    待做完這些,他將神識烙印在藥王令上,成了主令之人。


    不久後,等在外麵的溫頌聽到動靜,抬眼看去,一襲青衫的公子唇畔帶笑,行止之間兩分爾雅,三分灑脫。


    姬涉走到幾人跟前,拱手道:“多謝幾位道友助我取得藥王令。”


    溫頌:“……”


    臉皮是真的很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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