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


    林驚瀾見溫浮愣神,喊了他一聲。


    溫浮收回視線,淡淡道:“走吧,我們回師尊那裏。”


    林驚瀾原本還想問問他怎會與段壑相識,現下見他明顯不願多談,便順著他的話應了一聲。


    段壑離開溫浮的視線後,長籲了一口氣,他避開溫浮,不單單是因為蹉跎了半年光陰,更多的是因為記憶中那個溫雅的青年已經變了模樣。


    又或許不是溫浮變了,而是他根本就沒有看清過這個人,想到這裏,段壑不禁一歎。


    “大師兄。”


    段壑聽到熟悉的聲音,抬目看去,“陶師弟。”


    陶宛丘走到他身邊,“宗主讓我們到弘正寶殿。”


    “師尊可說了何事?”


    “尚不清楚。”


    他們到達殿內的時候,裏麵已經站了不少人,大多是宗門中的親傳弟子。


    印微之長身立於主位,在人到的差不多時,道:“靜音寺之事已了,剩下的便是如何誅討魔界,如今魔界如今龜縮不出,我們若要強攻,隻怕不占什麽優勢,諸位有何看法?”


    殿中靜默片刻,一位年歲稍長的弟子開了口,“魔界退守逢渡崖萬年,仙門對於魔界的了解委實不多,弟子以為當以謹慎為主,不若先駐守逢渡崖。”


    印微之搖了搖頭,“此舉對魔修來說,與放縱無異。”


    溫頌思及腦海中浮現的想法,猶豫的踏出一小步,印宿注視到他的動作,捏了捏他的手指,傳音道:“別擔心,說錯了也沒關係。”


    溫頌定了定神,他走到殿中,躬身行禮,“弟子以為,無論是何攻法,都不妥當。”


    印微之見出來的人是溫頌,心中微訝,“接著說。”


    溫頌眼瞼微垂,“正如方才的師兄所言,我們對魔界的情況並不清楚,貿然去攻,必然多有掣肘,但有一法子卻是可用的。”


    印微之道:“什麽法子?”


    殿外的日光透過門框,折射在殿內磨損的光華可鑒的石板上,映出了溫頌沉穩許多的眉眼,他回顧著修士對於魔氣的抗拒,類比之後道:“靈氣與魔氣相斥,引入體內極易走火入魔,我們可以將靈氣大量引入魔界,屆時魔修絕不會龜縮不出。”


    沈鈺聞言,目中劃過亮色,“若魔界也將魔氣引入修真界又當如何?”


    溫頌眸中浮上思量,他蹙著眉,暫時沒有想到合適的辦法。


    印宿見狀,走到他身邊,描補道:“可以布陣,趁魔界沒有反應過來,我們先布下隔絕魔氣的陣法。”


    印微之的目光在其餘幾位宗主的麵上緩緩掃過,“諸位以為如何?”


    沈鈺笑了笑,“計劃雖然還有些粗淺,但不失為良策。”


    另外三人也是同樣的意思。


    印微之的指尖撚動,“既如此,便將此計完善一番。”


    溫頌沒想到自己的計劃會被采納,他退回去後,胸中還未平靜下來,他轉目看向印宿,方才攥緊的手指逐漸鬆開。


    印宿察覺到他的注視,以眼神詢問他何事?


    溫頌小聲道:“宿宿,我剛才表現的怎麽樣?”


    印宿唇邊夾笑,“很好。”


    溫頌聽到誇獎,眼神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他抓住印宿的手指,軟聲道:“那有獎勵嗎?”


    印宿問道:“想要什麽?”


    溫頌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比了比,“一個……那個。”


    “那個是哪個?”


    “唔,”溫頌的臉頰紅了紅,“就是昨天晚上那個。”


    印宿頓時明白了過來,他看著溫頌紅撲撲的臉蛋,同樣有些不自在,不過相比於之前,已經不會紅耳朵了,“好。”


    溫頌得到肯定的答複,烏黑的瞳仁直勾勾的看著他,又是期待,又是歡喜。


    不過他的期待注定是要延後一些了,因為引入靈氣的計劃定在了當晚。


    夜半,冷風過。


    月色被輕雲籠住,沒有了半分光亮。


    將守在逢渡崖的魔修斬殺之後,除了印微以外的幾位宗主俱是站在逢渡崖的中央,合力將千裏之內的靈力連綿不絕的引至逢渡崖,而後破開結界上的一個缺口,將靈氣灌入魔界。


    印微之則立於逢渡崖上空,隻等靈氣引渡完成,便落下法陣。


    其餘的弟子則是守在各處,各自完善著陣法。


    半刻鍾後,靈力引渡完成,印微之迅速便要將壓陣之物落入陣眼。


    然而就在這短暫的一刹,發生了變故,一條男子式樣的青色發帶打在壓陣的靈物上,以致靈物偏移,陣法無法落成。


    印微之望著結界內的陸稚,緩緩拔出思歸,烏黑的劍光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印宿本就在陣眼的位置,他以劍柄將靈物挑起,落入了陣眼。


    倏然間,陣法落成。


    魔界。


    女子站在窗邊,望著廣袤而幽邃的夜空,神色寡淡。


    “此戰本可以避免。”


    陸音道。


    “是,然……本尊不願,”女子的眼神透著滄桑,她仰著頭,纖細的脖頸延伸出一道筆直的弧度,似是孤傲的凰鳥,決然而不留餘地,“本尊等了萬年,你可知萬年有多長?”


    不待陸音回答,她便自顧自的道:“太長了啊!”


    “我怎麽等的下去?”


    陸音靜靜站在女子身後,安撫一般的道:“尊主由心便好。”


    女子緩緩笑開,她的笑聲低啞,似乎帶著刻骨的仇怨……


    一夜過得很慢,又仿佛很快,帶著廝殺的、血腥的漫漫長夜,在曙光到來之際,止息。


    此戰終究是仙門勝了,數萬魔修被埋葬在逢渡崖的長淵之下。


    陸稚望著遍地的血骸,依舊是那副淺笑吟吟的模樣,他的喉嚨滾動,咽下了那口即將湧上的鮮血,“夜半偷襲,不想正道也行此等小人行徑。”


    印微之望著他,眸中的冷意仿佛淬了雪域之上萬年不化的寒冰,“若非顧忌修真界安危,爾等以為一戰便能讓我仙門罷休?”


    陸稚聽到印微之的話,胸中沉積的氣緩緩吐出,他不再多言,轉身踏入了魔界。


    印微之緊繃著唇,側臉的線條極為冷硬,“回去。”


    雙方都知道,對方沒有盡到全力,此戰更多的是為了警告,仙門不會想要陷金鱗大陸於無窮無盡的殺戮之中,而魔界亦是不願此時就同仙門不死不休。


    溫頌經過一天一夜的戰鬥,精力已經到了極度疲乏的地步,他披散著頭發,半靠在印宿的肩膀上,“宿宿,我的玉簪被打掉了,你還有多餘的嗎?”


    “沒有了,”印宿知道他累,是以主動幫他將散亂的發絲攏到背後,“若不然將我的青玉簪予你如何?”


    “不要,本就是我送你的,宿宿要一直戴著,”溫頌想了想,在紅綾幛上施了個淨塵術,然後將紅綾放在了印宿手上,“用這個吧!”


    印宿看著手上的紅綾,輕笑著應了聲“好”。


    他半抱著人,兩隻手伸到他的背後,慢慢為他梳理著發絲,指尖偶爾落入他的發,動作輕緩而細致……


    溫頌舒服了哼哼了兩聲,“宿宿以後還給我束發好不好?”


    “嗯,”印宿將他的發紮成了高高的馬尾,紅綾纏繞在烏黑的發上,似有烈火燒灼,微風過時,紅綾落在了他的麵上,覆著他清而豔的容色,更添兩分逼人。


    溫頌卻是隻覺得癢癢,他抬手將紅綾撥開,將腦袋撞在了印宿的肩窩,“宿宿,我可以睡一小會兒嗎?”


    他看著快要睡過去的人,莞爾一笑,將人背在了背上,“睡吧!”


    溫頌闔眼就沒了意識,他雙手抱著印宿的脖頸,一顛一顛的打起了小呼嚕。


    印宿聽著耳畔的聲音,唇角牽出一個淺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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