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目微斂,用沉默保留住了自己最後的倔強。


    虞子回的身高要比溫頌高上一截,這樣與他麵對著麵時,能清晰的看到少年的睫羽輕顫,似是一隻青鳥掠過波光粼粼的湖麵,那麽輕輕一點,便漾出了一圈又一圈的螺錠。


    少年沉默不語的模樣,讓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他的手指屈了屈,歉意道:“溫師弟,我沒有打擊你的意思。”


    “我知道的,”溫頌道:“虞師兄不必放在心上。”


    虞子回望著溫頌鬆開的眉目,心也跟著鬆了鬆,他的心思轉動,換了一個輕鬆的話題,“師弟這些時日,可是出外曆練了?”


    “嗯,”溫頌扶著欄杆,山間和著霧氣的清風拂過指尖,帶來一陣涼意,“鳳聞會過後,因為出了點事,就沒有回宗門。”


    虞子回聽出溫頌沒有多言的意思,便也不好多問,他道:“若是溫師弟想接宗門任務,可以給我傳音。”


    溫頌笑著應了,“我會的,多謝虞師兄。”


    “師弟……”


    “頌頌。”


    溫頌聽到熟悉的聲調,眼眸彎了彎,隨即一陣風似的從廊上跑了下去,“宿宿,你來了。”


    印宿“嗯”了一聲,他衝不遠處的虞子回微微頷首,而後轉向溫頌,“走吧,我們回去。”


    “好,”溫頌朝著虞子回揮了揮手,“虞師兄,我走啦!”


    虞子回看著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的溫頌,那句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嗯。”


    他是識得印宿的,兩人在九重塔的最後一重交過手,他輸了一籌,不曾想溫頌會同印宿這般……親近,與待他時的客氣有禮截然不同。


    他依稀記得碧空山中,溫頌趴在他背上、捏著他的耳朵含笑調侃的模樣,那時他們的關係應該也是親近的,隻是久別一場,到底生疏許多。


    躍上飛劍之後,溫頌自然而然的靠在了印宿的背上,“宿宿,你在辭憂城中答應陪我一起去尋找異火的事,還作不作數?”


    “自是作數的,”印宿問道:“現在想去?”


    “嗯,”溫頌同他複述了一遍重堯真君的那番話,而後沮喪道:“本命丹火這樣重要,我卻沒有,感覺自己好像輸在了起跑線上。”


    印宿被溫頌這個比喻給逗笑了,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安慰道:“異火的下落尚需查明,還需等待一段時間。”


    溫頌低頭望著放在印宿掌心的細腕,蹭了蹭他的後肩,“好。”


    兩人回到洞府之後,溫頌倏的一下變成了小狐狸,他從衣服下鑽出來,順著印宿的衣擺爬到了他的肩膀,“宿宿,我今天的靈果還沒有吃呢!”


    印宿看著小狐狸眼中的迫不及待,慢悠悠的從納戒中取出了三枚紅櫻果,果子是深紅色的,但皮又很薄,輕易就能看出裏麵如同瑪瑙一般晶瑩剔透的果肉。


    溫頌光是看著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在印宿將玉盤放在石桌上後,他兩隻後爪一蹬,就跳了上去。


    在他把臉埋上去之前,本著吃水不忘挖井人的精神,問了一句,“宿宿,你要不要一起吃?”


    印宿聽到小毛團主人一樣的邀請,墨黑的瞳中碎開一片笑意,“這麽大方?”


    “當然了,”溫頌看著不過手心大小的靈果,很有些舍不得的往他那邊推了推。


    印宿看著他眼中的心痛,忍不住想逗逗他,“好,那我便嚐一個。”


    說著他拿起了三個中最大的一個,溫頌見此眼巴巴的看了過去,“宿宿,這麽大一個,你吃的完嗎?”


    印宿撓了撓他的下巴,笑話他,“小氣狐狸。”


    “我才不是,”溫頌覺得這是對自己的汙蔑,他收回追著靈果的眼神,撇過眼睛不看,“你吃吧!”


    印宿看著腦袋歪到一邊的小毛團,腦海中浮現了他委屈巴巴的流口水的模樣,他忍住笑意,將靈果舉到了小狐狸的嘴邊,“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不過我這裏還有許多,就不跟你搶了。”


    溫頌這次不假大方了,他“嗷嗚”一聲咬住靈果,然後幸福的攤在了印宿的手上。


    靈果是真的好吃,剛進嘴裏是滿滿的汁水,汁水落入味蕾,又是七分的甜,兩分的酸,以及一分的清香,不會有半點膩味。


    溫頌暈乎乎的想:怎麽會這麽好吃啊?


    不知不覺間,三個靈果就沒了。


    印宿看著小狐狸嘴邊黏在一起的毛毛,推了推他,“把自己打理幹淨。”


    溫頌把爪子搭在印宿的手腕上,軟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還想吃。”


    印宿看著不知足的溫頌,捏了捏他的小爪子,“你知不知道方才吃了多少靈石?”


    溫頌對靈石是敏感的,他聽到這個字眼,抖了抖耳朵尖,“多少?”


    印宿給他算了算,“紅櫻果三十上品靈石一枚,三枚就是九十上品靈石。”


    溫頌連忙道:“但這不是宿宿送我吃的嗎?”


    “沒讓你還,”印宿看著溫頌如臨大敵的模樣,道:“我是讓你節製一些。”


    溫頌勉為其難的道:“好的吧!”


    今天的妥協是為了以後的可持續發展。


    他舔了舔嘴邊的毛毛,力求不浪費一滴汁水,在這之後,又給自己施了個淨塵術。


    印宿看著溫頌舔來舔去的動作,抽了抽嘴角,“今日那個同你說話的人便是你提過的虞師兄?”


    “對呀,”吃飽喝足之後的小狐狸把印宿的手掌壓在下麵,自己躺在了軟乎乎的掌心上麵,狐狸尾巴還是不是掃過印宿的手臂,“虞師兄人還挺好的,說若是我想接宗門任務的話可以給他傳音。”


    印宿揪住他的尾巴尖,道:“你答應了?”


    “嗯,”小狐狸發現甩不了尾巴了,扭著脖子看了過去,“宿宿揪我尾巴做什麽?”


    印宿道:“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什麽嗎?”


    毛團子想了想,搖了搖小腦袋。


    印宿把小狐狸撈到手上,“明天的靈果沒有了。”


    溫頌一聽,毛毛就炸了,“為什麽?”


    印宿溫柔的給他順毛,“因為你把我說的話忘了。”


    “宿宿不講道理,”毛團子眨著圓乎乎的小眼睛,控訴道:“你和我說了好多話,我怎麽能知道你說的是哪句?”


    印宿不為所動,“想不起來,靈果便不要吃了。”


    任憑小狐狸如何撒潑打滾,都沒能讓他改變主意。


    溫頌趴在他的手心,氣咻咻的用他的手指磨牙。


    這幾日裏,溫頌除了修煉,便是煉製靈丹,很快就到了逢五的日子。


    這一次,他準時來到了千株殿,不過鑒於大家都來的很早,他還是最後一個。


    重堯見到他,微微頷首,“過去坐吧!”


    溫頌應了一聲,然後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個蒲團,坐了下去。


    重堯見到溫頌自備蒲團,想到了上次林驚瀾阻攔他坐下的場景,他瞥了自家徒弟一眼,沒說什麽。


    其他幾位弟子見此情景,同樣想到了這件事,然後不約而同的看了自家師弟一眼。


    林驚瀾迎著師尊和師兄微妙的目光,覺出了幾分憋悶,看他做什麽,又不是他讓溫頌帶蒲團的,搞得好像他欺負了人一樣。


    待教授結束之後,林驚瀾叫住了他,“你等一等。”


    溫頌停下步子,“你在叫我嗎?”


    林驚瀾“嗯”了一聲,“你今天為什麽要自己帶一個蒲團過來?”


    溫頌聽著他隱隱氣憤的語氣,有些莫名其妙,“上次你叫我不要坐那個蒲團,我回去之後想了想,覺得占了別人的位置確實不大好,便自己帶了一個。”


    還有就是:他也不大願意坐溫浮的蒲團。


    林驚瀾聽完他的理由,雖然沒覺出什麽不對,但……更憋氣了,“隨你。”


    溫頌“哦”了一聲。


    然後他就看著林驚瀾黑著臉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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