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


    “不願意麽?”


    女子兀自挑起一縷白發把玩。


    下首之人的臉色白了一些,一股子寒意自心底生出,不過須臾便蔓延到了全身,“願意的。”


    “願意便好。”


    發絲從指尖滑下,女子的秀靨露出一點笑意,“下去吧!”


    “遵……尊主令。”


    ————


    沈鈺望著因果牽引的方向,眉間湛出神光,神識也隨之延伸過去,在探及到盡處之後,他的眸光沉了下來。


    印微之觀他神色,道:“可是魔界?”


    “不是,”沈鈺吸了一口氣道:“是凡人界。”


    印微之聞言怔了一下,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確定嗎?”


    沈鈺道:“應是不錯的。”


    因果之道,應天地感召,如影隨形,沒有修士可以躲過。


    可這等術法卻無法在凡人界施展,既無法找到始作者,也無法斷定其人是正是魔。


    沈鈺能想到的印微之自然也能想到,他望著眼前陷入沉眠的百姓,道:“倒是狡猾。”


    沈鈺沉吟之後道:“一個人的氣機該是圓轉而完整的,對方攫取百姓生機,相當於將其分離了出去。”


    印微之抬目,“你想利用餘下的生息去尋人?”


    “是。”


    溫頌回到宗門的第二天,就被向深找上了門,他望著洞府外容色舒朗的男子,不由得彎唇笑開,“師兄。”


    向深看著朝他走過來的少年,沒敢上前,“師弟?”


    麵前的少年烏發紅唇,眉眼皆似筆墨蘸染,精心勾勒,從而湧出了這樣一副鍾靈毓秀的模樣。


    溫頌聽著他不確定的語氣,眼睛也跟著彎了彎,“師兄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嗎?”


    “是有些認不出,”向深實話實說,他覺得自家師弟這兩年不像是出外曆練,倒像是重新投了個胎。


    “我們進去再說吧,”溫頌上前將人拉到洞府,“師兄,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向深看了正在石床上打坐的人一眼,“印道友告訴我的。”


    溫頌問道:“師兄和宿宿一直有聯係嗎?”


    “算是吧,”向深揉了揉他軟乎乎的頭發,“當初你被困在秘境,不知生死,我沒有辦法,隻能托印道友在其中斡旋,後來你被救出,也是他給我傳的消息。”


    說著他點了點溫頌的額頭,“倒是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出來了也不知道報個平安。”


    溫頌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裏任他動作,“師兄,是我錯了。”


    向深看著溫頌額頭被自己點出的紅印,縮回了手指,“知錯就好,你要記得,總有人關心你的安危,下次萬不可讓自己陷入這樣危險的境地。”


    溫頌拜入師門之後,一直都是他在帶,人出事了,最擔心、最自責的也是他,這會兒真真切切的瞧見人無恙,心上的那層陰影才算是徹底消去。


    向深那句‘總有人會擔心你的安危’實在是戳了溫頌的心,他望著沉著了許多的向深,沒忍住上前抱了抱他,“謝謝師兄,我會的。”


    向深拍了拍溫頌的脊背,笑了笑。


    兩人的這個擁抱一觸即分,飽含更多的是師兄弟之間的感謝以及安心。


    在這之後,向深問了些在外曆練的事,溫頌挑著能說的都說了一遍。


    臨走之前,向深給他留了一袋子靈石,叫他好好修煉。


    溫頌在人離開之後,打開看了看,他見到裏麵的靈石,“哇”了一聲。


    印宿聽到溫頌的驚呼,用神識掃了一眼他手中的儲物袋,“我給的靈石比向深給的要多,怎的不見你這般開心?”


    溫頌抱著儲物袋,嘴角還掛著一絲明顯的笑,“不一樣的啊!”


    印宿聞言,眸光淡了淡,“哪裏不一樣?”


    溫頌走到石床旁邊坐下,因著石床有些高,他的小腿是離地的,他一邊晃著腳丫子,一邊道:“宿宿給的靈石要還,師兄給的不用,背債與不背債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說完他怕印宿誤會不想還靈石,連忙添上一句,“我這隻是表達一下心中的感受,沒有不還給你的意思。”


    “傻東西,”印宿敲了敲他的頭,“那你倒是說說,我的靈石和陣盤,你幾時能還上?”


    低沉醇厚的聲調,順著耳畔傳入了鼓膜,又從鼓膜延伸到了心尖。


    溫頌摸了摸耳朵,嘟著嘴道:“宿宿現在好像催債的。”


    少年的紅唇水潤潤的,微微嘟起的時候,三分純然,兩分驕憨,混著小小的抱怨,可憐又可愛。


    印宿輕笑一聲,“你把耳朵變出來。”


    “做什麽?”


    “不是說我像催債的麽,”印宿揪了揪他的耳垂,道:“叫你抵債。”


    耳朵的溫度並不高,可印宿指尖的溫度卻是很高的,兩者相碰觸時,那一點白皙似是被沁透了般,迅速染上了一抹迤邐的浮霞。


    溫頌感受著耳朵上燙人的溫度,覺得心坎好像有些燒,他把印宿的指尖撥開,想讓這種奇怪的感覺消失。


    印宿將視線從紅紅的耳垂上移開,“不抵債了?”


    “抵的,”溫頌低著頭道:“這一下……也要收靈石。”


    印宿笑著問他,“你想收多少?”


    溫頌的手指在石床上來回劃著,有些緊張,“十塊上品靈石可不可以?”


    印宿聞言眉心折起,正當溫頌覺得他不會答應的時候,他跟個冤大頭一樣應下了他的獅子大開口。


    溫頌覺得印宿有些傻,但又覺得自己作為占便宜的一方,還是不要提醒他了,最多他讓他多摸幾次耳朵,他把耳朵變出來,軟聲道:“宿宿摸吧!”


    印宿看著眼前兩隻毛絨絨的耳朵,眼底蔓出笑意,許是心境不同了,他覺得這雙耳朵本應是屬於他的,除了他誰都不能碰。


    溫頌在印宿旁邊坐著,他見人沒有動靜,用肩膀撞了撞他,“宿宿怎麽不動呀?”


    少年的尾音微微向上翹著,驀然帶了些撒嬌的意味。


    印宿回過神,抬手覆了上去。


    在他碰到耳朵根的時候,溫頌敏/感的抖了抖毛毛。


    印宿察覺到這個變化,手指頓了一下,然後從頭到尾捋了一遍,他的力道不輕卻也不重,是正正合適的那一種。


    溫頌才被擼了一會兒,就有些想變成小狐狸躺平了,不會現實中也沒差多少,他原先坐的很是端正,可因為太過舒服,挺直的脊背慢慢塌了下去,最後趴在了印宿的肩膀上,“宿宿,給我靠一會兒吧!”


    “嗯。”


    這是兩人和好之後的第一次親近,印宿感受著頸間淺淺的呼吸,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良久之後,才恢複了放鬆。


    帶著些潤澤的氣息噴灑在側,有些癢,也有一點從未有過的感覺,影影綽綽的,連他自己也未能分清是什麽。


    溫頌倒是沒有想那麽多的,他靠在印宿身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骨節柔軟的手指輕輕拉住身邊人的衣角,眉眼舒展平和,這樣的姿態無疑是親近而依賴的。


    印宿感知到溫頌的呼吸漸漸平穩,把人放在了石床上。


    三天過後,桑逸將溫頌召到了主峰。


    溫頌踏入流月殿的時候,殿內隻桑逸一人,他走到中央,掀開衣袍跪下,“弟子拜見師尊。”


    “起來吧,”桑逸用靈力將人托起,而後道:“今日召你來此,一是詢你出外曆練時所得,二是你如今已經築基,該為自己選一本功法了。”


    溫頌被托起之後,心中有些忐忑,“弟子所得在於丹道,師尊願意聽嗎?”


    “且說說看,”桑逸不是那種幹擾弟子道途的人,何況他原就不討厭丹道。


    溫頌腦海中慢慢回想著這些時日發生的事,“弟子以為丹道至精至微,第一需勤,勤而不倦,然後心竅稍通,第二需精,煉丹乃精微之事,其中的每一個過程都極為深妙,需經千萬次的打磨實踐,第三需誠,誠於心,修丹道著當有一顆慈悲之心。”


    “弟子如今隻做到了勤,”溫頌的目光清亮而堅定,“但以後會努力做到精和誠。”


    他想成為一個很好的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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