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第九師拿下了銀豐一線?”趙東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徐邦傑送來的戰報上的確是這麽說呢,而徐邦傑既然敢在戰報上白紙黑字的寫明已經拿下了銀豐,那就不太可能是假的。[


    趙東雲對自己手底下的將領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也知道手下的這些將領匯報的時候往往會避重就輕、報喜不報憂,但是這些事情隻局限在小事上,而在那些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他們斷然是沒有膽子說謊造假的。


    方壁永也是一臉的疑惑:“銀豐那邊的敵軍雖然隻剩下一個旅,但是實力卻是超過了尋常的混成旅,而徐將軍的第九師雖然是我軍勁旅,但是這要是說以一師之力就在三天時間裏拿下了銀豐一線,這恐怕是不太正常啊!”


    楊德明也是皺眉:“這會不會是盧永祥察覺到了我們想要包圍他們的戰略意圖,已經開始收縮戰略防線了?”


    “有這個可,這個盧永祥也不是的容易打發的角色,察覺到我們的戰略意圖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方壁永道:“不過我更擔心的是,直軍此舉是故意如此,難保後頭沒有埋伏,昨天晚間開是我們就失去了盧永祥親率第二旅的蹤跡,有可能該旅已經南下會回援銀豐一線。”


    趙東雲的司令部裏,諸多參謀們聽聞徐邦傑竟然依靠一師之力在三天內就擊潰了敵軍一旅,並拿下了銀豐一線後,幾乎一個個都是覺得不可思議,在他們的印象裏,這直軍第一師的老部隊哪怕是一個旅,但是憑借著大量土木工事的話,己方要想拿下來也是不容易的,投入一個師慢慢打估計,十天半個月有希望,如果要想三天內拿下來,投入兩個師估計都夠嗆。


    歡喜莊那邊就是最明顯的例子,陳光遠的第三師和林永權的第十師加起來兩萬多人對直軍第一混成旅發起兩麵夾擊,但是那怕第一天就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但是實際上如今兩天過去了,奉軍依舊沒能徹底擊潰第一混成旅進而攻占歡喜莊。


    前有日俄戰爭,後有奉軍入關親曆的數場戰役,讓很多奉軍將領認為當代的戰爭已經偏向於持久戰,很難做到和以往一樣的速戰速決了。


    然而在這種大局之下,徐邦傑的部隊竟然是在三天內就拿下了銀豐,不得不說此舉是極大的刺激了奉軍的諸多將領,也是讓很多司令部的參謀們開始猜測這是不是盧永祥的陰謀,銀豐後頭埋伏著好幾萬的直軍主力之類的。


    就連趙東雲也是有些疑神疑鬼,他可不是什麽自大狂傲的人,從來不認為自己在這個時代就是超越了旁人,更不認為自己的部隊稍微訓練後就能天下無敵,實際上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手底下的奉軍雖然戰術、各別武器上比曆史上的北洋常備軍強一些,但實際戰鬥力相差並不大,在士兵素質、軍官素質、身管火炮數量這三項關鍵因素上,其實奉軍、直軍兩家是半斤八兩,差距並不大,至於迫擊炮、輕機槍帶來的戰術優勢,影響其實很有限,之所以說是戰術優勢就是因為這影響不了戰略大局。


    所以兩次入關作戰裏,他從來不會讓手底下的部隊玩什麽以少勝多、一對一單挑這種扯淡的事,他和所有的軍事將領們一樣,每時每刻都是試圖集中最大數量的兵力,然後在某個局部形成對敵軍的兵力優勢。


    什麽樣的指揮官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那就是能夠製造各種機會讓己方形成對敵人的兵力優勢,哪怕是總體上己方兵力處於劣勢,但是通過種種的戰術部署也能夠形成局部上的兵力優勢。


    至於那些腦子裏天天想著以少勝多、以奇險勝的人們屬於幻想家,和現實沒多大關係。


    這一次同樣不例外,趙東雲在歡喜莊投入了主力部隊,以求形成絕對的兵力優勢,然後利用這種優勢攻克歡喜莊,再匯合第九師把銀豐一線的敵軍包圍殲滅。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現在隻是牽製性進攻的徐邦傑第九師竟然是取得了決定性的突破,盡管對此事還有些疑神疑鬼,但是不管第九師是怎麽攻克直軍陣地的,總之攻克了不是,而現在就給奉軍創造了巨大的機會,一個包圍歡喜莊內第一混成旅、第一師第二旅的機會!


    “傳令第九師,讓他們迅速西進,除了要注意寧和方向可能增援之敵軍外,主力立即沿著西北方向發起進攻!”


    “傳令第七混成旅,即可出擊岔河一帶!”趙東雲深思了片刻後,並沒有太多的猶豫,盡管他還有些懷疑銀豐一線的取勝是直軍的埋伏,但是他也是顧不上那麽多了,如今一個天大的機會擺在他眼前,那怕是真的陷阱他也準備跳下去,他把奉軍全部主力都帶入關來,在唐山這個小地方匯集了三師三旅的龐大兵力,除非段祺瑞和王士珍等人的部隊一夜之間全部飛到唐山這裏來,不然的話哪怕就算銀豐後退是真的陷阱,但是誰又有能力能吃下他數萬部隊這個獵物?


    一旁的楊德明聽罷後有些擔心道:“第七混成旅為我軍總預備隊,現在就投入戰場是不是太早了!”


    趙東雲卻道:“如今要的就是一鼓作氣,預備隊不僅僅是用來防備不測的,更是用來擴大戰果的!”


    麵對這種重大決斷,趙東雲向來是果斷而堅決的,他的這種行為也是帶給了麾下將領們的信心。


    在趙東雲抽調第七混成旅投入戰場,試圖擴大戰果,從南線之銀豐一帶徹底突破,進而包圍盧永祥所部的時候,已經行軍到歡喜莊外圍的盧永祥聽聞自己麾下第一旅被擊潰後,在唐山作戰多日,哪怕是這兩天局勢如今緊張,歡喜莊搖搖欲墜的時候盧永祥一直都是保持著鎮定,從容指揮諸多部隊。


    然而聽聞第一旅潰敗後,他憤怒了,失態了!


    “他朱泮藻幹什麽吃的,有著兩個炮營支援都能被擊潰,如此無能之輩留之何用,我要殺了他!”盧永祥甚至是當著第一師其他軍官的麵大發雷霆,喊出了要手刃朱泮藻的話來。


    不過火發過來後,他也是沉思了起來:“歡喜莊的老鮑情況怎麽樣了?”


    盧永祥口中的老鮑就是鮑貴卿,此人和當代很多北洋高層將領一樣,在曆史上不算出名,1906、1907年時期的北洋體係內的高層將領,其實很多都是後世人所不熟知的,比如王英楷、鮑貴卿、徐邦傑,而這些人的大多有同樣的特點,基本上都是老武備出身,然後都是北洋早期的核心將領。


    鮑貴卿曆任北洋常備軍左鎮\第一鎮\第一師的管帶、標統、協統,去年共和後就任第一混成旅旅長。從他的任職履曆就可以看得出來,此人是和王占元、盧永祥這幾個人一樣,乃是王英楷手底下的核心將領。


    而且此人實際是和趙東雲的私人關係也不淺,趙東雲當年還在保定的時候,此人和曹錕、王占元、何宗蓮他們都是趙東雲的座上賓,不過北洋體係裏好友關係不代表什麽,就跟曹錕身上的蘇係烙印深到無法剔除一樣,鮑貴卿身上的直係烙印也是深入骨髓的。


    如果說後世上的民國初年混戰是一群陸士同學之間的戰爭,那麽現在的這場北洋內戰就是天津老武備同學之間的戰爭,而且彼此交戰的大多還是早年的好友。


    趙東雲和王英楷當年也是稱兄道弟的,曹錕、何宗蓮和王占元、盧永祥他們也算得上是多年好友了。


    但是這種私人關在在大是大非麵前卻是不值一提,往日的好友但是今天卻已經是兵戎相見。


    “第一混成旅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傷亡甚多,鮑將軍已經多次請求我部增援!”


    盧永祥道:“第十一師呢?還有第十二師的情況呢?”


    “第十一師目前在李莊一帶被敵軍第二騎兵旅攔截,第十二師還在鴉洪橋一帶,遭遇敵軍第五混成旅所部的攔截。”


    “這麽說來,他們短時間內是無法突破敵軍封鎖前來增援了?”盧永祥如此說著的時候,卻是不等他身邊參謀的回答,就是轉頭看向了遠方。


    北方此時隱約傳來隆隆炮聲,那是歡喜莊,此時他的部隊距離歡喜莊已經不足三公裏,前線部隊甚至已經是和歡喜莊的守軍進行了接觸。


    盧永祥看著北方隱隱約約的歡喜莊,良久後他才道:“傳令下去,立即轉道向西豐台方向行軍!”


    “再傳令第一旅朱泮藻,即刻退往寧河死守!”


    盧永祥親率的第二旅在距離歡喜莊隻有三公裏之外的地方突然轉道向西,此舉讓歡喜莊內的鮑貴卿氣的破口大罵:“他是要跑,他這是要扔下我們逃跑!”


    銀豐一線第一旅被擊潰的消息可瞞不住,鮑貴卿也是得知了這一消息,而此時再看到盧永祥此舉,鮑貴卿是非常明白,這個盧永祥已經是斷定歡喜莊守不住,為了避免被圍殲已經是提前向西突圍。


    他盧永祥跑了,可是他鮑貴卿還在歡喜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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