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旭努力在腦海裏搜尋,他在結婚之前曾經見過王寅一和杜若愚好幾次,那時候他們總說自己抱著貓,現在想起來那一定是招招。


    但是在更早的時候,苗旭在別的地方和招招接觸過。


    那是幾年以前,他還是個實習警察的時候……


    往事朦朦朧朧回憶不清,可苗旭沒有時間仔細去想,他繼續往前走,想到招招的身邊,但豺狗們攔住他。


    苗旭對領頭的紅豺說:“你們不會忘了這是王家開發的樓盤吧,以為躲在這裏就沒事了?”


    這句話正好戳中紅豺的心思,他現在騎虎難下,退也不是進也不是,隻能守著兩個幼崽等洛誠的消息。


    “所以讓我去照顧孩子。”苗旭沉著聲音說,“孩子要是受到驚嚇,有什麽閃失,你們要付出的代價更多。”


    “況且你們這麽多人,我隻有一個,這裏還是二十樓,你還指望我能帶著兩個孩子逃走嗎?”


    苗旭主動說出現在的形勢,紅豺沉吟片刻,不得不說苗旭說的對,便讓手下們把苗旭放進房間,但是將他的手機收走。


    苗旭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招招和陽陽身邊,把兩隻幼崽從地上抱起來,一起攬進懷裏。


    在苗旭來之前,招招停止哭泣,努力保持清醒,要是他都失去意識,陽陽要怎麽辦。


    小獅子已經有些昏昏欲睡,在小老虎的爪子上躺著,腦袋一點一點。


    招招用有限的條件讓陽陽更加舒適,一隻爪子墊在小獅子的身體底下,另一隻爪子遮在小獅子的腦袋上,不讓他看見那些走來走去的豺。


    他拚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眼下可怕的情況,而是回憶和爸爸還有苗叔叔一起的快樂時光。


    馬上他就要從幼兒園畢業,已經是個大孩子了,要勇敢起來。


    招招用盡全身力量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在看見苗旭的那一刻全部潰敗。


    小老虎撲進苗旭的懷裏,眼淚再次大顆大顆流下來。


    苗叔叔沒有騙他,真的來救他了。


    苗旭看著小老虎,心破碎一地,這麽小的孩子再次經曆噩夢,該有多害怕啊。


    苗旭坐在地上,一邊抱一隻,觀察幼崽的狀態。


    小獅子倒還好,甚至已經呼呼地睡起來,鼻子上冒泡泡。而招招的情況嚴重很多,他的身體細細地顫抖著,腦袋輕輕蹭苗旭的衣服,半張著眼睛,不停哭卻不出聲。


    紅豺見幼崽這樣子,連忙撇清關係:“我們可沒虐待他們,我還找人給他們講故事。”


    旁邊的胖豺“友好”地擠出一個笑容。


    長得不好看就別笑了,苗旭懶得管這些豺狗,集中注意力先安撫招招。


    他抱著招招,輕言細語地說:“沒事沒事,苗叔叔來了,沒有人能再欺負你。”


    招招靠在苗旭的胳臂肘裏,抽噎著用爪子擦自己的臉,他雖然哭得厲害,但苗叔叔來了,感到瞬間安心。


    小老虎能這麽哭反而讓苗旭鬆口氣,他最怕看到招招不聲不響呆若木雞的狀態,那才是真的心理有創傷。


    “你很勇敢,回去讓你爸爸好好獎勵你。”苗旭安撫著小老虎,“你很好地保護了弟弟,如果沒有你在身邊,弟弟不會睡得這麽香。”


    招招漸漸平息下來,貼著苗旭不動。


    苗旭知道一時半會出不去,盡量轉移小老虎的注意力,手指摸摸他的頭,因為在地上蹭了很久,招招的身上全是水泥灰。


    “你可能不記得了,我以前見過你。”苗旭溫柔地對小老虎說。


    剛才他在抱起小老虎的一刹那,記起了一切:“幾年前你被壞人抓走,警察叔叔去救你,當時我也在場。”


    那時候他還是個實習警察,本來沒辦法插手案子,但是那天人手不夠,他被安排去守警戒線,結果場麵一度十分混亂。


    他又是個愣頭青,想都沒想就跑去幫忙,然後和警察前輩們一起製服犯人,讓苗旭沒想到的是,最後把受害者抱出來的時候,居然是隻……動物。


    他已經完全回憶起那個時候的懵逼,他瞅著那隻動物,無法分辨那是貓還是別的。


    年輕的苗旭好奇地上前去看了一眼,結果看見小動物黑黃相間的尾巴,開始懷疑這是隻老虎吧?


    而那隻“貓”看見苗旭,直接嚇昏過去。


    “是我啊招招。”現在的苗旭想起來後哭笑不得,“那時候你遇到的人是我,怪不得你會害怕警察,我一直不討小動物喜歡。”


    幾年前的招招剛從綁架犯手裏逃離,正是脆弱的時候,猛地看見苗旭自然嚇得不輕,於是埋下了對警察同誌的心理陰影。


    “雖然陰錯陽差嚇到你,但說明我們有緣分對不對。”苗旭輕輕搖晃懷裏的招招,笑著對他說,“那時候我也參與了對你的救援,跟現在一樣,你從頭到尾都不用再害怕。”


    其實對於幾年前的事,招招好多細節都記不清,隻有恐懼的感覺殘留在心裏。現在苗旭這麽說,讓他認識到,原來在他最痛苦的時候,苗叔叔早就陪在他身邊,這下世界都變得光明起來。


    招招不哭了,乖乖地靠著苗旭。


    苗旭小聲說:“你表現得很好。”


    一大兩小抱在一起說話,旁邊豺狗們快沉不住氣。


    眼見著天都黑了,洛誠那邊還沒有動靜,紅豺急得眼睛都泛紅,再次撥電話給洛誠。


    結果洛誠依舊在說:“再等一等,馬上就談妥了。”


    苗旭冷眼看著他們交流,確認豺狗們不敢把他們怎麽樣,等紅豺掛掉電話,便對他說:“洛誠是在坑你們吧。”


    紅豺聽見苗旭的話,身體緊繃,咬緊牙齒。


    顯然這麽長時間洛誠都沒有來接應他們,讓紅豺也動搖了。


    苗旭抱著兩隻幼崽坐在地上,腿有點麻,他換了個姿勢說道:“你早點棄暗投明還有救,跟著狐狸混就能混出頭?看他現在不管你們了吧,你們還不如找正當行業,勤勤懇懇工作早發家致富了,還用現在這麽提心吊膽?”


    苗警官職業病發作,看見失足青年就忍不住嘮叨,紅豺頭都要爆炸,喊道:“你別說了!”


    就在這時,門口跑進來一隻豺,驚慌地對他們的老大說:“樓下、樓下來了好多人,把我們包圍了!”


    *


    在苗旭和招招說話的時候,樓下實際上發生了很多事。


    首先喬助理跑到售樓部,集結全部員工,封鎖每一個出入口,一旦有動靜就立刻上報。然後杜若愚在之前就給師亦光和王寅一打了電話,大獅子和大老虎正在迅速趕來。


    王寅一得知消息後眼前一黑,簡直氣炸了,但他仍然一邊領著人開車去樓盤,一邊吩咐另一群人去堵洛誠。


    在路上,王寅一直接打給熊雄警官報警。


    王寅一和師亦光在樓盤前碰麵,杜若愚正焦急地等在那裏。


    杜若愚看見師亦光,眼眶都紅了,師亦光上前去扶住他,他難受地說:“我沒有看好孩子。”


    師亦光撫摸杜若愚的頭發,說:“不是你的錯。”


    王寅一看見獅子和他的老婆,還不知道苗旭在哪裏,心裏愈發急切,對獅子夫夫說:“是我這邊的事連累到你們。”


    師亦光讓杜若愚到旁邊休息,難得這次沒有跟王寅一抬杠,而是嚴肅地說:“我們去把孩子帶回來。”


    王寅一點點頭。


    王寅一和師亦光領著人進入樓盤工地。這時候天已經全黑,工地上隻有外部通了電,幾盞昏黃的燈照著渣土堆與石塊,建好的樓房裏黑黢黢一片,王寅一是見慣工地的人,此時看見這個場景依舊紮心。


    孩子們怎麽受得了這個環境。


    就在他們在工地裏穿梭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嗷嗚”的叫聲,清亮綿長,師亦光身邊的人隨著這聲狼嘯,紛紛變成狼,循著聲音的方向跑過去。


    王寅一和師亦光趕緊跟上。


    前方的夜色裏站著一隻瑩白的狼,白色的毛發在黑夜裏閃閃發光,那匹狼不停地叫著,她的前方一大群豺和幾隻雄鹿在打架。


    雄鹿顯然因為人少而漸漸顯劣勢,狼群立馬撲上去,戰局立刻改變。


    王寅一看見白狼,掃了打架的動物一眼,沒有看見苗旭,著急地問她:“苗旭呢?”


    韓蓉從剛才就一直在這裏喊,終於喊來了救兵,嗓子都沙啞了,扯著聲音說:“苗警官到樓上去了,孩子在上麵。”


    王寅一聽完點點頭,朝最近的樓房過去,這時候從樓道湧出一大群豺狗,不由分說直接加入大混戰。


    一時之間,在黑暗的工地上,豺與狼,豺和鹿,以及王寅一帶來的其他動物,混成一團,吼叫撕咬,爪子亂刨,不同花色的毛發飛在空中,因為夜色太黑看不清顏色。


    樓裏出來的豺越來越多,樓盤裏散布的其他豺群聽見動靜也跑了過來,在那棟樓房前麵進行大混戰。


    王寅一見這些動物堵門,不讓他上去找老婆和孩子,頓時怒火燒得五髒六腑全是熱的,他原地變成老虎,黑金的皮毛在夜色裏流動著光澤,大老虎怒氣衝天,衝著動物群一聲大吼,連地麵都在震顫。


    師亦光見狀跟著變成獅子,陪著王寅一一起吼叫,聲音震耳欲聾響徹天地。


    苗旭抱著幼崽在二十多層,之前時不時聽見狼嘯,他知道是韓蓉,結果現在居然聽到了更大聲的吼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紅豺就變了臉色,尖聲說:“是老虎和獅子。”


    苗旭鬆了口氣,搖搖懷裏的孩子,說:“你們的爸爸來救你們了。”


    招招開心地用爪子鼓掌,小獅子迷迷瞪瞪地睜開眼,沒有搞清楚情況,看了苗旭一眼,記起這位氣場奇特的叔叔,嚇得差點滾到地上。


    苗旭簡直無奈,師幼陽小朋友在豺狗的環繞下都能睡著,反倒怕他這個普通人類。


    苗旭沒工夫管自己的狗不理體質了,一手一隻幼崽抱在懷裏,從地上站起來,對紅豺說:“都這份上了,你應該相信洛誠出賣你們。”


    苗旭抱著孩子就要走,豺狗們攔在門口,不讓苗旭出去。


    苗旭冷笑:“你們不會還抱有幻想吧?”


    紅豺打量著他,遲疑地說:“至少你們還在我們手上,我們還有談判的餘地。”


    苗旭笑出來:“說得好聽,是把我們當人質的意思。”


    他收起笑容,滿臉嚴肅,從麵前的豺狗身上一一掃視過去,豺被他盯著,下意識後退幾步。


    “需要我給你們普法嗎,挾持人質與綁架的罪名,你們好好掂量掂量。”


    這群豺同時沉默了。


    苗旭和豺僵持一會,豺狗雖然猶豫,還是不願讓步,苗旭托著孩子的手臂緊了緊,看準機會,朝最近的豺狗踹過去,一腳把那隻豺踢老遠。


    豺狗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上前阻止苗旭,但因為心裏很慫動作非常遲鈍,苗旭左一個右一個,把豺狗往豺狗身上踹,因為空間小,豺們擠成一團反而混亂。


    小老虎和小獅子被苗旭夾在腋下,隨著苗旭的動作轉圈,感受到坐雲霄飛車的刺激。


    哪怕抱著兩隻崽,苗旭的身手還是那麽敏捷,連踢帶撞,居然突破了豺狗的包圍圈。


    這時候在樓下,警察們也趕到現場。熊雄帶隊,中途甚至叫上了白裕,一行人抵達工地,打著強光手電,遠遠就看見一棟樓房底下一大群動物在打架。


    熊警官麵無表情,望著大型鬥毆現場,無法分辨那邊是友軍那邊是犯罪分子,幹脆拿起腰間別著的擴音喇叭,衝著前麵說:“不管是打架鬥毆的,還是綁架小孩的,你們統統已經被警察包圍了,趕快放下手中的武器——收起爪子投降,再次警告一遍,收起爪子,停止鬥毆,交出小孩。”


    白裕:“……”


    原來熊雄一直都這麽辦案的麽。


    熊雄身後的警察一起上前,阻止動物們打架,但老虎和獅子紅了眼,根本停不下來,動物們被激發出血性,互相衝撞亂七八糟。


    警察們見到這情況感覺很生氣,不聽警察叔叔的話,一律都是壞孩子。來自特殊部門的幹警們幹脆跟著變身,直接用武力阻止這群打瘋了的動物。


    白裕看著這個情景,目瞪口呆。


    “這樣真的好麽……”白裕結結巴巴地問。


    熊雄不動聲色地說:“我們處理這種事有豐富的經驗,這是最高效的辦法。”


    前麵的動物們打成一團,看起來很熱鬧的樣子,好幾次從動物堆裏飛出一隻豺啊狼啊狗啊到熊雄和白裕的腳下,然後他們掙紮著又跑回去。


    白裕偷偷地把熊雄往後拽拽,怕他牽扯進去。


    熊雄扭過頭問:“你幹什麽?”


    白裕每次看熊雄基本都是從上往下瞅著,他心想,你個子這麽小,就別摻和了,萬一被傷到怎麽辦。


    熊雄抬起眼看白裕,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突然勾了勾唇角。


    白裕愣住。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熊雄的嘴唇有弧度,然後熊雄當著他的麵變身了,他落在熊雄身上的視線從俯視變成了仰視。


    白裕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熊雄走進打架的動物群裏,地麵都跟著震動,熊雄一手抓住一隻小動物,很輕鬆地把他們分開拋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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