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旭想起這些感情就心裏不舒服。


    好恨啊,本來日子過得好好的,在他看來兩個人的感情在循序漸進,馬上牛排就要熟了,突然來了這麽一出。


    他感覺被人搶走心愛的小貓一樣。


    苗旭閉閉眼睛,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到麵前的三火老爺子身上,雖然他很生氣,但還記著王焱是長輩。


    苗旭長長出口氣。


    他現在倒是有點懂王寅一為什麽跟王焱吵得不可開交,三火爺爺永遠不明白後輩的心理,又不願意尊重後輩的想法,於是總和兒子吵架。


    原來苗旭以為王焱是個普通的爺爺,現在結合他的身家,他有這個性格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豪門什麽的,最麻煩了。


    苗旭想想,學著王焱直來直往,問:“上次您想給我的信封裏,到底有多少錢?”


    王焱警覺地說:“你問這個幹什麽?那錢我收回了,想要也沒有。”


    苗旭裝作失望地歎口氣,說:“好可惜,我現在好後悔,當初不如拿著那筆錢跑路。”他衝著王焱笑,“所以現在還來得及嗎?隻要您肯給錢,我立刻就走。”


    王焱沒想到他今天是這個態度,罵道:“你傻啊,有沒有生意頭腦,留下來當我們家兒媳婦,不比拿一筆錢就走要劃算多嗎?有點遠見行嗎?可持續發展懂嗎?”


    苗旭說:“您也知道啊,所以趕緊把錢給我啊,我這是為您著想啊,給一筆錢我就不糾纏了,否則一直在你們老王家,吸你們的血,不是更煩人?“


    王焱:“……”


    他這下子領會過來了,苗旭是故意說反話,怒道:“你套路我。”


    苗旭垂下眼,看著茶杯中嫋嫋飄起的白霧,換了口氣,終於用正常的語氣說:“你問我滿不滿意,我恐怕給不了你想要的答案,所以提供了最優的解決辦法。”


    “所以你是不滿意咯?”王焱瞪著他。


    苗旭說:“我確實不滿意,不過你問的是王寅一的家世,而我在意的是我和王寅一……兩個人的關係。”


    王焱也是過來人,知道他嘴裏的“關係”是指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王焱瞪著眼睛:“你們兩個人的感情關我什麽事。”


    苗旭:“……”


    您也知道跟您沒關係。


    苗旭不敢說實話,隻能說道:“我知道你是關心王寅一,才會來找我,所以我跟著你來了。”


    王焱哼了一聲:“我才不關心那個逆子,我是怕你們在外麵鬧丟我們王家的臉麵。”


    苗旭對三火爺爺的傲嬌程度有了全新的認識。


    “反正,我覺得你不用擔心。”苗旭把話放這兒,“我雖然現在想起還是覺得心塞,但這種不滿意,隻有王寅一能把它填滿。”


    苗旭心裏知道,隻有王寅一能把他的老虎還回來。


    可他害怕,害怕王寅一把他心中的小老虎永遠地弄丟了。


    但這些不用對王焱說,苗旭隻需要王焱明白一件事:“相信我的身世你早應該知道,大可不必認為我會圖謀你們家的財產。”


    苗旭沒想到他也有說出電視劇台詞的一天:“我孤家寡人一個,直到退休都會是普通的警察,沒有必要貪圖你們的東西。”


    他的神色懨懨的,顯然不習慣說這些話,王焱看在眼裏,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說:“我又沒要你下保證,我們家有錢,多養你一個也沒問題。”


    苗旭無語了,說:“我說了半天,意思是不要你們養。”


    他用手摩挲著茶杯,低聲地說:“其實也不能說毫無所圖,我一直一個人習慣了,也沒有親人。如今算起來我的親人隻有王寅一……”


    他看向王焱,眼神裏有著認真:“我這麽說您懂了嗎?”


    王焱吃過的鹽比這些小年輕吃的米還多,怎麽會不懂。


    苗旭從頭到尾都在拐彎抹角地表達,他在乎的是感情,不是家產。


    “小屁孩,彎彎繞繞還挺多。”王焱不屑地說,本來是他找苗旭來,結果變成苗旭表態一大堆,“我看你口才挺好的,當警察屈才了。”


    苗旭一板一眼地說:“我以前在街道上派出所待過,接觸的全是婆婆媽媽和小混混,我跟他們說話,一聊可以聊一下午。”


    王焱:“……”


    王焱手邊有個茶葉梗,他捏在手裏往苗旭那一彈,剛好打中苗旭的腦門。


    苗旭:“???”


    王焱氣呼呼地說:“你這種小孩,就是想太多,我都沒說什麽,你就剖析一大堆,你知道你這種叫什麽嗎?叫心虛,叫不自信。”


    苗旭怔住。


    “你也不用不自信,在我眼裏,你現在已經達到跟王寅一一樣煩人的程度了。”


    王焱哼一聲站起來,說:“跟你們這些小屁孩說話讓我頭疼,懶得管你們。”


    他說著說著就想走,苗旭還懵著,這閃電般來回也太快了吧。


    王焱走了幾步又回來,俯視著苗旭:“你剛才說你的親人隻有王寅一一個,你不把招招當人?”


    “不。”苗旭連忙說,“他是幼崽,是需要照顧的……”


    “哼,招招也是你的親人。”王焱把手背在身後,教育苗旭,“還有我,你不是說要做飯給我吃,都這麽久也沒見你動。”


    上次白裕相親那回,苗旭的確說過,後來王寅一一直在和父親冷戰,就沒再提這件事。


    王焱指責苗旭:“言而無信。”


    苗旭無話可說:“你要想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下廚。”


    “不稀罕。”王焱說,“你先跟我兒子拉扯清楚吧。”


    他不服氣,還在糾結:“我兒子怎麽說長相和能力都不錯,到底是哪裏不滿意了。”


    苗旭剛想開口,就被王焱打斷:“我不聽,我不管。”


    說完,王焱這次真的從包間裏背著手走出去,一去不複返。


    苗旭被他一套操作搞懵了,最後回過味來,不得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


    自己依舊被數落了。


    苗旭笑著搖頭,三火爺爺死活都不肯輸掉場麵。而且他提到做飯的事,意思是告訴苗旭,他也是苗旭的親人。


    苗旭歎口氣,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坐在那裏,把茶慢慢喝完,一邊喝一邊想,雖然王寅一對父親的做法不讚同,但跟王焱有些像。


    他們都有種控製欲,隻不過王焱比較嚴重,而王寅一身上是淡淡的。


    哪怕是現在,王寅一仍舊在試圖掌控全局,想用自己的方法把苗旭哄回去。


    苗旭靜靜地想著這些事,突然覺得是不是真像王焱說的那樣,是他想太多。


    “你知道你這種叫什麽嗎?叫心虛,叫不自信。”


    王焱的話仿佛還在耳邊,苗旭攥緊手裏的茶杯。


    *


    王寅一站在路邊,目送王焱和苗旭離開,心情一言難盡。


    他靜靜地佇立在那裏發呆,冷不防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你站我們單位門口幹嘛呢?”


    王寅一回過頭,一看是白裕,這才意識到這裏是治安大隊外麵。


    他沒有心情跟白裕閑扯,說:“沒什麽,湊巧在這裏。”


    他剛要離開,白裕把他拽住,問:“是為了小苗吧?”


    王寅一停下來,卻沒吭聲。


    白裕好歹跟王寅一打過幾次交道,見他冷漠的樣子,小聲嘀咕:“騙婚男。”


    王寅一轉過頭,陰沉著臉:“你說什麽?”


    白裕不怕他,說:“我不是在說事實嗎,從小苗的角度來說,你不就是騙婚。”


    王寅一氣笑了:“你是阿旭的朋友,我不跟你計較。”要不是看在苗旭的麵子上,他一定要和這隻阿拉斯加打一架。


    白裕抱著胸,和王寅一並排站在馬路邊:“我肯定是支持小苗,我要替他說話。”


    王寅一看著麵前的人來人往,壓下心頭的煩躁:“你有話就說吧。”


    “小苗在我們隊裏雖然年輕,但為人認真,態度也親切,人緣很好。”白裕說著。


    “他的優點我都知道,不用你多說。”王寅一耐著性子。


    白裕點點頭:“他雖然表現得很正常,但我真的一度以為他不會結婚,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結這麽早。”


    王寅一聞言,扭頭看白裕。


    白裕繼續說著:“因為他的氣質有點‘獨’。”


    白裕以前不知道怎麽描述苗旭給人的感覺,後來變成了阿拉斯加,大概是犬科的直覺,他終於找到了準確的形容,苗旭就像獨狼一樣,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白裕認為自己算是苗旭的半個娘家人,雖然他打不過老虎,但還是要為苗旭撐腰:“既然你把獨狼拐回家,就要好好對待他。”


    王寅一淡淡掃了白阿拉一眼,說:“這是當然,不用你說。”


    白裕歎口氣:“他家裏的事你也知道,他從小失去父母,長大又失去養父。上次你跟他一起掃墓了吧,應該去過烈士陵園,他的養父犧牲後,他已經沒有其他親人,跟你結婚,你就是他最親的人。”


    白裕絮絮叨叨地說,王寅一卻迷惑地問:“什麽掃墓?”


    白裕愣住,問:“就是小苗養父的忌日啊,他跟我說過要喊你一起。”


    王寅一跟著怔了怔,接著急切地問:“具體是什麽時候?”


    白裕報了日期,王寅一在記憶裏搜索,終於想起那是苗旭第一次詢問他周末有沒有空,當時他以為苗旭是邀請他出去玩。


    後來他拒絕了,因為他要帶著招招去看獅子的幼崽。


    原來那麽早的時候,苗旭就已經把他看做家人。


    王寅一一直以為是自己在推著苗旭融入家庭,其實苗旭早就在嚐試打開心扉。


    王寅一握緊拳頭,眉頭緊緊皺起,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拋下白裕一個人站在馬路牙子上莫名其妙:“我話還沒說完呢……”


    他準備了好多娘家人宣言啊喂。


    王寅一飛快地回家,家裏喬助理從幼兒園把招招接回來,正在哄小孩子玩。


    苗旭不回家,招招最近沒精打采,看見二哈逗他也不笑。


    王寅一龍卷風一般闖進屋,喬助理還沒來得及跟老板打招呼,就見他直奔苗旭的房間,從裏麵拿出一個東西。


    喬二哈看見那玩意,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地問:“老板,這是啥?”


    寒光凜凜,又粗又亮,好大一柄叉子啊。


    王寅一手裏拎著防爆叉,比劃一下,說:“傳家寶。”


    喬助理和招招:“?”


    招招呆呆地看著爸爸拿著那把可怕的武器,傳家寶的意思是以後要給他嗎?


    王寅一吩咐喬助理說:“你把招招照顧好。”


    說完,他提著叉子大步走出去。


    喬助理摸不清頭腦,在後麵喊:“老板,你要幹嘛去啊?”


    王寅一揚了揚手裏的防爆叉,說:“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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