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虎氣勢洶洶地撲上來,苗旭的後腦與後背撞到床鋪上,他閉了閉眼,接著對上老虎金色的眼睛。


    老虎說他也是毛絨絨。


    苗旭笑了。


    大玩偶終於長毛了。


    老虎見底下的人還在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耐地甩了一下尾巴,衝著苗旭噴氣,喉嚨裏壓抑著吼聲。


    苗旭一點都不怕,直視著老虎,說:“毛絨絨是要給摸的,你肯讓我摸一下嗎。”


    王寅一有點驚訝苗旭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稍微冷靜了一點,說:“那也不能瞎摸。”


    老虎壓住苗旭,用鼻子碰他的額頭,很想把氣撒在他身上,但是又舍不得,最後隻能無能狂怒地用爪子拍了一下床鋪。


    震動傳到苗旭背上,他側過身體,謹慎地伸出手去觸碰老虎爪子,那隻爪子很大,很有力量,卻沒有伸出利刃,看起來有些圓潤,苗旭碰到之後還回頭看王寅一,試探他的反應。


    王寅一譏諷地說:“剛才擼貓擼得挺帶勁的,現在反倒小心翼翼。”


    “不一樣啊。”苗旭見老虎沒有反對,手蓋在爪子上摸了摸,動作輕微得像研究珍品,說,“這是你告訴我的,你們也是人類,要學會分辨對方的態度與不同。”


    “幼兒園的小孩子被拍頭會很高興。”苗旭說著,“至於米利安,一直用貓的狀態生活,似乎很樂意被當作貓。”


    他看著大老虎,說:“但是你不一樣,你不主動變身,我不敢碰你。”


    萬年木頭腦袋粗神經的苗旭用了“不敢”這個詞,讓王寅一微微錯愕,接著火氣平息下來。


    自從那次談話之後,兩個人之間總像缺點什麽,雖然他開始抱著苗旭睡覺,苗旭也沒有拒絕,卻還是有著隔閡。


    原來就是“不敢”這兩個字啊。


    王寅一不主動變身,苗旭摸不清他的態度,始終小心翼翼,多方試探,最後無計可施,終究回歸到不敢。


    苗旭見老虎沒有反對,一把抱住老虎的大爪子,笑著說:“很開心。”


    王寅一再大的氣也被他這個笑容給笑沒了,抬起那隻被他抱著的爪子,拍拍他的掌心,別扭地說:“你很喜歡動物。”


    這次不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這麽多天看苗旭的各種反應也該看出來了。


    雖然被看出來,苗旭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他以前一直努力維持硬漢形象,突然要承認自己的少女心,挺難為情。


    但他還是說:“是啊,很喜歡,從小就想養一隻貓。”


    他終於把這件事說出來了。


    王寅一想起苗旭曾經提過養貓的建議,但被他拒絕了,最後接回來一隻鴨子。


    老虎從苗旭身上下來,趴到一邊的床鋪上,苗旭感覺壓迫在他上方的重量消失,微微有點失落。


    王寅一說:“所以就用一隻從頭到腳都是毛的貓來氣我。”


    苗旭笑起來,說:“他是故意的。”


    王寅一不是傻子,布偶貓誇張的舉動誰都看得出來是故意的,但他還是被氣到了。


    “你也是故意的。”王寅一說道,故意刺激他,讓他變老虎。


    苗旭依舊握著老虎爪子,說:“配合了一下。”


    王寅一酸溜溜地說:“給他吹毛其實心裏可爽了吧。”


    苗旭揉揉老虎的爪子肉墊說:“真的把他當流浪小貓來著,雖然他滿嘴跑火車,其實挺可憐,被人囚禁了幾天,好不容易逃出來在幼兒園裏流浪,吃也吃不飽,隻能到小賣鋪旁邊去撿卡片換吃的。”


    話說回來,普通人也做不到這麽長時間變成貓在外麵流浪,除了會說話,米利安的行為模式真的跟貓好像,粘人又愛撒嬌,怪不得在那麽多網友麵前直播卻毫無破綻。


    苗旭一方麵可憐他,另一方麵還是覺得他是自己當初喜歡的那隻網紅貓貓。


    “不準說他了。”王寅一悶悶地說。


    苗旭閉上嘴,不吭聲,隻是盯著老虎瞅,老虎趴在床上,微微揚著頭,身上披著黑金的紋路,健壯而威武。


    王寅一被他看得扭過頭,問:“看什麽?”


    苗旭試探著詢問:“所以,可以摸摸你了嗎?”


    老虎聞言,金色的瞳孔收縮,直接將頭湊到苗旭麵前,用鼻子頂他的下巴,接著側臉與苗旭的側臉貼在一起,緩緩滑過去。


    毛絨絨的觸感從臉頰上蔓延開來,惹得苗旭心裏一陣癢,苗旭當他是同意了,一把摟住大老虎的脖子。


    王寅一心裏一震,不再動彈,由著他動作。


    苗旭笑著抱住老虎脖子,手探上去摸摸他的圓耳朵,老虎的耳朵真的可愛,圓圓的翹起來。


    他說著:“小時候一個人在家,真的很想要一隻貓,想著要是有貓就好啦,有貓就不會無聊,有貓就不會孤單。”


    幼兒園裏的小動物不是他的,軟綿綿的長毛布偶也不是他的,這隻大老虎能不能屬於他?


    他時不時這麽思考,可害怕王寅一認為他這個想法很失禮,一直不敢表現出來。


    王寅一被他抱著,終於看到苗旭靈魂裏缺愛的一部分,同時在心裏歎息,苗旭把所有的情感寄托在動物身上,希望擁有一隻貓,卻不敢奢望能有一個人來陪伴。


    苗旭可以坦然地承認對動物的喜歡,什麽時候才能接受來自另一個男人的關愛。


    一步步來吧,至少苗旭肯向他敞開心扉,說起小時候的事了。


    苗旭的笑容變多了,肯使一些小性子了,這次還會惹他生氣,總比剛搬家的時候,那個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房客強。


    老虎動動身體,讓苗旭靠上來,苗旭露出驚訝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


    但他很快就粘上來,貼住老虎暖呼呼的皮毛,觸感又順又滑,像上好的緞子,苗旭心滿意足地眯起眼睛。


    老虎將一隻前爪搭在他的腰上,讓他鑲進自己懷裏,就像平時睡覺時一樣,隻不過老虎的個頭太大了,讓苗旭有種被籠罩的錯覺。


    ……他的玩偶超大的。


    一人一虎抱在一起,再也不懼怕寒冷和孤獨,就在即將沉入夢鄉的時候,苗旭突然說。


    “米利安還在外麵呢。”


    王寅一惱火地說:“還惦記著?”


    苗旭說:“再怎麽說也是受害貓啊。”


    王寅一收攏爪子捏他的腰,說:“他精明得很,不用管,我剛才丟給他一把客房鑰匙。”


    苗旭抱緊大老虎,還是大老虎想得周到。


    王寅一感覺懷裏的人還在動,問:“還不睡?”


    苗旭抬起頭:“什麽時候可以梳毛?”


    王寅一額頭一跳,說:“今天不是還想把梳子給別人用?”


    苗旭說:“就嚇唬嚇唬你,才舍不得真的用。”


    王寅一這才氣順了點,用爪子把他的腦袋按回去,說:“別想那個了,睡覺。”


    苗旭:“哦。”


    兩個人彼此靠著,同床不異夢,有著一個共同的想法:真是任重而道遠。


    *


    第二天早晨苗旭起床的時候,王寅一又變了回來,盡管今天招招不在,他還是早早起床去做早餐。苗旭見好就收,不再多話,像往常那樣走出房間。


    他走向餐廳,路過客廳的時候,突然從沙發的坐墊裏鑽出一個東西,把他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米利安。


    布偶貓的毛經過一晚上塌下去一點,被坐墊壓著有點亂翹,貓咪似乎還沒睡醒,大眼睛睜開一半,懵懵懂懂地看著苗旭。


    苗旭吃了一驚,他連睡覺都不變回人,而且為什麽不去客房,就在沙發上睡了一整晚嗎?


    小貓迷迷瞪瞪,衝著苗旭叫了一聲:“喵。”


    苗旭:“……早安。”


    米利安這才反應過來,看見神清氣爽的苗旭,曖昧地笑了笑:“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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