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苗旭吃早餐的時候,依舊看見王寅一在裝飯盒,不過這一次他皺著眉頭,隻在飯盒裏鋪了一層,遠沒有之前塞得滿了。


    苗旭見了,裝作不經意地問:“怎麽帶的菜少了很多?”


    王寅一歎口氣,說道:“這兩天帶去的都沒吃完,可能胃口不好吧,還是少帶點,省得浪費。”


    苗旭心想,看來招招沒有再用食物換卡片了。


    等到周末的時候,苗旭從超市裏買了聯排薯片回來,一個大包裝裏有好多小袋,他偷偷藏起來,趁王寅一在別的房間忙的時候,把招招喊過來,小聲對他說:“我們去拆卡片。”


    苗旭帶著招招坐在床上,一包一包地拆開薯片,從裏麵尋找招招缺少的卡片,如果是新的卡就遞給招招,是重複的就用夾子把包裝袋封起來,以後慢慢吃。


    幸好運氣不錯,沒開幾袋就湊齊了,招招開心地轉圈圈,把小卡片攥在手裏,再次去幼兒園的時候,就可以去小賣部換限量玩具了。


    苗旭看著小朋友傻樂的樣子,也跟著笑起來。


    小孩子的快樂真的很簡單,隻要單純地滿足他小小的願望,就能高興一整天。


    可招招開心著開心著,突然沉默下來。


    苗旭問:“怎麽了?還有什麽想要的麽?”


    招招想了想,拉住苗旭的袖子,輕輕扯了扯,示意苗旭跟著他。


    苗旭被招招拽下床,小孩拉著大人一起走出房間,直接往樓梯走,看這架勢是要去二樓書房。


    進了書房,招招鬆開苗旭,找到自己的畫筆和繪畫本,在上麵勾勾畫畫。


    他畫了那個鴨子飯盒,簡直跟實物一模一樣,舉起來讓苗旭看,然後比劃半天,有點著急。


    可不可以把東西給別人吃,他真的很餓很可憐。


    苗旭看了半天才弄懂招招的意思,他本來以為招招是拿飯盒裏的食物去和別的小朋友換卡片,為什麽卡片到手了,還要把吃的送給同學。


    那個同學那麽慘嗎,在幼兒園都吃不飽的。


    王寅一給招招帶吃的是加餐,照理說幼兒園有正兒八經的午飯,不會讓孩子餓成這樣。


    苗旭耐心問招招:“你想給哪個小朋友送吃的?他叫什麽名字?是什麽動物?”搞清楚之後跟老師說說,不能讓小孩餓肚子。


    招招想了想,低下頭在畫紙上畫起來,畫好之後遞給苗旭看。


    苗旭看見一愣。


    招招畫了一隻貓,那隻貓毛發蓬鬆,看起來像一顆大毛球,特別是脖子上一圈雪白的長毛,非常顯眼,尖耳朵大尾巴,臉上有部分深色的毛,仿佛戴著小麵具,招招特意換了一隻藍色的鉛筆給他畫上藍眼睛。


    苗旭震驚了,這……不是布偶貓嗎?


    到了星期一,苗旭讓王寅一把鴨子飯盒裝滿點,王寅一有點奇怪,但也按照要求做了。苗旭在周末就和招招商量好,小朋友揣著飯盒被王寅一送到幼兒園。


    中午午休的時候,苗旭直接往幼兒園趕,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招招的班級外麵,和老師溝通了一會,老師把招招領出來,交到他的手上。


    招招懷裏捧著小鴨子的飯盒。


    苗旭攬過招招,小聲向他交代注意事項,招招臉上掛著英勇無比的表情,抱著飯盒像抱著炸藥包。


    “總之,你以前怎麽做的,今天也怎麽做,不要害怕,叔叔在後麵跟著你,有事會保護你的。”苗旭安慰著小孩。


    招招心想,我沒有害怕呀,貓貓很可愛呀。


    王英招抱著飯盒,悄悄走向走廊盡頭,那裏有個應急通道,但平時都關著門,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居然打開了一條縫。


    招招用力將通道的門推開,把飯盒放到地上,然後在門上敲了好幾下,接著退到後麵,安靜地等待。


    過了一會,有一隻動物在門後麵若隱若現,先是伸出試探的爪子踩在地上,確定隻有招招一個人,沒別的危險之後,慢慢地走了出來。


    那是一隻長毛貓,四肢與肚皮雪白,麵部與尾巴帶著顏色,毛絨絨的一大團,像滾動的毛球,隻不過毛發有點亂,顯得風塵仆仆。


    他四處張望,確定沒事之後,用爪子把飯盒拔過來,準備開吃。


    就在這時候苗旭飛快地衝出去,一把抓住那隻貓,把他緊緊扣在手裏,不讓他動彈。


    貓咪嚇得毛炸成一團,身上的毛全都豎起來,體積瞬間膨脹,藍色的眼睛瞪得圓溜溜,他驚恐地掙紮,伸出爪子要撓苗旭,苗旭被飛出來的長毛糊了一臉,電光火石之間,開口說:“別動!警察。”


    貓猛地停止動作,像被按下暫停鍵,過了一會才稍稍歪著頭,用漂亮的微笑臉看著苗旭,裝著星辰大海的眼睛裏有著純真。


    “喵?”


    苗旭同樣驚訝,他按著手裏的貓,手指幾乎全部陷進貓咪的軟毛裏,心情複雜地問:“米利安?”


    *


    後麵的事就很公事公辦了。


    苗旭當場聯係了熊雄,讓招招回到教室繼續上課,招招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非常舍不得那隻大布偶貓貓,布偶貓也不怪招招引誘他現身,友好地衝小朋友揮揮爪子,表示謝謝你的盒飯。


    熊雄趕過來的時候,布偶正在低頭咬飯盒裏的肉丸子,一張臉全埋進菜裏,看來確實是餓了……


    熊雄看米利安的狀態還行,將貓帶往附近的派出所做筆錄,苗旭跟單位報備,讓熊雄後麵給他補個證明,也跟著一起去往派出所。


    熊雄在派出所裏找了個房間,警察坐在桌邊,布偶貓則是蹲在桌麵上,被幾個人圍住。


    在開始之前,冰山臉熊警官問貓咪:“你能不能先變回來?”


    布偶貓偏著頭,有禮貌地說:“變回來沒有衣服穿,而且我身上很髒,太不得體了,所以這樣就可以。”


    這是苗旭第一次聽米利安開口說話,米利安的聲音跟他的自拍照一樣嫩嫩的,說話有點慢,是慢吞吞的正太音。


    一直活在視頻裏的網紅貓說話了,苗旭一臉呆滯,感覺世界好魔幻。


    熊雄示意米利安:“那行,把事情說一說。”


    雙方將訊息交換,米利安這才知道公司給他報了警,而米利安這邊發生的事則驚險許多。


    米利安知道自己的評論區總有人發汙言穢語,感覺有些不安,可他沒想到有人會扒出他的三次元信息找上門來。


    那個偷貓賊把他從家裏偷走了。


    苗旭忍不住問:“你曾經搬過一次家,應該很有戒心,那個賊是怎麽闖進你家的?”


    米利安慚愧地低下頭,說:“這個說起來非常抱歉呢,因為我經常要錄視頻或者直播,變來變去太麻煩,有時候我會在晚上偷偷地用貓形態去拿快遞或者倒垃圾。”


    苗旭:“……”


    熊雄麵無表情地吩咐:“繼續說。”


    米利安說他被抓到之後,心情非常惶恐,感到非常害怕。


    “那個人……很可怕。”布偶一邊說一邊抽泣,眼淚汪汪的,藍色的眼睛像化成了水,“他對我這樣那樣。”


    苗旭心都碎了,這麽漂亮可愛的貓被人欺負。


    鐵麵無私的熊雄警官不吃這一套,仔細詢問:“這樣那樣是什麽?”


    米利安抬起頭,悲憤地說:“他rua我,摸我的毛,揪我的耳朵。”


    苗旭:“……”


    看來偷貓賊真的不知道米利安能變成人,單純把他當成一隻長毛貓。


    米利安說那個人擼貓擼夠了之後,把他裝進包裏帶著走,接著把他關進一個小屋子裏。


    接下來的幾天才是真正可怕的,那個偷貓賊雖然看似喜歡貓,但並不愛護寵物,米利安被囚禁起來,又不敢變成人形,靠那人給的粗糙食物勉強渡過幾日。


    米利安到底是個人類,終於讓他找到機會逃出來。


    “可是被那個人發現了,他一直在後麵追我。”布偶貓憔悴地說,“後來我看見旁邊有家幼兒園就躲了進去。”


    接下一段時間,米利安始終藏在幼兒園裏。


    熊雄連著問了好幾個問題:“所以孩子的食物是你偷吃的嗎?為什麽不選擇向幼兒園的老師求助?”


    布偶貓抬起爪子,摸摸自己長長的脖子毛,給自己順了口氣,說:“我不是偷吃,我都給了錢的。”


    他低下頭從長毛裏叼出一個小袋子,推到警察們的麵前,說:“雖然沒有帶手機,但是我身上有零錢包。剛開始我不知道幼兒園裏的小朋友也都是動物,不敢開口說話,怕嚇到普通人,但是又很餓,隻有用零錢換點吃的。”


    在場的其他警察或多或少都有點麵色複雜,隻有熊雄依舊很淡定,問:“所以孩子們的內衣也是你偷的?”


    米利安一聽連連搖頭:“我才不是變態,沒有做那麽惡心的事。後來我發現這個幼兒園裏都是可以變成動物的人,剛想找人求助,就發現……”


    布偶貓大喘一口氣,說:“就發現那個人也在幼兒園裏!”


    熊雄和苗旭飛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剛才米利安說沒有偷孩子內衣的時候,苗旭就猜到了,那個偷貓賊一定是跟著米利安進入了幼兒園,然後在幼兒園裏滯留。


    他發現幼兒園裏全是動物,一下子就興奮了,開始偷孩子們的東西,最後甚至偷內衣。


    米利安害怕得不敢出來,可是又很餓,幸虧他遇到了招招。他不敢再給錢,晚上去小賣鋪附近找卡片,拿來跟招招換盒飯吃。


    “小老虎真是好孩子。”布偶貓感慨地說,“發現我不夠吃,飯盒裏的肉一天比一天多。”


    苗旭咳嗽一聲。


    王寅一要是發現他精心準備的加餐最後被貓吃了,估計要發瘋。


    事情至此,終於整理清楚。


    熊雄嚴肅批評了米利安不報警的行為,讓他提供詳細的信息,包括關他的小黑屋在哪,那個人的相貌特征是什麽樣的。熊雄立即派人出發去抓人,發現那間屋子已經人去樓空,但他們已經掌握到不少線索,相信很快就能把變態偷貓賊抓捕歸案。


    一直折騰到晚上,熊雄終於對米利安說:“我派人把你送回去。”


    米利安嚇得像彈跳球一樣從桌麵上蹦起來:“犯人還沒抓到呢,我不回去,我害怕。”


    熊雄說:“會安排人在你家附近值守。”


    米利安仍然搖頭,含著眼淚,說:“我不去。”


    熊雄抱著胸,問:“那你說怎麽辦。”


    米利安的耳朵都耷拉下來,活生生一個弱小又無助的小可憐,他用乞求的眼神望著各位警察,說:“你們可以收留我麽?”


    熊雄說:“派出所的拘留室好像還空著。”


    布偶貓一聽,身體晃動一下,似乎要昏倒,說:“你就忍心讓流浪這麽多天的我住拘留室麽。”


    熊雄想了想,扭過頭看苗旭。


    苗旭奇怪地問:“你看我幹嘛?”


    熊雄說:“你不是他的粉絲麽,你收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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