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已經開始,你怎麽還在這?”


    秋林坐在高台上,他身邊的培養倉已經用深色天鵝絨重新覆蓋,從頂部到下方,一絲不透,像是等待他人重新開啟的珠寶盒。


    秋林手裏拿著一杯茶,茶葉源於開宙城當地特產的一種樹葉。


    這種有人半掌大的樹葉,隻需要略微烘烤晾曬,香氣和泡茶的味道層次就足夠豐富。但也有人喝不慣,總覺得那苦澀的味道不像食物,而是某種治療的藥物。


    聽到秋林的問話,在他身後十步遠的廊柱後便響起笑聲。


    一隻擦得澄亮的皮鞋從廊柱後伸出,隨後是那身標誌性的白西裝,還有一頭銀色短發。


    “比賽規則沒有說,開宙城內部不能算做戰場。”


    阿一笑眯眯地朝秋林走過去,隻是秋林微微側頭,阿一便立刻十分“害怕”一般停下腳步,舉起雙手。


    “哦哦哦,我什麽也沒打算做,不想提前拆禮物,也沒想著做什麽。其實我是走到半路,覺得還是帶上一雙登山靴和運動鞋更好,這才回來的。”


    “有話就說。”秋林喝了一口茶,手指不耐煩地在椅子扶手上敲擊。


    阿一輕咳一聲,看向開宙城的城門方向。


    “我在城門附近撿到了一位參賽者。你知道的,那些在城門口被人偷襲失去比賽資格的隊伍,還有一個參賽者連夜攀爬城牆回來了。看起來狀況還很不錯,隨時能殺幾個人。”


    秋林似乎不覺得意外,這些參賽者沒一個是好打發的。


    “現在沒有飛艇送他回去,那麽就讓他參賽吧。”


    “當然,每個隊伍隻有三人的鐵則不會改變。”


    “他要用什麽手段獲得一個名額都沒關係。”


    秋林抬頭“望”向遠方,比賽開始五分鍾後,森林中的群鳥振翅而飛,森林如被狂風吹過,掀起層層如海浪般的波瀾。


    開宙城的天光落在森林,河川,山峰上,就像灑下一層閃著波光碎鑽。


    在那人肉眼不可及之處,廝殺,躲藏,欺騙,正在陸續上演。


    無數微型飛機正從開宙城飛往各處,進行全方位的覆蓋攝影。


    “我也該走了,”阿一抬頭看著眼前這仿佛戰鬥機出巡的壯觀景色,“會長要祝我拿到最終的勝利嗎?”


    秋林果然不會給人什麽祝福,阿一聳聳肩,正要轉身離開,就聽到秋林叫住他。


    “邵星束和沈飛喬……應該是叫這兩個名字。找到他們,殺了。”


    秋林平常說話,不太具有針對性。他對世上大部分的事物都沒有興趣,也沒有物欲,說出這句話時,阿一是有些驚訝的。


    這不像是秋林以往開玩笑似的“殺了他”,而是十分認真,如同命令一樣的話語。


    “如果您要求的話,我是不會拒絕的,”阿一朝秋林躬身行禮,“畢竟您是把我從地底挖出來,賦予我鮮血讓我行走於人世的恩主。”


    阿一嘴角微揚,那張張揚的麵孔看起來更是邪氣四溢。


    “不過您能告訴我……這麽做的原因嗎?”


    在經過漫長的沉默,阿一本以為秋林不會再出聲的時候,那拉長了尾音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不太確定,但他們身上的氣息,我不太喜歡,‘他’也應該不喜歡,”秋林把頭靠在培養倉的艙壁上,臉上的表情如在夢中,“讓他們消失,應該就好了吧。”


    阿一看著秋林自發絲縫隙間露出的雪白脖頸,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哦,辦成之後讓你喝血也可以哦。”聽到阿一的動靜,秋林壞笑地撥開了自己的頭發。


    “……那還是算了,我盡量給您辦好,再見。”


    阿一往後退去,在離開秋林的視線範圍後,他便以極快的速度踩著城牆的邊沿狂奔,在到達城牆盡頭時,他直接往如碧波萬頃的森林裏跳去。阿一的腕表上出現了隊友的定位坐標,還有一些在他行經途中的對手。


    “哎呀,這些人不就跟馬拉鬆中途的送水站一樣嗎?”


    阿一一頭紮入森林中,他如貓科動物般輕巧無聲地落地,抬手撣了撣肩上的綠葉,在陰暗的森林裏露出那雙染上血色的眼眸。


    “沈飛喬,邵星束……看起來明明都是挺乖的小孩,可惜惹了會長。”


    -


    “嗨,各位好啊,沒想到剛入森林,就碰到大家了。”


    來自南美的有錢人盧錫安擺著一副惶恐不安的臉,與隔著一條河的邵星束、韓空若兩支隊伍打招呼。


    他看起來很悠閑,身後的同伴都背著行李,像是有帳篷,炊具,就像一群來登山野餐的都市青年。


    “盧錫安蘇亞雷,南美唯一的頂級財閥。”


    一照麵東照就認出了對方是誰,但是因為盧錫安的資料不夠,並不知道這位除了錢還有什麽本事。


    他的盟友是南洋隊的人,擅長用音樂、舞蹈還有香氣這些超能力迷惑對手,以伺機取得勝利。


    “戴上口罩。”


    東照抬手向後安排,眾人都紛紛戴上東照早前準備好的口罩,盧錫安不由無奈地揉著頭發。


    “天啊天啊,我們就不能心平氣和地比個賽嗎?像個有禮貌的紳士一樣,聊一些關於錢的事,我們不要使用暴力!聽聽音樂,跳跳舞……度過快樂的一天。”


    盧錫安話音剛落,邵星束等人眼前的景色就驟然一變。


    濃烈的異域香氣充斥了整個空間,金色的挑高宮殿裏,鋪滿了紅絲絨地毯,地毯上滿是鮮花,四個鎏金的香料爐子落在四麵,那地毯中央還站著一群穿著金色紗麗戴著金色腳鐲,露出一截柔軟腰身的美豔舞娘。


    三三兩兩的覆麵樂師錯落地坐在階梯上,彈奏著豎琴、□□琴、小提琴等樂器。


    舞娘們在原地揮舞著紗麗轉圈跳起舞來,激烈歡快的南洋音樂驅走了人類體表的寒冷,鼻尖嗅聞到的濃烈夏香,幾乎讓人眩暈。


    “不要沉迷!都是假的!小牙!”


    “哦!”


    東照大叫一聲,站在後方的薑小牙立刻緊閉雙眼,以自己為圓心,發起了【斥力場】。雖然半徑沒有擴大,但在這五米的圓圈內,隻要有異物入侵,他都能感覺到!


    但這僅是用來保證一個安全區,等著對方進攻的話,所有優勢都會化為無!


    邵星束和邵桐立刻喚出弩/箭與長弓,對準前方開始密集射擊!


    “我的右前方,沒有。”


    雖然這裏滿是激烈熱鬧的音樂還有舞娘的嬌笑,但武器的感應與觸感是不會騙人的。


    那尖利的箭支大範圍的朝前方射去,穿過了跳舞的舞娘與彈奏的樂師,穿過了金色的宮殿高牆,然後重重地射到了現實中的某棵大樹上。


    “左前方,也沒有。”邵桐重複著動作,手下動作不停。


    人類的視覺、聽覺還有嗅覺都是人類進行事物判斷的重要依據,要是被屏蔽還好,打就對了,可現在麵前那金碧輝光歌舞升平的景象,實在邵桐難以判斷。


    那些人隱藏在哪裏?舞娘,樂師?都不是的話,那麽就在這幻境之外。


    真是一群惡趣味的家夥,居然把人當猴耍。


    邵星束準備替換武器,到宮殿正中看看,卻見身邊的韓空若也跟了上來。


    “……等等。”


    邵星束原本還覺得沒什麽,但他突然想起他們站立的地點前方,有一條河流。他沒有計算那條河流與他們所在地的距離,但如果一直往前走的話,說不定就會掉到河裏。


    邵星束一把拉住韓空若的手腕,看著對方因為驚訝微微睜大的眼睛。


    “你站在這裏不要動,我去。”


    邵星束像是擔心韓空若會不聽話,做出什麽不可控的事來,便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崽崽告訴我了,你不能到河裏。”


    邵星束的話輕得就像氣音,但韓空若已聽明白了,他愣愣地看著邵星束抽出兩把長劍往前走去,邊走邊讓薑小牙照看好他。


    邵星束直麵那隊跳舞的豔麗舞娘,她們的舞蹈極有韻律,不時變換著方位,豔色的紗麗在她們的身上揚起又落下,就像海中的水母一般,遮人視線。


    “老大,我也去幫忙!”


    頌雪也就是告知韓空若一聲,就二話不說朝前方跑去。


    “喂喂!漂亮姐姐和我玩吧!我最喜歡跳舞!不過這種假人不喜歡!我要看真的!”


    早先已經說過,頌雪的直覺、行動與野獸無二,她跑到中途就突然折向左邊,輕鬆地避開了邵桐的箭支,瞪著大眼睛抬手往空氣中一抓!


    那原本隻是牆麵的地方,居然浮出一個人形來,頌雪的手背青筋崩起,她邊笑邊用力地把那人形從牆上狠狠扯下!


    “嗨呀!讓我看看你是什麽?是有趣的人嗎?還是嚴肅的人呢?我喜歡會說笑話的人!”


    東照和韓空若看了一眼,覺得問題不大,東照便朝韓空若點點頭,往周邊開始探查。


    “韓、韓先生!請您乖乖待在我身邊哦!”


    薑小牙第一次擔負如此大任,不免有些緊張。在他身後一米遠的地方,那豔紅的地毯,突然微微抖動了兩下,一隻蜜色的手輕輕……探了出來。


    【敵方的大將,不能近河的話……】


    【那就是怕水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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