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邵星束把臉上的紅暈鎮壓之後，他才回到會客室。
會客室裏，邵桐都開始打盹了。
“可真夠久的，不會氣到在廁所捶人了吧？”邵桐抬起困倦的眼開玩笑。
沒有捶人，隻是被人摁住親親的邵星束做賊心虛一般眼睛亂瞄。
“……就去了一會。”
“好的，既然您回來了，我們就繼續吧。”
尤嘉小姐坐正身體，在剛才等待的時間裏，她也沒有拿出手機看一眼，一直保持著脊背挺直，麵帶微笑的專業態度。
“除了不安排住宿，比賽時間也不再做規定。”
尤嘉小姐看著邵星束，邵星束毫不意外。畢竟都玩“大逃殺”了，當然……不剩到最後一支隊伍，都不算贏。
“等決出冠軍之後，協會才會派飛艇前來迎接各位，期間沒有飛艇在開宙城停留。還請諸位在開宙城，小心地生存下去。”
邵鶴聽了這句話，瞪起了眼。
“比賽的時候，唯有您和自己的對手能決定未來，祝您武運昌隆。”
尤嘉小姐站起身，朝邵星束等人微微欠身鞠躬，就拿起桌上的資料。
“8.24日早晨九點，請諸位準時到達協會，屆時會統一把諸位送入開宙城。”
“現在退賽呢？”
邵鶴突然開口，邵星束三人驚訝地看著邵鶴，不明白這是哪一出。
“要退賽也是可以的，還請簽字，並與我一起將參賽者號碼銷毀即可。”
尤嘉小姐臉上沒有半分意外，依然溫和有禮的回答。
接下來的決賽確實危險性較大，尤嘉估計在24號當天公布規則後，也許還有些人要退賽。
“我們不退賽。”邵星束快速回答，他拉著邵鶴站起身，“阿爺，我們回家。”
“不行，我才不會讓你去送死！現在就退賽，我是監護人！”邵鶴拍桌。
“我已經十八歲了，你說話不管用！”邵星束毫不退讓。
“兩位可以吵完再決定。”
尤嘉小姐把門打開，她還有下一個隊伍要見，該送客了。
“走吧。”
邵星束軟了口氣，便見邵鶴率先走了出去，邵星束和邵桐對視一眼，相互歎了口氣，往外走去。
這尷尬沉默的氛圍，一直從進電梯到來到一樓大廳，都還在持續。
薑小牙淚腺發達，眼眶濕濕地看著腳步快得快要走到大門口的邵鶴背影。
“邵爺爺怎麽了？”
邵星束想大約是雖然知道了規則，但聽到決賽不能中途退賽，開宙城也沒有飛艇會在比賽中途隨時把退賽的人接走，那麽期間發生什麽都有可能。
邵鶴是接受不了了。
邵桐則低頭玩手機，他抬手揉了一把薑小牙的頭發。
“這就不是我們能參合的事了。”
邵鶴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大門口，邵星束估計他是去車上了，便也加快腳步，要穿過一樓大廳，往大門口走去。
今天一樓大廳裏的人特別多，很多都是生麵孔，和外國人。金發碧眼，短發黑膚，還有身高各異的人，大概都是國外的參賽者。
邵星束這時沒心思去打量他們，隻徑直往前走。
邵星束與一名穿著牛仔褲白色連帽衫的年輕男子擦肩而過，那人劉海極長，幾乎遮住了半張臉，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左手，看著前方也驟然停下的邵星束，發出神經質的尖利哀嚎。
“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邵星束三人登時停下，轉身看著身後那名男子。
那人抬手捂住自己的臉，動作極其誇張地後仰，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創傷。
“我的眼睛好疼，為什麽在這裏也會有太陽神的信徒如影隨形！你還擋住了我這個黑暗領主的暗叁拾陸針！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朱雀王嗎！為什麽，我好不容易才從深淵裏逃出來，我不要回去！！！世界是屬於黑暗的！”
邵星束以看神經病一般的的眼神看著那年輕人，他舉起右手，手上夾著三根紅色的棒棒糖。
這……這是那什麽暗叁拾陸針？！
“請您說人話。”邵星束一字一句道。
“啊，十分抱歉。”
邵星束身後有人三兩步跑上前，擋在那年輕人身前，朝邵星束九十度鞠躬。
“我家少爺興趣是看漫畫，雖然已經二十歲了，但中二病現在還沒好。”
看得出來。
邵星束看著那縮在人身後探頭探腦，似乎被不知道哪來的灼熱光線燒得抬不起頭的年輕人，抬手把那三根棒棒糖還了回去。
“這個，是那，什麽針。”
說完後，邵星束便轉身就走，薑小牙跟在後邊，一臉茫然地問邵桐。
“啥是中二病？”
邵桐打了個哈欠：“就是青春不老永遠年少旁若無人活得自我。”
……
人走遠後，那穿著一身西裝的下仆朝身後的年輕男子微微躬身。
“進少爺，我們該走了。”
九條進則繼續低頭喃喃自語誰也聽不懂的話，長長的劉海遮著臉，他幹脆還把身後的兜帽也戴上，看起來越發神秘。
“阿千！我要去見此處大統領！和他締結盟約，以對抗太陽神的信徒！”
“我們現在要去見的大統領的下仆。”阿千推著陸進的背。
“什麽！居然不給我這個黑暗領主麵子嗎！”九條進大怒。
“等您升級成深淵領主就差不多了吧。”阿千熟練地安撫開導。
一樓大廳裏人來人往，看到這出鬧劇的人，都低聲輕笑或者漠視。決賽將開，他們哪有那麽多時間，去給別人一個眼神。
-
車駕一如既往平穩地回到了沈家。
邵鶴先行下車，邵星束緊跟著他進了家門。
“阿爺，阿爺！”
“……進來說。”邵鶴轉頭進了自己的房間。
薑小牙愣愣地看著那緊閉的房門，小心翼翼地詢問邵桐。
“我是不是現在考慮打工比較好？把阿爸阿媽他們接到這裏來住……”
“那你可是要打多少輩子工啊，傻孩子。”邵桐無奈，去廚房打算找點東西吃。
這事他們管不了，是邵鶴和邵星束的事。
-
“阿爺，您之前不是都同意了嗎？怎麽現在又變卦。”
邵星束坐在桌邊，給邵鶴倒了杯茶水。
“因為我本來就是個反複無常討人厭的老頭。”邵鶴不喝茶，輕哼一聲。
邵星束失笑，但他知道邵鶴是在擔心。
“我不會有事。”邵星束安慰道。
邵鶴沉默許久，嘴唇有些輕顫地開口。
“你爸走之前也是這麽和我說的。”
邵星束很久沒聽到邵鶴提起自己的爸爸。家裏雖然有照片，但邵星束也隻處於知道爸爸名字和長相的階段，爸爸以前的事都不知道。
因為邵鶴不愛說，每次一說都像忍不住痛楚一般，邵星束從小就乖，自然也不會胡問。
“你也知道你爸媽都是保鏢，他們的超能力確實也挺適合做護衛的工作。一個是精神係，一個繼承了百樣神兵，雖然弱了一點，但也比大部分人都強。”
“可他們再小心，也還是會遇到很多意外。在完成任務之後，在回家的途中，他們去超市買了菜，還給我打了電話，問你乖不乖，之後他們有一段時間休假，可以在家待著。然後他們就掛了電話。”
“十分鍾以後，我接到派出所的電話，告訴我……他們兩都出事了。我帶著你去見了他們的……屍體，你那時還是嬰兒，當然不記得。但我記得，隻有一擊，都是背後貫穿傷。是被人偷襲殺死的。”
這是邵星束第一次聽到父母的死因，邵鶴目光悠遠地看著前方，那裏隻有一堵白牆，但他似乎能從看到自己的孩子朝他緩步走來的幻影。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也許邵鶴還能穩坐南州，邵星束也不必來參加這場比賽，他就這樣……順其自然地迎接死亡。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與他相依為命的孩子，覺得他過於重要，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握在手裏的一線希望。
“你，就不能不去嗎？”邵鶴輕聲道，“我其實一直在擔心，淘汰賽和晉級賽你看起來很順利，沈飛喬也一直在你身邊，但我今天聽了那人這麽一說，就知道決賽完全不同。我笑不出來。我不在乎我還能活多久，我隻在乎你。”
邵鶴抬手摸摸邵星束的頭，這小孩的眼神卻依然倔強。
“阿爺，知道能救你的方法，而我不去做，我這樣活下來……又算什麽呢？”
室內登時一片寂靜，邵星束盯著自己的鞋，窗外的陽光斜斜落在他的鞋上，鞋子吸熱，腳尖微微發燙。
邵星束想起從小到大，他似乎都沒有違逆過邵鶴的意思。
“阿爺，我要喝好多好多冰鎮的草莓牛奶！”小時候的邵星束對邵鶴撒嬌。
“不行，你要是肚子疼我就給你吃苦苦的藥！”邵鶴恐嚇。
“唔……好叭。”邵星束低頭認乖。
小時候再不乖，邵鶴說兩句，也就聽話了。再長大些，他知道邵鶴的辛苦，也從沒有淘氣過，邵鶴卻變成了要人照顧的老小孩。
“星束，我要1.5升的冰鎮可樂！”
“不行，阿爺，對你身體不好。”
“我就要就要！”邵鶴無理取鬧。
……
雖然邵鶴有時候很煩人，有時候管束太多，但邵星束以後還想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聽著阿爺對他任性。
邵星束終於緩緩開口。
“我們比一場吧，誰贏了，聽誰的。”
庭院裏，邵桐和薑小牙坐在台階上，看著邵星束和邵鶴各自手持木劍相對而立。
“為，為什麽打起來了呀？”薑小牙抱著手裏的蘋果，十分慌張。
“男人都是這樣，說不過去了，就隻好上拳頭誰贏誰有理。”邵桐在台階上伸長了腿，托腮看著庭院裏快得幾乎可以斬風的比鬥。
薑小牙聽著覺得好像不是這樣，別人或許會這樣，但邵星束和邵鶴不是這樣的。
兩把木劍在半空中相接，隨後又在地麵碰撞，之後又轉移到屋簷之上，最後又落在池塘的木橋上。
空中的飛鳥，路過的野貓，花間飛舞的蝴蝶，這些動物昆蟲都靜靜留在原地，不像以往看到爭鬥就本能的逃走。
動物的直覺敏銳，它們知道……這是一場沒有殺氣的比鬥。
即使站在庭院那的那兩人衣袂翻飛，單膝跪地，亦或在熾熱的夏風中朝對方重重揮出一擊，那都不是帶著殺氣與憎恨的動作。
雲層隨風移開，熱汗自邵星束額前留下，在太陽光再次直照地麵，邵鶴的眼睛受光微眯的瞬間，邵星束徒然出手，一劍敲到邵鶴的手腕，挑起了那把木劍。
邵鶴心道不好，但那酸軟的手卻無法再握緊那把木劍。
木劍當啷一聲落在青磚石的地麵上，邵星束站在原地，木劍穩穩地指著邵鶴的咽喉。
“阿爺，您看我已經和以前不同，您放心，要是打不過，我一定逃得飛快。”
少年狡黠一笑，明亮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像幼嫩的枝丫破土而出，受到陽光雨露後便一飛衝天，直向天涯。
邵鶴想起自己十八歲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
倔強，頑強，向風飛揚，無所畏懼。
因為他心裏知道，他長大了。
在那一刻枯黃的荒草重新生發，地底沉眠的蟬爬上地麵，荒蕪的山穀已是遍地新生的綠植，從天而降的新風托著他往無人可知，無人看過的外界而去。
邵星束和當年的邵鶴一樣，被新風裹住，終將離家，成為他那方世界的神靈。
“記著你說的話。”邵鶴悵然說道。
邵星束則蹲下身，拿出自己的手帕遞給邵鶴。
“知道啦，這是我自己選的路，別哭辣！”
“我沒有！”邵鶴惱羞成怒地接過手帕擦眼角的眼淚。
邵桐伸了個懶腰，非常合適地插了句話。
“今晚吃個喜慶的鬆子魚好不好啊？”
薑小牙感動得在一旁擦眼淚，猛點頭。
“好哇好哇。”
-
“我們來商量一下給韓空若打電話的對策吧。”
晚上吃飯的時候，邵星束一臉認真地看著邵桐和薑小牙。
“咦？不上大街賣藝尋人了麽？”邵桐壞笑。
“不不不，不去了，”邵星束輕咳一聲，“我們也不熟其他隊伍，認識的也覺得不太對，還是得先問過韓空若再說。”
邵桐吃了一塊魚肉，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恭喜你終於注意到這個了。”
邵星束想起自己是怎麽注意到，頸後不由慢慢爬上紅暈，他猛地伸手按住，以防那漫山遍野的淺粉又再次攻城略地，一發不可收拾。
“我主要是覺得不好意思。”
邵星束思量著，和韓空若的隊伍比較，他的隊伍顯然沒有在同樣的水平線上，這樣結盟，在決賽中也隻會是對方的拖累。
“我看過他們隊的比賽，”薑小牙突然弱弱舉手，“好像我們隊可以補足一下他們的短板。”
邵星束和邵桐對視一眼，愣愣看著對方。
韓空若的隊伍有短板嗎？
邵星束回憶著以前的輪回情節，韓空若是空間係能力者，東照好像是具現化能力者，而頌雪則是……是什麽來著？
邵星束用力回想，但腦海裏依然空空如也。
“就是那位頌雪小姐，雖然我沒看出她用什麽超能力，但好像她每次一用，就會倒地，直到第二天才醒來哦。”
薑小牙打開自己的手機，指著裏邊的對戰視頻進行科普。
“而韓先生的空間能力雖然厲害，但是消耗的mp值也很高，東照先生沒辦法進行範圍攻擊，他們三個人雖然都很強，但是卻無法互補。在一對一的戰鬥中還好，一旦陷入混戰，對手的人數比他們多的話，估計就會有狀況發生。韓先生可能還能脫身，但東照先生和頌雪小姐沒有後援就危險了……”
“我們隊的話，窩窩窩雖然現在最熟練絆人腳跟，但也可以阻擋追擊，或者在叢林裏埋伏。星束哥和邵桐哥的能力本來近戰和遠程都行，和他們搭配的話，剛好可以填補空缺。這樣結盟的話，對他們絕對是有益的，雖然在群戰中達不到無傷的效果，但起碼六個人都可以共進退。”
薑小牙嘚啵嘚說完，看著在場三人都靜靜的看著他，邵鶴居然還鼓起掌來，不由十分緊張慌張。
“那那那那，我自己想的，如如如果不爽的話，請請請不要打臉！”
薑小牙哆哆嗦嗦說完就想抬手擋臉，結果邵星束和邵桐一左一右按著薑小牙的肩膀，一臉嚴肅地看著薑小牙，就像看著一個全新的人類。
“我們隊的軍師就決定是你了！”
“昂？”
薑小牙和後院裏的鯨影一起發出了“昂昂”的叫聲。
“真的，我們一路走來幾乎都是硬剛吧？就算看到對方的弱點，我們也沒有相應的處理辦法，還是隻能硬剛。雖然這和我們的超能力有關，但……哪個男人心裏沒有個成為智將的夢呢？”
邵桐一把揉亂薑小牙的頭發，朝邵星束點頭示意。
“好了，開始打電話吧，就照軍師的話去交涉！”
邵星束點點頭，有些緊張地把兔兔專線名片從上衣口袋掏出來，然後拿出自己的手機，以近乎虔誠的姿態，敲下了那一連串號碼。
邵星束放的免提，這樣所有人都能聽到，電話嘟嘟響了兩聲，就開始放出可可愛愛的電子音。
【您好，您已進入兔兔加密專線】
【正在為您轉接阿若專屬電話】
【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
邵星束不知道跟著數了多少聲“兔”，那邊突然“哢嚓”一聲接通了。
“說。”
韓空若清冷自持的聲音輕輕傳來，邵星束咽了口口水，開口道。
“你好，我是邵星束。想，想問問你知道決賽的賽製改了嗎？知道的話，要不要聽我說一下結盟的事？”
邵星束說完後，那邊突然傳來長久的沉默。
邵星束隻隱約在話筒裏聽到了一點些微的腳步聲和風聲，卻沒有韓空若的呼吸聲。
邵桐朝邵星束伸出手，手指上下翻飛，比了個繼續說的手勢。
“你，你還在嗎？”邵星束忍不住問了一聲。
“……你是邵星束？”韓空若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是啊。”邵星束點頭。
“那為什麽用兔兔專線。”韓空若懷疑。
“因為這是，兔兔給我的電話呀……”邵星束不明白這個走向，總覺得是不是要翻車。
那沉默一會後，韓空若卻突然開口說道。
“好，我答應了。”
哎？不等邵星束開口，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和韓空若的聲音。
“我回來了。”
沈家今天迎來了客人。
邵星束其實很少用這裏的正廳，有什麽都喜歡在開拓的庭院裏說，但今晚韓空若，東照，頌雪一起來了，邵星束就帶著他們進入了正廳。
雙方麵對麵坐好，除了多了一位旁聽的邵鶴，還有邵星束這邊換了一個人。
“您好。”韓空若朝坐在旁邊的邵鶴點頭示意，有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邵鶴現在心情複雜，那邊的兔兔早已把韓空若的事一咕嚕全都倒了出來，他看到韓空若真人後，覺得他還真是長得好又斯文，不比沈飛喬外形條件差啊……
啊，不對不對，邵鶴輕咳一聲，朝韓空若笑著點點頭，他為什麽要和電視裏要嫁孫女的老太爺一樣胡思亂想！
然而接下來韓空若一開口，饒是邵鶴見多識廣，也有些接不住。
“邵爺爺，請您放心把邵星束交給我吧。”
邵鶴、邵桐、邵星束、薑小牙：？？？
韓空若不明所以，又鄭重地說了一聲。
“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東照眼看情勢不對，連忙輕咳一聲，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是的，我們在決賽裏會互相依靠，信任是最重要的。到時我們的後背就交給你們守護，我們當然也會負起責任，保護好你們。”
“沒錯沒錯！請保護我喲！”頌雪笑眯眯舉起手敬個禮。
邵星束等人才紛紛應了一聲“哦”，氣氛終於笑了開來。
邵鶴鬆了口氣，這個精神小夥原來是這個意思。
精神小夥韓空若從眾點點頭，看著邵星束，身邊的東照就拿出了開宙城的地圖來。
“你們今天應該也去了協會，我們是打算在開宙城裏的這個安全區居住，不要去森林或者河川，畢竟有些植物係能力者在的話，我們會陷入被動狀態。”
邵星束點點頭，東照又指著地圖旁邊的流雲道。
“還有這附近……”
“啊，其實我今天開會的時候就想問了，”薑小牙看著開宙城附近的流雲，“我好像每次看照片和視頻，這些雲的位置都是不變的，是不是……”
“是的，這些流雲裏也藏著一些細碎的陸地，因此開宙城的場地還有包括這些地點。”東照點點頭。
邵星束皺眉：“那位尤嘉小姐今天可是沒說啊……”
“協會總是喜歡保留，但他們確實也把開宙城的全貌地圖給了出來，也不能說他們故意隱瞞。”
東照已經習慣了協會的小動作，便輕聲笑道。
“不過這個世界不是他們的，想知道的話，總有渠道。”
“接下來，請諸位把外國賽區出線隊的作戰視頻都看一遍，然後我們再互相交流對策。隊友之間的信息最好不要有落差，以免合作的時候產生裂痕。”
東照的話十分在理，所有人都紛紛點頭。
這個盟約會議，從晚上八點一直開到十點半，等雙方的義務和權力都明確後，這才算是結束。
“明天見，我們之間還需要更熟悉一些。”
東照笑了笑，便跟在韓空若身後走了出去。
邵星束站在原地，張口說了一聲：“謝謝。”
“啊，不必說謝，”東照眼裏閃著狡詐的光，“你們的優勢其實挺大的。”
沈家的大門關上，韓空若三人的身影便消失了。
邵星束輕呼一口氣，邵鶴抬手拍拍邵星束的肩膀。
“那小夥子看起來是真喜歡你，一直盯著你看啊。”
“阿爺……”
邵星束壓低聲音，邵鶴便嗬嗬一笑，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他才心情複雜呢！
-
韓宅裏，見著韓空若三人回來，兔兔們都忙碌起來。燒水的燒水，上點心的上點心，小桃則幹脆站在韓空若肩膀上，蹦蹦跳跳來給他按摩。
“阿若，你們怎麽回來得這麽早呀？不是要去三天的嗎？”
東照無奈地鬆開了衣領上的一顆紐扣，稍稍放鬆一點後，才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溫熱的花茶。
“出了狀況。”
小桃疑惑地看向東照，韓空若便緩緩開口道。
“原本要和我們結盟的德國隊，沒有來。他們的飛機在半道墜落了。”
小桃吃驚地咬著自己的爪爪，十分緊張地抱著韓空若的脖子。
“那你們可怎麽辦啊啾咪？”
“我們和隔壁的邵星束結盟了。”
東照單手支著下顎，肩膀微微一鬆。
“幸好他們還沒有和任何隊伍結盟，不然我們就真的會變成落單的那一支……”
看著韓空若的臉色，東照補充。
“好，我知道就算德國隊沒事，你也會向他們發出邀請，但現在的情況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誰能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不，不是意外。”
東照歎了口氣，他想起之前在韓家老宅看到的黑匣子，裏邊記錄了飛機失事前發生的那一段錄音。
【你們是誰，怎麽進來的？】
【機長！快關門！】
【不可能，他們……是從雲裏生出來的？】
【安得利亞斯！！！】
【你們快逃！不要管，跳出去！】
【機長！可以緊急降落嗎！】
【來不及了，我們都會死……都會！！】
……
隨後那黑匣子突然安靜下來，除了一些利器穿透人體的聲音，再無任何聲響。
錄音運轉十五分鍾後，終於有人聲再次響起。
那聲音詭異沙啞，像是機械整合模擬人類的聲音。
【生命乃慈善之路，走在這條路上的人不會死。】
接著就是飛機猛然下墜，驟然撞擊地麵產生的爆炸聲……
“也不能指望別人會守規矩，”東照搖搖頭，“應該說，他們比我們更未雨綢繆。”
“光聽的話，能得到的訊息是，有能操控雲的超能力者，可以追蹤或者跟上飛機的速度，要恨不知鬼不覺地侵入飛機內部，起碼也該有穿透能力。”
“但德國隊的人，他們都是無可挑剔的超能力者，居然這麽輕易就被殺掉，說明還有一個殺傷力最強的人在場。”
東照撫著下顎，獨自思量著那最後的那句話。
是什麽能力呢？
頌雪已經吃了點心要去睡覺了，她打了個哈欠，滿不在乎地說。
“不管是誰，來了就殺掉！今天老大好丟臉哦~居然說‘把人交給我’這種話，老大你是在求婚嗎哈哈哈哈！”
頌雪毫不留情地嘲笑完韓空若，就一蹦一跳地往外跑去。
韓空若則看著在場的東照和小桃，一臉困惑。
“那是失禮的話嗎？”
“……你高興就好。”
東照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最終隻蹦出了這一句。
韓空若則想起剛才見到的邵星束，那名少年身邊已不再有沈飛喬。
那麽，他是不是可以……
韓空若抬手輕嗅手指，像是能聞到那個少年將茶水遞給他時，那杯沿染上的香氣。
-
“嗨，我親愛的新隊員，見到我高興嗎？”
沈飛喬正靠坐在協會的圓形走廊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遊戲。他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溫和醇厚的男性嗓音，但他並沒有搭理，繼續低著頭打著遊戲。
等到沈飛喬把手機屏幕上的小boss千刀萬剮後，他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看向身側。
“你哪位？”沈飛喬問。
“是故意裝作不認識的我的吧，”那人微微一笑，低下頭來，“奇諾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金發碧眼，看起來四十歲上下，五官俊秀，皮膚蒼白毫無血色，穿著西裝三件套，全身上下包含頭發都一絲不亂，一副標準的英國紳士的模樣。
他長得很高，將近二米，瞳色雖然是藍色，卻很淡，看人的時候即使麵帶微笑，也覺冰冷。
“是你啊，”沈飛喬意興闌珊地打量著康斯坦丁，“不是說要下周才回來……看來要殺的人，已經殺掉了，才提前回來的嗎？”
康斯坦丁朗聲大笑，一把扣著沈飛喬的肩膀把他拉起來，直視著眼前這桀驁不馴的少年，眼裏流露出讚賞的意味。
“我已經洗過澡了，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你果然……也是同路人。”
“誰和你是同路人。”沈飛喬不耐煩地揮開康斯坦丁的手，卻發覺對方的力道非同一般。
康斯坦丁的手依然壓在沈飛喬身上，直到康斯坦丁把手鬆開，沈飛喬才覺自己的肩膀傳來陣陣刺痛。
“我們當然是同路人，”康斯坦丁用一種像是能把人看透的目光盯著沈飛喬，“生命乃慈善之路，走在這條路上的人不會死。”
“我們都是信奉善的人。”
康斯坦丁側身，讓出身後的空位，他身後的走廊，有人正緩緩走來。
那人黑發黑眼，五官秀美至極，看起來已是成年人，卻神情懵懂仍像少年，便有一種詭異的風情。
沈飛喬呼吸一滯，從這人身上卻看到了一種異樣的熟悉感，嬌媚，性吸引，就像……就像過去輪回裏的邵星束。
但是不可能，那個家夥已經被他關起來了，他沒有破壞規則，“它”是不可能下來的！
沈飛喬麵上不顯，心跳卻加快了，他緊緊盯著來人，那人在距離沈飛喬還有三步遠的地方輕輕停了下來，朝沈飛喬彎唇一笑。
“你好，飛喬，我叫連月，是精神係的超能力者。”
“名叫……維納斯之眼。”
-
邵星束晚上做了個夢，夢裏他獲得了冠軍，然後向那名萬能的許願者許願。
【我想讓阿爺的病好！】
他的願望被那無所不能的許願者實現了，邵鶴身上的黑斑全數褪去，他又變回了以前那個中氣十足，抬手就能敲人暴栗的老爺爺。
邵星束十分高興，他忍不住要和人分享，但他轉頭去看，他最想見到的那個人卻不見了。
“飛喬？”
邵星束在一片蒼茫的雲端上行走，腳下的雲彩軟綿綿如同棉花糖，空氣也又暖又甜，就像沈飛喬今天給他的那個吻。
可是無論在哪裏，邵星束都找不到沈飛喬的身影。
邵星束慌張起來，在雲端上飛速奔跑，但無論他怎麽找，都找不到沈飛喬的蹤影。
邵星束累得坐在雲端上，他看著腳下被風吹著飛速穿過的流雲，眼裏空洞一片。
直到有人突然在背後抱住他，邵星束轉過頭去，唇上就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沈飛喬笑著將邵星束自雲端上抱起，像抱小孩一樣望著邵星束。
“是不是著急了？”
邵星束抬手抱住沈飛喬的脖頸，把頭埋了下去，他鼻尖呼吸著沈飛喬清涼幹爽的體香，居然十分直率地點了點頭。
“我以為你不見了。”
沈飛喬則親吻著邵星束的頭發，說道。
“隻要你需要我，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
邵星束心裏就像開了了一汪溫熱的泉眼，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隻有在夢裏，他才會露出像孩子般的依賴。
他心上越來越熱，越來越重，邵星束突覺不好，他的心口居然猛然炸裂，那濕漉漉的泉水居然自心髒的破口流了出來。
邵星束自夢中猛然醒來，他喘著粗氣，看著熟悉的床帳，還是一樣鬆鶴青山茂林修竹，但不同的是……
邵星束捏住睡在他胸口的小獅子後頸，小獅子愛嬌地咪咪叫了一聲，眼睛也不睜開，嘴巴微微張開，能看到一點晶亮的口水。
……犯貓就是你嗎？
邵星束坐起身，胸口上有點濕潤，他有點嫌棄地拎起衣服聞了聞，果然是小貓的口水。
“唉，貓不是夜行生物嗎？你為什麽不在外邊玩啊？”
邵星束抱怨著，小獅子則繼續四腳朝天睡在床上，柔軟的肚腹毫無保留地露出。
邵星束到底還是動作輕巧地下了床，他把上身的衣服脫了，找了幹淨的睡衣來換。等他換好了衣服，便下意識地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
【淩晨3:00】
【您有一條新的訊息】
這麽晚了是誰發來的？邵星束疑惑地打開手機，看到居然是沈飛喬的小號發來的訊息。
這次沈飛喬沒有發照片，居然打了一行字過來。
【你的維納斯之眼，放在哪？】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邵星束一時怔愣，手指下意識地按在鍵盤上。
【放在協會吧，我是在南州的褪核科去核的。】
過了一會，那邊才傳來一條新訊息。
【有人用了。】
此後就再也沒有新消息傳來。
邵星束靜靜地看著這條訊息，手機屏幕的光從亮至暗，一片黑暗，邵星束的神色隱藏其中，無人能辨清他的表情。
協會四十二樓，沈飛喬拿著從其他協會工作人員那順來的手機，登錄上了自己的微信號，給邵星束發了消息後，就把內容全部刪除，順便把手機格式化，就把手機送去了協會內部的失物招領處。
“沈先生怎麽來這了？”
沈飛喬身後傳來連月甜蜜的嗓音，失物招領的工作人員都看到連月的第一眼，都忍不住心馳神往起來。
沈飛喬則依然不去看連月，把手機放下後轉身就走。
“在協會裏我是自由的吧。”
“當然，隻是我覺得，我們是同伴……應該好好相處才對？”
連月追了上來，像是懵懂的小鹿一樣追在沈飛喬身後，他走路的姿勢甚至還有些踉蹌，像是要隨時跌撞到前方的人身上。
“你知道嗎？我有一個對付你這類人最好的方法。”
沈飛喬突然回頭，俊美無儔的少年的微笑就像神賜的寶物，昂貴又珍稀。
“什、什麽？”連月突然看到沈飛喬的好臉色，忍不住發愣。
“那就是……別跟著我，醜八怪。”
沈飛喬說完之後，就立刻調頭離開，再也沒有回頭望他一眼。
留在最後的連月，則在沈飛喬的身影消失後，突然神經質地笑起來，他一腳把身側的金屬欄杆踹彎，眼神陰鶩。
“臭小子，我等著你來舔我的鞋。”
會客室裏，邵桐都開始打盹了。
“可真夠久的，不會氣到在廁所捶人了吧？”邵桐抬起困倦的眼開玩笑。
沒有捶人，隻是被人摁住親親的邵星束做賊心虛一般眼睛亂瞄。
“……就去了一會。”
“好的，既然您回來了，我們就繼續吧。”
尤嘉小姐坐正身體，在剛才等待的時間裏，她也沒有拿出手機看一眼，一直保持著脊背挺直，麵帶微笑的專業態度。
“除了不安排住宿，比賽時間也不再做規定。”
尤嘉小姐看著邵星束，邵星束毫不意外。畢竟都玩“大逃殺”了，當然……不剩到最後一支隊伍，都不算贏。
“等決出冠軍之後，協會才會派飛艇前來迎接各位，期間沒有飛艇在開宙城停留。還請諸位在開宙城，小心地生存下去。”
邵鶴聽了這句話，瞪起了眼。
“比賽的時候，唯有您和自己的對手能決定未來，祝您武運昌隆。”
尤嘉小姐站起身，朝邵星束等人微微欠身鞠躬，就拿起桌上的資料。
“8.24日早晨九點，請諸位準時到達協會，屆時會統一把諸位送入開宙城。”
“現在退賽呢？”
邵鶴突然開口，邵星束三人驚訝地看著邵鶴，不明白這是哪一出。
“要退賽也是可以的，還請簽字，並與我一起將參賽者號碼銷毀即可。”
尤嘉小姐臉上沒有半分意外，依然溫和有禮的回答。
接下來的決賽確實危險性較大，尤嘉估計在24號當天公布規則後，也許還有些人要退賽。
“我們不退賽。”邵星束快速回答，他拉著邵鶴站起身，“阿爺，我們回家。”
“不行，我才不會讓你去送死！現在就退賽，我是監護人！”邵鶴拍桌。
“我已經十八歲了，你說話不管用！”邵星束毫不退讓。
“兩位可以吵完再決定。”
尤嘉小姐把門打開，她還有下一個隊伍要見，該送客了。
“走吧。”
邵星束軟了口氣，便見邵鶴率先走了出去，邵星束和邵桐對視一眼，相互歎了口氣，往外走去。
這尷尬沉默的氛圍，一直從進電梯到來到一樓大廳，都還在持續。
薑小牙淚腺發達，眼眶濕濕地看著腳步快得快要走到大門口的邵鶴背影。
“邵爺爺怎麽了？”
邵星束想大約是雖然知道了規則，但聽到決賽不能中途退賽，開宙城也沒有飛艇會在比賽中途隨時把退賽的人接走，那麽期間發生什麽都有可能。
邵鶴是接受不了了。
邵桐則低頭玩手機，他抬手揉了一把薑小牙的頭發。
“這就不是我們能參合的事了。”
邵鶴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大門口，邵星束估計他是去車上了，便也加快腳步，要穿過一樓大廳，往大門口走去。
今天一樓大廳裏的人特別多，很多都是生麵孔，和外國人。金發碧眼，短發黑膚，還有身高各異的人，大概都是國外的參賽者。
邵星束這時沒心思去打量他們，隻徑直往前走。
邵星束與一名穿著牛仔褲白色連帽衫的年輕男子擦肩而過，那人劉海極長，幾乎遮住了半張臉，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左手，看著前方也驟然停下的邵星束，發出神經質的尖利哀嚎。
“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邵星束三人登時停下，轉身看著身後那名男子。
那人抬手捂住自己的臉，動作極其誇張地後仰，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創傷。
“我的眼睛好疼，為什麽在這裏也會有太陽神的信徒如影隨形！你還擋住了我這個黑暗領主的暗叁拾陸針！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朱雀王嗎！為什麽，我好不容易才從深淵裏逃出來，我不要回去！！！世界是屬於黑暗的！”
邵星束以看神經病一般的的眼神看著那年輕人，他舉起右手，手上夾著三根紅色的棒棒糖。
這……這是那什麽暗叁拾陸針？！
“請您說人話。”邵星束一字一句道。
“啊，十分抱歉。”
邵星束身後有人三兩步跑上前，擋在那年輕人身前，朝邵星束九十度鞠躬。
“我家少爺興趣是看漫畫，雖然已經二十歲了，但中二病現在還沒好。”
看得出來。
邵星束看著那縮在人身後探頭探腦，似乎被不知道哪來的灼熱光線燒得抬不起頭的年輕人，抬手把那三根棒棒糖還了回去。
“這個，是那，什麽針。”
說完後，邵星束便轉身就走，薑小牙跟在後邊，一臉茫然地問邵桐。
“啥是中二病？”
邵桐打了個哈欠：“就是青春不老永遠年少旁若無人活得自我。”
……
人走遠後，那穿著一身西裝的下仆朝身後的年輕男子微微躬身。
“進少爺，我們該走了。”
九條進則繼續低頭喃喃自語誰也聽不懂的話，長長的劉海遮著臉，他幹脆還把身後的兜帽也戴上，看起來越發神秘。
“阿千！我要去見此處大統領！和他締結盟約，以對抗太陽神的信徒！”
“我們現在要去見的大統領的下仆。”阿千推著陸進的背。
“什麽！居然不給我這個黑暗領主麵子嗎！”九條進大怒。
“等您升級成深淵領主就差不多了吧。”阿千熟練地安撫開導。
一樓大廳裏人來人往，看到這出鬧劇的人，都低聲輕笑或者漠視。決賽將開，他們哪有那麽多時間，去給別人一個眼神。
-
車駕一如既往平穩地回到了沈家。
邵鶴先行下車，邵星束緊跟著他進了家門。
“阿爺，阿爺！”
“……進來說。”邵鶴轉頭進了自己的房間。
薑小牙愣愣地看著那緊閉的房門，小心翼翼地詢問邵桐。
“我是不是現在考慮打工比較好？把阿爸阿媽他們接到這裏來住……”
“那你可是要打多少輩子工啊，傻孩子。”邵桐無奈，去廚房打算找點東西吃。
這事他們管不了，是邵鶴和邵星束的事。
-
“阿爺，您之前不是都同意了嗎？怎麽現在又變卦。”
邵星束坐在桌邊，給邵鶴倒了杯茶水。
“因為我本來就是個反複無常討人厭的老頭。”邵鶴不喝茶，輕哼一聲。
邵星束失笑，但他知道邵鶴是在擔心。
“我不會有事。”邵星束安慰道。
邵鶴沉默許久，嘴唇有些輕顫地開口。
“你爸走之前也是這麽和我說的。”
邵星束很久沒聽到邵鶴提起自己的爸爸。家裏雖然有照片，但邵星束也隻處於知道爸爸名字和長相的階段，爸爸以前的事都不知道。
因為邵鶴不愛說，每次一說都像忍不住痛楚一般，邵星束從小就乖，自然也不會胡問。
“你也知道你爸媽都是保鏢，他們的超能力確實也挺適合做護衛的工作。一個是精神係，一個繼承了百樣神兵，雖然弱了一點，但也比大部分人都強。”
“可他們再小心，也還是會遇到很多意外。在完成任務之後，在回家的途中，他們去超市買了菜，還給我打了電話，問你乖不乖，之後他們有一段時間休假，可以在家待著。然後他們就掛了電話。”
“十分鍾以後，我接到派出所的電話，告訴我……他們兩都出事了。我帶著你去見了他們的……屍體，你那時還是嬰兒，當然不記得。但我記得，隻有一擊，都是背後貫穿傷。是被人偷襲殺死的。”
這是邵星束第一次聽到父母的死因，邵鶴目光悠遠地看著前方，那裏隻有一堵白牆，但他似乎能從看到自己的孩子朝他緩步走來的幻影。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也許邵鶴還能穩坐南州，邵星束也不必來參加這場比賽，他就這樣……順其自然地迎接死亡。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與他相依為命的孩子，覺得他過於重要，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握在手裏的一線希望。
“你，就不能不去嗎？”邵鶴輕聲道，“我其實一直在擔心，淘汰賽和晉級賽你看起來很順利，沈飛喬也一直在你身邊，但我今天聽了那人這麽一說，就知道決賽完全不同。我笑不出來。我不在乎我還能活多久，我隻在乎你。”
邵鶴抬手摸摸邵星束的頭，這小孩的眼神卻依然倔強。
“阿爺，知道能救你的方法，而我不去做，我這樣活下來……又算什麽呢？”
室內登時一片寂靜，邵星束盯著自己的鞋，窗外的陽光斜斜落在他的鞋上，鞋子吸熱，腳尖微微發燙。
邵星束想起從小到大，他似乎都沒有違逆過邵鶴的意思。
“阿爺，我要喝好多好多冰鎮的草莓牛奶！”小時候的邵星束對邵鶴撒嬌。
“不行，你要是肚子疼我就給你吃苦苦的藥！”邵鶴恐嚇。
“唔……好叭。”邵星束低頭認乖。
小時候再不乖，邵鶴說兩句，也就聽話了。再長大些，他知道邵鶴的辛苦，也從沒有淘氣過，邵鶴卻變成了要人照顧的老小孩。
“星束，我要1.5升的冰鎮可樂！”
“不行，阿爺，對你身體不好。”
“我就要就要！”邵鶴無理取鬧。
……
雖然邵鶴有時候很煩人，有時候管束太多，但邵星束以後還想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聽著阿爺對他任性。
邵星束終於緩緩開口。
“我們比一場吧，誰贏了，聽誰的。”
庭院裏，邵桐和薑小牙坐在台階上，看著邵星束和邵鶴各自手持木劍相對而立。
“為，為什麽打起來了呀？”薑小牙抱著手裏的蘋果，十分慌張。
“男人都是這樣，說不過去了，就隻好上拳頭誰贏誰有理。”邵桐在台階上伸長了腿，托腮看著庭院裏快得幾乎可以斬風的比鬥。
薑小牙聽著覺得好像不是這樣，別人或許會這樣，但邵星束和邵鶴不是這樣的。
兩把木劍在半空中相接，隨後又在地麵碰撞，之後又轉移到屋簷之上，最後又落在池塘的木橋上。
空中的飛鳥，路過的野貓，花間飛舞的蝴蝶，這些動物昆蟲都靜靜留在原地，不像以往看到爭鬥就本能的逃走。
動物的直覺敏銳，它們知道……這是一場沒有殺氣的比鬥。
即使站在庭院那的那兩人衣袂翻飛，單膝跪地，亦或在熾熱的夏風中朝對方重重揮出一擊，那都不是帶著殺氣與憎恨的動作。
雲層隨風移開，熱汗自邵星束額前留下，在太陽光再次直照地麵，邵鶴的眼睛受光微眯的瞬間，邵星束徒然出手，一劍敲到邵鶴的手腕，挑起了那把木劍。
邵鶴心道不好，但那酸軟的手卻無法再握緊那把木劍。
木劍當啷一聲落在青磚石的地麵上，邵星束站在原地，木劍穩穩地指著邵鶴的咽喉。
“阿爺，您看我已經和以前不同，您放心，要是打不過，我一定逃得飛快。”
少年狡黠一笑，明亮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像幼嫩的枝丫破土而出，受到陽光雨露後便一飛衝天，直向天涯。
邵鶴想起自己十八歲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
倔強，頑強，向風飛揚，無所畏懼。
因為他心裏知道，他長大了。
在那一刻枯黃的荒草重新生發，地底沉眠的蟬爬上地麵，荒蕪的山穀已是遍地新生的綠植，從天而降的新風托著他往無人可知，無人看過的外界而去。
邵星束和當年的邵鶴一樣，被新風裹住，終將離家，成為他那方世界的神靈。
“記著你說的話。”邵鶴悵然說道。
邵星束則蹲下身，拿出自己的手帕遞給邵鶴。
“知道啦，這是我自己選的路，別哭辣！”
“我沒有！”邵鶴惱羞成怒地接過手帕擦眼角的眼淚。
邵桐伸了個懶腰，非常合適地插了句話。
“今晚吃個喜慶的鬆子魚好不好啊？”
薑小牙感動得在一旁擦眼淚，猛點頭。
“好哇好哇。”
-
“我們來商量一下給韓空若打電話的對策吧。”
晚上吃飯的時候，邵星束一臉認真地看著邵桐和薑小牙。
“咦？不上大街賣藝尋人了麽？”邵桐壞笑。
“不不不，不去了，”邵星束輕咳一聲，“我們也不熟其他隊伍，認識的也覺得不太對，還是得先問過韓空若再說。”
邵桐吃了一塊魚肉，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恭喜你終於注意到這個了。”
邵星束想起自己是怎麽注意到，頸後不由慢慢爬上紅暈，他猛地伸手按住，以防那漫山遍野的淺粉又再次攻城略地，一發不可收拾。
“我主要是覺得不好意思。”
邵星束思量著，和韓空若的隊伍比較，他的隊伍顯然沒有在同樣的水平線上，這樣結盟，在決賽中也隻會是對方的拖累。
“我看過他們隊的比賽，”薑小牙突然弱弱舉手，“好像我們隊可以補足一下他們的短板。”
邵星束和邵桐對視一眼，愣愣看著對方。
韓空若的隊伍有短板嗎？
邵星束回憶著以前的輪回情節，韓空若是空間係能力者，東照好像是具現化能力者，而頌雪則是……是什麽來著？
邵星束用力回想，但腦海裏依然空空如也。
“就是那位頌雪小姐，雖然我沒看出她用什麽超能力，但好像她每次一用，就會倒地，直到第二天才醒來哦。”
薑小牙打開自己的手機，指著裏邊的對戰視頻進行科普。
“而韓先生的空間能力雖然厲害，但是消耗的mp值也很高，東照先生沒辦法進行範圍攻擊，他們三個人雖然都很強，但是卻無法互補。在一對一的戰鬥中還好，一旦陷入混戰，對手的人數比他們多的話，估計就會有狀況發生。韓先生可能還能脫身，但東照先生和頌雪小姐沒有後援就危險了……”
“我們隊的話，窩窩窩雖然現在最熟練絆人腳跟，但也可以阻擋追擊，或者在叢林裏埋伏。星束哥和邵桐哥的能力本來近戰和遠程都行，和他們搭配的話，剛好可以填補空缺。這樣結盟的話，對他們絕對是有益的，雖然在群戰中達不到無傷的效果，但起碼六個人都可以共進退。”
薑小牙嘚啵嘚說完，看著在場三人都靜靜的看著他，邵鶴居然還鼓起掌來，不由十分緊張慌張。
“那那那那，我自己想的，如如如果不爽的話，請請請不要打臉！”
薑小牙哆哆嗦嗦說完就想抬手擋臉，結果邵星束和邵桐一左一右按著薑小牙的肩膀，一臉嚴肅地看著薑小牙，就像看著一個全新的人類。
“我們隊的軍師就決定是你了！”
“昂？”
薑小牙和後院裏的鯨影一起發出了“昂昂”的叫聲。
“真的，我們一路走來幾乎都是硬剛吧？就算看到對方的弱點，我們也沒有相應的處理辦法，還是隻能硬剛。雖然這和我們的超能力有關，但……哪個男人心裏沒有個成為智將的夢呢？”
邵桐一把揉亂薑小牙的頭發，朝邵星束點頭示意。
“好了，開始打電話吧，就照軍師的話去交涉！”
邵星束點點頭，有些緊張地把兔兔專線名片從上衣口袋掏出來，然後拿出自己的手機，以近乎虔誠的姿態，敲下了那一連串號碼。
邵星束放的免提，這樣所有人都能聽到，電話嘟嘟響了兩聲，就開始放出可可愛愛的電子音。
【您好，您已進入兔兔加密專線】
【正在為您轉接阿若專屬電話】
【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
邵星束不知道跟著數了多少聲“兔”，那邊突然“哢嚓”一聲接通了。
“說。”
韓空若清冷自持的聲音輕輕傳來，邵星束咽了口口水，開口道。
“你好，我是邵星束。想，想問問你知道決賽的賽製改了嗎？知道的話，要不要聽我說一下結盟的事？”
邵星束說完後，那邊突然傳來長久的沉默。
邵星束隻隱約在話筒裏聽到了一點些微的腳步聲和風聲，卻沒有韓空若的呼吸聲。
邵桐朝邵星束伸出手，手指上下翻飛，比了個繼續說的手勢。
“你，你還在嗎？”邵星束忍不住問了一聲。
“……你是邵星束？”韓空若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是啊。”邵星束點頭。
“那為什麽用兔兔專線。”韓空若懷疑。
“因為這是，兔兔給我的電話呀……”邵星束不明白這個走向，總覺得是不是要翻車。
那沉默一會後，韓空若卻突然開口說道。
“好，我答應了。”
哎？不等邵星束開口，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和韓空若的聲音。
“我回來了。”
沈家今天迎來了客人。
邵星束其實很少用這裏的正廳，有什麽都喜歡在開拓的庭院裏說，但今晚韓空若，東照，頌雪一起來了，邵星束就帶著他們進入了正廳。
雙方麵對麵坐好，除了多了一位旁聽的邵鶴，還有邵星束這邊換了一個人。
“您好。”韓空若朝坐在旁邊的邵鶴點頭示意，有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邵鶴現在心情複雜，那邊的兔兔早已把韓空若的事一咕嚕全都倒了出來，他看到韓空若真人後，覺得他還真是長得好又斯文，不比沈飛喬外形條件差啊……
啊，不對不對，邵鶴輕咳一聲，朝韓空若笑著點點頭，他為什麽要和電視裏要嫁孫女的老太爺一樣胡思亂想！
然而接下來韓空若一開口，饒是邵鶴見多識廣，也有些接不住。
“邵爺爺，請您放心把邵星束交給我吧。”
邵鶴、邵桐、邵星束、薑小牙：？？？
韓空若不明所以，又鄭重地說了一聲。
“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東照眼看情勢不對，連忙輕咳一聲，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是的，我們在決賽裏會互相依靠，信任是最重要的。到時我們的後背就交給你們守護，我們當然也會負起責任，保護好你們。”
“沒錯沒錯！請保護我喲！”頌雪笑眯眯舉起手敬個禮。
邵星束等人才紛紛應了一聲“哦”，氣氛終於笑了開來。
邵鶴鬆了口氣，這個精神小夥原來是這個意思。
精神小夥韓空若從眾點點頭，看著邵星束，身邊的東照就拿出了開宙城的地圖來。
“你們今天應該也去了協會，我們是打算在開宙城裏的這個安全區居住，不要去森林或者河川，畢竟有些植物係能力者在的話，我們會陷入被動狀態。”
邵星束點點頭，東照又指著地圖旁邊的流雲道。
“還有這附近……”
“啊，其實我今天開會的時候就想問了，”薑小牙看著開宙城附近的流雲，“我好像每次看照片和視頻，這些雲的位置都是不變的，是不是……”
“是的，這些流雲裏也藏著一些細碎的陸地，因此開宙城的場地還有包括這些地點。”東照點點頭。
邵星束皺眉：“那位尤嘉小姐今天可是沒說啊……”
“協會總是喜歡保留，但他們確實也把開宙城的全貌地圖給了出來，也不能說他們故意隱瞞。”
東照已經習慣了協會的小動作，便輕聲笑道。
“不過這個世界不是他們的，想知道的話，總有渠道。”
“接下來，請諸位把外國賽區出線隊的作戰視頻都看一遍，然後我們再互相交流對策。隊友之間的信息最好不要有落差，以免合作的時候產生裂痕。”
東照的話十分在理，所有人都紛紛點頭。
這個盟約會議，從晚上八點一直開到十點半，等雙方的義務和權力都明確後，這才算是結束。
“明天見，我們之間還需要更熟悉一些。”
東照笑了笑，便跟在韓空若身後走了出去。
邵星束站在原地，張口說了一聲：“謝謝。”
“啊，不必說謝，”東照眼裏閃著狡詐的光，“你們的優勢其實挺大的。”
沈家的大門關上，韓空若三人的身影便消失了。
邵星束輕呼一口氣，邵鶴抬手拍拍邵星束的肩膀。
“那小夥子看起來是真喜歡你，一直盯著你看啊。”
“阿爺……”
邵星束壓低聲音，邵鶴便嗬嗬一笑，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他才心情複雜呢！
-
韓宅裏，見著韓空若三人回來，兔兔們都忙碌起來。燒水的燒水，上點心的上點心，小桃則幹脆站在韓空若肩膀上，蹦蹦跳跳來給他按摩。
“阿若，你們怎麽回來得這麽早呀？不是要去三天的嗎？”
東照無奈地鬆開了衣領上的一顆紐扣，稍稍放鬆一點後，才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溫熱的花茶。
“出了狀況。”
小桃疑惑地看向東照，韓空若便緩緩開口道。
“原本要和我們結盟的德國隊，沒有來。他們的飛機在半道墜落了。”
小桃吃驚地咬著自己的爪爪，十分緊張地抱著韓空若的脖子。
“那你們可怎麽辦啊啾咪？”
“我們和隔壁的邵星束結盟了。”
東照單手支著下顎，肩膀微微一鬆。
“幸好他們還沒有和任何隊伍結盟，不然我們就真的會變成落單的那一支……”
看著韓空若的臉色，東照補充。
“好，我知道就算德國隊沒事，你也會向他們發出邀請，但現在的情況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誰能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不，不是意外。”
東照歎了口氣，他想起之前在韓家老宅看到的黑匣子，裏邊記錄了飛機失事前發生的那一段錄音。
【你們是誰，怎麽進來的？】
【機長！快關門！】
【不可能，他們……是從雲裏生出來的？】
【安得利亞斯！！！】
【你們快逃！不要管，跳出去！】
【機長！可以緊急降落嗎！】
【來不及了，我們都會死……都會！！】
……
隨後那黑匣子突然安靜下來，除了一些利器穿透人體的聲音，再無任何聲響。
錄音運轉十五分鍾後，終於有人聲再次響起。
那聲音詭異沙啞，像是機械整合模擬人類的聲音。
【生命乃慈善之路，走在這條路上的人不會死。】
接著就是飛機猛然下墜，驟然撞擊地麵產生的爆炸聲……
“也不能指望別人會守規矩，”東照搖搖頭，“應該說，他們比我們更未雨綢繆。”
“光聽的話，能得到的訊息是，有能操控雲的超能力者，可以追蹤或者跟上飛機的速度，要恨不知鬼不覺地侵入飛機內部，起碼也該有穿透能力。”
“但德國隊的人，他們都是無可挑剔的超能力者，居然這麽輕易就被殺掉，說明還有一個殺傷力最強的人在場。”
東照撫著下顎，獨自思量著那最後的那句話。
是什麽能力呢？
頌雪已經吃了點心要去睡覺了，她打了個哈欠，滿不在乎地說。
“不管是誰，來了就殺掉！今天老大好丟臉哦~居然說‘把人交給我’這種話，老大你是在求婚嗎哈哈哈哈！”
頌雪毫不留情地嘲笑完韓空若，就一蹦一跳地往外跑去。
韓空若則看著在場的東照和小桃，一臉困惑。
“那是失禮的話嗎？”
“……你高興就好。”
東照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最終隻蹦出了這一句。
韓空若則想起剛才見到的邵星束，那名少年身邊已不再有沈飛喬。
那麽，他是不是可以……
韓空若抬手輕嗅手指，像是能聞到那個少年將茶水遞給他時，那杯沿染上的香氣。
-
“嗨，我親愛的新隊員，見到我高興嗎？”
沈飛喬正靠坐在協會的圓形走廊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遊戲。他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溫和醇厚的男性嗓音，但他並沒有搭理，繼續低著頭打著遊戲。
等到沈飛喬把手機屏幕上的小boss千刀萬剮後，他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看向身側。
“你哪位？”沈飛喬問。
“是故意裝作不認識的我的吧，”那人微微一笑，低下頭來，“奇諾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金發碧眼，看起來四十歲上下，五官俊秀，皮膚蒼白毫無血色，穿著西裝三件套，全身上下包含頭發都一絲不亂，一副標準的英國紳士的模樣。
他長得很高，將近二米，瞳色雖然是藍色，卻很淡，看人的時候即使麵帶微笑，也覺冰冷。
“是你啊，”沈飛喬意興闌珊地打量著康斯坦丁，“不是說要下周才回來……看來要殺的人，已經殺掉了，才提前回來的嗎？”
康斯坦丁朗聲大笑，一把扣著沈飛喬的肩膀把他拉起來，直視著眼前這桀驁不馴的少年，眼裏流露出讚賞的意味。
“我已經洗過澡了，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你果然……也是同路人。”
“誰和你是同路人。”沈飛喬不耐煩地揮開康斯坦丁的手，卻發覺對方的力道非同一般。
康斯坦丁的手依然壓在沈飛喬身上，直到康斯坦丁把手鬆開，沈飛喬才覺自己的肩膀傳來陣陣刺痛。
“我們當然是同路人，”康斯坦丁用一種像是能把人看透的目光盯著沈飛喬，“生命乃慈善之路，走在這條路上的人不會死。”
“我們都是信奉善的人。”
康斯坦丁側身，讓出身後的空位，他身後的走廊，有人正緩緩走來。
那人黑發黑眼，五官秀美至極，看起來已是成年人，卻神情懵懂仍像少年，便有一種詭異的風情。
沈飛喬呼吸一滯，從這人身上卻看到了一種異樣的熟悉感，嬌媚，性吸引，就像……就像過去輪回裏的邵星束。
但是不可能，那個家夥已經被他關起來了，他沒有破壞規則，“它”是不可能下來的！
沈飛喬麵上不顯，心跳卻加快了，他緊緊盯著來人，那人在距離沈飛喬還有三步遠的地方輕輕停了下來，朝沈飛喬彎唇一笑。
“你好，飛喬，我叫連月，是精神係的超能力者。”
“名叫……維納斯之眼。”
-
邵星束晚上做了個夢，夢裏他獲得了冠軍，然後向那名萬能的許願者許願。
【我想讓阿爺的病好！】
他的願望被那無所不能的許願者實現了，邵鶴身上的黑斑全數褪去，他又變回了以前那個中氣十足，抬手就能敲人暴栗的老爺爺。
邵星束十分高興，他忍不住要和人分享，但他轉頭去看，他最想見到的那個人卻不見了。
“飛喬？”
邵星束在一片蒼茫的雲端上行走，腳下的雲彩軟綿綿如同棉花糖，空氣也又暖又甜，就像沈飛喬今天給他的那個吻。
可是無論在哪裏，邵星束都找不到沈飛喬的身影。
邵星束慌張起來，在雲端上飛速奔跑，但無論他怎麽找，都找不到沈飛喬的蹤影。
邵星束累得坐在雲端上，他看著腳下被風吹著飛速穿過的流雲，眼裏空洞一片。
直到有人突然在背後抱住他，邵星束轉過頭去，唇上就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沈飛喬笑著將邵星束自雲端上抱起，像抱小孩一樣望著邵星束。
“是不是著急了？”
邵星束抬手抱住沈飛喬的脖頸，把頭埋了下去，他鼻尖呼吸著沈飛喬清涼幹爽的體香，居然十分直率地點了點頭。
“我以為你不見了。”
沈飛喬則親吻著邵星束的頭發，說道。
“隻要你需要我，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
邵星束心裏就像開了了一汪溫熱的泉眼，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隻有在夢裏，他才會露出像孩子般的依賴。
他心上越來越熱，越來越重，邵星束突覺不好，他的心口居然猛然炸裂，那濕漉漉的泉水居然自心髒的破口流了出來。
邵星束自夢中猛然醒來，他喘著粗氣，看著熟悉的床帳，還是一樣鬆鶴青山茂林修竹，但不同的是……
邵星束捏住睡在他胸口的小獅子後頸，小獅子愛嬌地咪咪叫了一聲，眼睛也不睜開，嘴巴微微張開，能看到一點晶亮的口水。
……犯貓就是你嗎？
邵星束坐起身，胸口上有點濕潤，他有點嫌棄地拎起衣服聞了聞，果然是小貓的口水。
“唉，貓不是夜行生物嗎？你為什麽不在外邊玩啊？”
邵星束抱怨著，小獅子則繼續四腳朝天睡在床上，柔軟的肚腹毫無保留地露出。
邵星束到底還是動作輕巧地下了床，他把上身的衣服脫了，找了幹淨的睡衣來換。等他換好了衣服，便下意識地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
【淩晨3:00】
【您有一條新的訊息】
這麽晚了是誰發來的？邵星束疑惑地打開手機，看到居然是沈飛喬的小號發來的訊息。
這次沈飛喬沒有發照片，居然打了一行字過來。
【你的維納斯之眼，放在哪？】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邵星束一時怔愣，手指下意識地按在鍵盤上。
【放在協會吧，我是在南州的褪核科去核的。】
過了一會，那邊才傳來一條新訊息。
【有人用了。】
此後就再也沒有新消息傳來。
邵星束靜靜地看著這條訊息，手機屏幕的光從亮至暗，一片黑暗，邵星束的神色隱藏其中，無人能辨清他的表情。
協會四十二樓，沈飛喬拿著從其他協會工作人員那順來的手機，登錄上了自己的微信號，給邵星束發了消息後，就把內容全部刪除，順便把手機格式化，就把手機送去了協會內部的失物招領處。
“沈先生怎麽來這了？”
沈飛喬身後傳來連月甜蜜的嗓音，失物招領的工作人員都看到連月的第一眼，都忍不住心馳神往起來。
沈飛喬則依然不去看連月，把手機放下後轉身就走。
“在協會裏我是自由的吧。”
“當然，隻是我覺得，我們是同伴……應該好好相處才對？”
連月追了上來，像是懵懂的小鹿一樣追在沈飛喬身後，他走路的姿勢甚至還有些踉蹌，像是要隨時跌撞到前方的人身上。
“你知道嗎？我有一個對付你這類人最好的方法。”
沈飛喬突然回頭，俊美無儔的少年的微笑就像神賜的寶物，昂貴又珍稀。
“什、什麽？”連月突然看到沈飛喬的好臉色，忍不住發愣。
“那就是……別跟著我，醜八怪。”
沈飛喬說完之後，就立刻調頭離開，再也沒有回頭望他一眼。
留在最後的連月，則在沈飛喬的身影消失後，突然神經質地笑起來，他一腳把身側的金屬欄杆踹彎，眼神陰鶩。
“臭小子，我等著你來舔我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