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品室裏的儀式還在進行著,朝安卻在這時候聽到了腳步聲,一聲聲從走廊深處傳來,很清脆,奇怪的是教徒們對此並沒有什麽反應。


    朝安的身體漂浮到走廊上,他看到黑暗中一盞燭火緩緩浮現,一隻白皙的手掌握著燭台,一步步朝著藏品室走來。


    當她距離朝安五步遠的時候,朝安看清楚了她的容貌,是凱希,不過不是少女凱希,而是成年版凱希,她穿著一條白色的睡裙,神情恍惚的走向朝安。


    凱希怎麽能到這裏來?難道他和自己一樣進入了“夢境”世界?可是不對啊,就算是朝安自己也隻有意識進來了,身體還是小時候那具,凱希怎麽會以原本的模樣出現在這裏!


    朝安驚疑不定的看著凱希,看到她停在黑色大門前,從身上取出一把銅製鑰匙插進鎖孔裏,這是藏品室的鑰匙,是昨晚凱希從他房間偷走的。


    鑰匙轉動,發生清脆一聲聲響,凱希推開了黑色大門,而正在進行血祭儀式的羅曼主教和幾名教徒對此視若無睹。


    就算朝安對陣法了解不多也知道像這種禁忌之法出不得一點差錯,別說凱希闖進來了,就是凱希在門外發出聲音都會驚動他們,可這些人現在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他們都看不見凱希嗎?


    朝安突然想到臥室那麵碎裂的鏡子和逐漸推後的脫離時間,似乎明白了什麽。


    如果把現實世界比作表世界,把“夢境”世界比作裏世界,兩個世界如同套娃一樣處在同一個空間裏,卻各不幹涉,隻有通過特定的方式才能連通,朝安顯然是媒介之一。


    朝安第一次進入裏世界的時候,裏世界的鏡子碎了,表世界的鏡子完好,但是當他第二次從裏世界回來後,表世界的鏡子也碎了,說明從這時候開始裏世界已經開始影響表世界了。


    同時,脫離時間的推移也說明了這一點。


    朝安第一次從裏世界醒過來是早上七點,第二次表世界的身軀被殺死了,所以他提前醒了過來,第三次則是他親眼看到兩個世界的切換,那個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比第一次足足晚了兩個小時,說明每一次裏世界切換表世界都會晚一個小時,進而說明裏世界存在的時間延長。


    影響力的增加和存在時間的延長都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表世界和裏世界正在融合,所以朝安才會在裏世界看到表世界的凱希,而隻存在於裏世界的羅曼主教等人和隻存在於表世界的凱希因為世界融合程度還不夠,所以並不能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果然,接下來凱希的行動也驗證了朝安的猜想。凱希進入藏品室後,沒有對麵前的場景感覺到奇怪,她的身體直接穿過了教徒們的身體走向一麵牆,她確實看不到羅曼主教等人,也無法影響到對方。


    那麽現在就隻剩下一個問題了,為什麽是朝安?或者說為什麽是安格列?安格列身上有什麽獨特的地方,能夠讓他成為表裏世界的媒介?


    就從朝安了解的故事來看,安格列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無足輕重,他既不是慘案的推動者,也不是受害者,慘案發生的時候他年齡還太小,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就是這樣一個在其他世界裏當炮灰都不夠格的人物,他為什麽能進入裏世界?安格列身上還藏著什麽秘密?


    朝安歎了一口氣,總覺得任重而道遠啊,慢慢來吧。


    裏世界的儀式還需要進行一段時間,沒什麽好看的,朝安將注意力轉到表世界的凱希身上,他看到她站在一麵牆下,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牆上的東西,朝安記得那裏應該是掛著一幅肖像畫的,畫的正是公爵夫人。


    凱希大晚上來藏品室,就是為了看一幅畫?


    凱希此時的神情雖然不太對勁,但能確定她有思考能力,所以並不是夢遊,如此凱希的行為就太奇怪了。


    凱希盯著畫,過了一會兒,她踮起腳尖,雙手高舉,動作像是要把畫取下來。凱希將畫放在一個低一些的展示架上,她的手指撫摸上畫上人的臉頰,臉上露出微笑的神情,就像是想到了什麽愉快的事。


    但是這神情持續了不到幾個呼吸,凱希臉上的表情就快速扭曲,她恨恨的盯著公爵夫人的臉,心裏的嫉妒像蟲子一樣,不斷啃食她的心髒。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畫像上的畫在對她笑,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她隻是一個小貴族,就算戴上昂貴的珠寶首飾也隻是東施效顰,別做夢了,她不可能成為公爵夫人的。


    凱希被激怒了,她伸出手指,尖銳的指甲不斷刮著公爵夫人的臉,肖像畫被她抓的殘破,這還沒有完,抓花肖像畫後,凱希將手伸向自己的臉。


    她要把自己的臉和公爵夫人交換,這樣她就是公爵夫人了……


    凱希的指甲抓破了額頭上的皮膚,她摳挖著那一塊缺口,鮮血不斷順著臉頰流出來,凱希就像感覺不到痛苦一般,她費力的撕下了一小塊皮膚,額頭上留下一個血坑。


    凱希將皮膚貼在公爵夫人的額頭上,然後繼續拉扯自己的臉皮,朝安漂浮在三步開外,看到凱希硬生生靠指甲把自己的臉皮撕下來,或許那不叫撕,應該叫摳,一點點摳下自己的臉皮。


    等到臉皮被剝下來,凱希的臉上已經全是血坑,那張美麗的麵孔此時變得一團血肉模糊。


    凱希將自己的臉皮拚在公爵夫人的臉上,看著自己的作品露出暢快的大笑“看吧,看吧,我成公爵夫人了,以後我就是王都最尊貴的女人……”


    凱希可怖的臉上咧開一個笑容,露出白生生的牙齒,鮮血在她的腳下匯聚,形成一個血窪,她笑著笑著漸漸清醒過來,然後她才猛然感覺到自己臉上劇烈的痛。


    “啊——”


    凱希慘叫了一聲,捂住自己的臉倒在了地上,她在地上不斷翻滾著,哀嚎著,被活生生剝掉皮膚的痛足夠讓人瘋狂,凱希哀嚎了足足四個沙漏時,然後才逐漸弱了聲息。


    臨死之際,凱希睜開被鮮血糊住的眼睛,她看到無數的幽靈徘徊在她周圍,有公爵夫人,有貴族們,他們撕扯著她的臉,既然她要光鮮亮麗,他們就讓她醜陋不堪的死去。


    虛榮的人,就該死的狼狽。


    凱希死了,死於失血過多,她哀嚎的那樣大聲,卻沒有一個人出現,就像她惡作劇的時候也不希望被人發現一樣。


    朝安走到凱希的麵前,他對這個女孩說不上厭惡,隻是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也許隻是你的一個玩笑,就可能有人因此付出生命,上個世界白練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玩笑是讓人笑的,任何懷著惡意的玩笑都叫作惡。


    一股黑色的能量從凱希的屍體裏湧出來,被朝安吸收,朝安的氣息再次增強了一分,然而他依舊沒有收獲情緒點。


    鐺——


    上午十點了。


    莊園裏的仆人醒的時候發現天已經大亮後很是驚慌了一陣,他們需要趕在主人起床前做好早餐,所以都是天沒亮就醒了,可今天他們睡過頭了。


    讓仆人們安心的是貴族們也睡過頭了,他們不用為此得到責罵。


    當法官發現已經十點的時候他覺得難以置信,他是一個自律的人,從來不會一覺睡到這麽晚。


    真是奇怪……


    法官、切斯特和男爵聚集到餐廳,阿瑟和貝拉米為眾人端來早餐,因為莊園沒辦法運送食材,早餐也沒有以前豐富了,反正現在眾人也沒心情關注吃的什麽。


    “凱希小姐呢?她怎麽沒出來?”


    “可能是還在睡吧。”


    “貝拉米,你去將凱希小姐請下來。”


    “好的。”


    貝拉米上樓去了凱希的房間,但很快她就回來了。


    “凱希小姐不在房間裏。”


    “不在房間?”法官覺得奇怪,“難道是出去了?”


    “還是去找找吧,畢竟現在莊園裏不太太平。”切斯特建議到。


    最後眾人決定一起尋找凱希,然而找遍整座莊園都沒有找到她的身影。


    “凱希小姐難道是找到方法離開莊園了了?”車夫卡特燃起希望,說話的時候他臉頰上的疤痕抖動了兩下,這個幹瘦老頭的存在感和胖廚師一樣微弱,但他對城堡外麵的環境最了解。


    “不對,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找。”阿瑟平靜的開了口。


    “什麽地方?”


    “地下室。”


    對哦,他們怎麽忘了這個地方,明明來莊園的第一天就去過了,大概是這個地方總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他們才沒想起來。


    眾人於是一起朝著地下室走去,穿過陰冷的走廊,眾人來到了藏品室前麵,藏品室的門開著,這似乎已經告訴眾人凱希的行蹤。


    走進藏品室裏,阿瑟將所有牆壁上的燭火點燃,眾人立刻看到了倒在牆邊的凱希,此時她背對著眾人趴在地上,眾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法官率先上前,走到凱希身邊蹲下,手掌拍了拍凱希的肩膀,凱希沒有反應,而手下的皮膚已經冰涼,法官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握住凱希的肩膀,將凱希的身體翻轉過來,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立刻出現在他眼前。


    “!!!”


    法官驚的一連後退了幾步,這時候其他人也看清楚了凱希的樣子,紛紛嚇了一跳,麵前的人雖然和凱希一樣有著一頭金色卷發,臉上卻一片血肉模糊,就像臉頰這一塊被人挖掉了一樣,很是恐怖。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是這幅畫!”


    貝拉米注意到公爵夫人的畫就放在凱希身邊,此時那副黑白的畫被染的通紅,而在畫像臉頰的地方貼著凱希破碎的臉皮,黑洞洞的雙眼後麵,公爵夫人的眼睛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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