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安的頭偏在一側,靠著枕頭的半邊臉都被吐出的血染紅,鮮血浸透了枕頭和被褥,但黑色的床品掩蓋了鮮血的痕跡,如果不是那把刺透了鴨絨被的重劍,或許還以為朝安熟睡著。


    在失去聲息的瞬間,朝安的魂體從身體裏飄蕩出來,他穿著一身華麗的紅色長袍,樣式很複古,長袍上繡著某種特殊的花紋,他的眼睛變成了赤紅色,身上散發出強大而又邪惡的氣息。


    朝安走到臥室裏唯一一麵鏡子麵前,原本完好的鏡麵不知何時碎了,裂紋從左下角蔓延到大半個鏡麵,正好和“夢中”看到的鏡子相反。


    朝安端詳著鏡麵,鏡中並沒有映出他的樣子,他透過鏡子注視整個房間,思考著那個殺掉他的人的身份。


    到底是誰呢……


    很快,走廊裏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臥室的門被人大力推開,阿瑟大步走了進來,當他看見被重劍釘在床上的少年身體時,瞳孔猛烈一縮,隨之翻湧出的怒火充斥了他的眼眸,他的胸腔劇烈的起伏著,如同一隻猙獰的惡魔在衝撞牢籠。


    阿瑟在原地站了大概半個沙漏時,沒有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最終他閉上了眼睛,種種情緒被收入心底,再睜開時,神色已經恢複了平靜。


    阿瑟走到了床邊,抬手將重劍拔了出來,他從身上取出一張潔白的手帕,一點一點將朝安臉頰上的血跡擦拭幹淨,直到朝安看起來沒有絲毫不得體,他才收回了手,轉身走到朝安的魂體麵前,單膝跪地,尊敬的喚了一聲“吾主。”


    朝安露出詫異的神情,“你看的見我?”


    阿瑟疑惑的抬起頭,當他對上朝安的眼睛時,他的神情一震,難以置信的叫了一聲“少爺?”


    “咦,你竟然真的看得見我,為什麽?”朝安好奇的打量阿瑟,就像看某種新奇物種,一般情況下,處在靈魂狀態下的他是不會被人類感知到的。


    阿瑟的表情凝滯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如常,用平靜的語調回答到“我也不知道,少爺您還好嗎?”


    “我沒事。”在朝安的認知裏,死了不算事。


    “……少爺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嗎?”


    朝安搖了搖頭,說到“我睡著了,當我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是現在這副模樣了,我現在是幽靈吧,你不怕我嗎?”


    “不會,不管少爺變成什麽樣子,阿瑟都會陪伴著您。”說話時阿瑟語氣真摯,眼神專注,麵對這樣忠心耿耿的小弟,連朝安這種沒得感情的厲鬼都不得不稱讚一句好樣的!


    “現在有什麽我能為少爺做的事嗎?”


    “我需要找到殺我的人,你去通知其他人過來。”


    “好的,少爺。”阿瑟正準備離去,朝安突然想起什麽一般問到“對了,你的手還疼嗎?”


    阿瑟抬起活動自如的右臂,輕輕說到“少爺,已經不疼了。”


    “我知道了,去吧。”


    阿瑟對著朝安行了一禮後轉身出了臥室,他的步伐沉穩,仿佛先前那個情緒劇烈起伏的人隻是錯覺。


    很快,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朝安的臥室,當他們看到朝安鮮血淋漓的屍體時,皆都露出了驚駭的表情。


    “安格列,不,安格列怎麽會死,這一定不是真的!”凱希率先哭了出來,她撲到床邊,情緒陷入失控中,某種意義上來說,朝安是她僅剩的親人了。


    “天啦,怎麽會這樣?安格列少爺他……”爾莎難以置信的捂住了嘴,等她意識到朝安是真的死了之後,她立刻雙手交握,開始低聲祈禱起來,希望能借此讓朝安的亡靈獲得安息。


    而法官則是一臉憤怒,他不相信女王座下,王都之中,一位貴族繼承人竟然在自己臥室中被謀殺,這是對女王的挑釁!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是誰?誰這麽大的膽子,謀害貴族可是死罪!”


    所有人中,切斯特算是最鎮定的,他走到朝安的身邊,觀察起朝安的傷口,片刻後指著地上的重劍說到“這把劍就是謀殺安格列少爺的凶器?”


    “是的,我進來的時候這把劍正插在少爺的胸口。”阿瑟說話時不免又想到了那個場景,這使得他的聲音冷了幾分。


    “如果我沒記錯,這把劍應該在維利爾斯男爵手中,怎麽會出現在安格列少爺的臥室裏?”切斯特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男爵。


    男爵的眼窩深陷,眼睛裏布滿血絲,他精神狀態很差,像個萎靡不振的癮君子。發現所有人目光都看著他,維利爾斯立刻惱怒起來,大吼到“你們覺得是我殺了安格列?”


    男爵的憤怒使得其他人的目光收斂起來,在被審判之前,他們沒有資格去懷疑一位貴族。


    法官收回目光,冷冷的說到“總之先通知治安官吧,在我回來之前,所有人都必須待在城堡裏。”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可是會影響女王威望的,所以他需要借助外部力量快速破解此案。


    其他人都默認了法官的安排,他們將朝安的屍體留在臥室裏,一起回到了客廳,剩下的三個仆人大氣也不敢出跟在眾人後麵,莊園的繼承人死了,他們就算沒有過錯也會惹上麻煩,以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


    法官讓車夫找來一匹快馬,他騎馬離開了城堡,裏德爾莊園很大,城堡之外還有大片的草地,法官奔行在主幹道上,一直朝著莊園大門趕去。


    他騎了兩個沙漏時,遠遠看到一座大門出現,法官以為是快到出口了,就揮鞭加快了馬的速度,然而等他看清楚大門的模樣,法官一下愣住了。


    出現在他麵前的根本不是莊園的大門,而是他剛剛離開的城堡的大門,往裏走十幾步就是那座古老的建築,他竟然繞了一圈回來了?


    法官一直覺得自己走的是直路,怎麽會回到原點?法官以為自己昏頭了,他調轉馬頭,再次朝著莊園大門趕去。兩個沙漏時後,法官又回到了城堡前麵,望著眼前熟悉的建築,他翻身下馬,臉色陰沉的走進城堡。


    客廳裏的眾人都在憂慮的等待,看到法官進來後,凱希立刻迎了上去“法官閣下,您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治安官呢?”說話時凱希朝著法官的身後看去,卻一個人也沒看到。


    “莊園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是什麽意思?”


    “我騎馬朝著莊園外趕去,結果卻回到了原點,我們被困在這座莊園裏了。”


    “這怎麽可能?!”其他人皆大驚失色。


    “我才不會相信你的鬼話,你一定是怕消息傳出去,想騙我們待在這裏,我現在就要離開。”男爵一邊說一邊朝外走,他認為自己看透了法官的把戲。


    男爵騎上了法官的馬,滿懷信心的離開城堡,結果他果然如同法官所言返回了城堡,男爵不信邪,他又嚐試了一遍,這一次他走的很慢,一路上仔細的辨別路旁的景物,結果是他重蹈覆轍。


    男爵回到了城堡裏,其他人看到他回來就知道結果了,一時間大部分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一定是幽靈,幽靈詛咒了這座莊園,外麵的傳言都是真的。”凱希驚恐的說到,她雖然喜歡闖禍,但依舊畏懼著未知的東西。


    “胡說,之前明明好好的,為什麽偏偏在這時候出了事?”


    “那就是安格列,安格列他被人謀殺了,凶手就在我們中間,隻有找出凶手,他才會讓我們離開這裏。”


    凱希此話一出,所有人又看向男爵,那把“希摩斯”一直在男爵手上,而朝安是被“希摩斯”殺掉的,眾人理所應當會懷疑男爵。


    男爵氣憤不已,眼睛裏的血絲越發明顯,他怒吼著“這是嫁禍!這麽明顯的嫁禍你們看不出來嗎?”隨後他指著將矛頭對準自己的凱希,說到“是凱希,她有夢遊的症狀,是她夢遊的時候殺了安格列少爺。”


    “維利爾斯!”凱希難以置信的看著男爵,她沒想到自己的未婚夫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這讓她很傷心。


    但維利爾斯的話確實給了其他人另一個思考方向,過了一會兒,切斯特開口說到“凱希小姐夢遊的症狀出現多久了?”


    “你們真的懷疑是我殺了安格列?我怎麽會做這樣的事!”凱希高聲尖叫起來,她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的目光看向法官,希望從中獲得認同,法官卻移開了眼,她又看向爾莎,爾莎低下了頭。


    凱希明白了,她撫著額頭坐在沙發上,心力交瘁的回答到“好吧,我從小就有這個毛病了,什麽時候開始的我也記不清了。”


    “凱希小姐以前夢遊時傷過人嗎?”


    凱希遲疑了片刻才回答到“……有過一次,我撞倒了一個女仆,但安格列的死真的與我無關,他是我僅剩的親人,我沒有理由殺他……”


    “如果是為了遺產呢?”法官突然開口,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轉向他,法官麵色不變繼續說到“據我所知,自從你的父親在那件慘案中喪生後,凱希小姐就失去了進項,而你卻習慣了揮霍無度,現在的你應該迫切需要一筆財富來供自己花銷,安格列少爺擁有龐大的遺產,並且沒有子嗣,根據法律,凱希小姐也有繼承權。”


    聞言,所有人看凱希的目光都開始懷疑起來,是啊,這樣龐大的一筆遺產,換成誰都會動心。


    “不,不是這樣的,你這是汙蔑。”凱希驚慌起來,但這樣的反駁太蒼白無力,其他人無動於衷。


    “好吧,就算我接近安格列有私心,那法官閣下你呢?你為什麽要留在裏德爾莊園?聽說你一直為女王做事。”凱希又轉向切斯特夫婦,“還有你們,我不信你們真是因為和伯爵的交情才留下來的,你們這些商人才是真正的貪婪之徒!”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他們確實有著自己的小算盤,一場爭論因為沒有證據就這樣不歡而散。


    朝安靠坐在沙發上,欣賞完眾人表情豐富的表演之後,覺得莊園裏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他超喜歡這裏的,於是他順手打開了彈幕。


    「老衲來自遠方」開盤了,猜凶手。


    「是豬就要有豬的樣子」我賭一包辣條,男爵是凶手,故意用自己的劍當凶器,玩的就是心跳。


    「三年二班小可愛」兩包辣條,押凱希,昨晚夢遊那一段嚇到我了。


    「掀起你的頭蓋骨」我也押凱希,就算不是夢遊,肯定也是為了錢,之前凱希就一直垂涎我們主播家的錢錢。


    「咕咕叫」既然你們都懷疑凱希和男爵,那我押阿瑟好了,就是要爆冷門。


    「為什麽不能是卷毛呢」前麵押阿瑟的認真的嗎……


    「教堂擺攤劉半仙」這樣玩的話,那我押主播自殺。


    “……”


    朝安發現想從觀眾這裏得到建設性意見果然是做夢,他關掉彈幕,坐在沙發上思考起來,目前來看,隻有凱希有明確的殺人動機,所以今晚就先跟著凱希吧。


    ……


    入夜之後,朝安的身影出現在走廊之中,他穿著一身華麗的紅色長袍,如閑庭信步一般跟在凱希身後,他看著凱希穿過走廊,徑直來到他的臥室門前,左右看了一眼確認沒人發現後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此時朝安的屍體還躺在床上,屋子裏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而凱希對此視若無睹,她快速的在房間裏翻找起來,從衣櫃到書架,找的很仔細,但一圈下來,卻一無所獲。


    “在哪裏,在哪裏,該死,安格列到底把東西放在了哪裏!”


    隨著時間推移,擔心被人發現的心理越發強烈,凱希的額頭上滲出了汗水,也許是因為太著急了,凱希不小心碰倒了放在床頭的燭台,金屬燭台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這一瞬間凱希驚的心跳都停止了,她連忙止住了動作,世界陷入一片寂靜之中,直到確認走廊裏沒有出現腳步聲後,凱希才鬆了一口氣,彎腰將地上的燭台撿起來。


    當她準備起身的時候,凱希的目光不經意的掃向角落裏的鏡子,她看到破碎的鏡麵上映出一道紅色身影,此時那身影就站在她的背後。


    “!!!”


    凱希驚叫了一聲,跌坐在地上,發出一連串的聲響,但並沒有什麽事發生,片刻後,驚恐不安的她再次朝著鏡麵看去,卻隻看到了她自己的身影。


    難道是錯覺?


    凱希已經顧不得多想,剛才的聲音一定會引起仆人的注意,她連忙撐著床沿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先離開這裏,手卻不經意的摸到了枕頭下一個冰涼的物件,凱希將東西摸出來,發現正是自己要找的鑰匙,一時驚喜交加。


    恰在這時,走廊上的腳步聲出現了,凱希連忙將燭台放回原處,拿著鑰匙匆匆出了臥室,然後飛快跑回了自己房間。


    在她關上房門的一瞬間,阿瑟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他看了看凱希的房門,又看了看慵懶靠在牆壁上的朝安,低聲問到“凱希小姐拿走了什麽?”


    “藏品室的鑰匙。”


    “需要我去拿回來嗎?”


    “不用了,隨她去吧,藏品室可不是那麽好進的。”說話時,朝安似乎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嘴角微微翹起一絲弧度。


    阿瑟注視著他臉上的笑意,那漫不經心卻遊刃有餘的模樣迷人極了,心髒處似乎有一根藤蔓生長出來,一圈一圈纏繞住他的心髒,然後在藤蔓頂端開出一朵血色的花,那花就開在他心尖上。


    朝安並沒有注意到阿瑟看他的眼神不太對,他立起身朝著走廊另一端走去,同時背對著阿瑟揮了揮手。


    “回去休息吧阿瑟,晚安。”


    阿瑟低下頭,微微彎腰以示恭敬。


    “晚安,少爺。”


    ……


    發現凱希隻是為了偷一串鑰匙後朝安就對她失去了興趣,趁著現在時間還早,朝安決定再去其他人那裏逛逛。


    距離凱希房間最近的是走廊另一端的法官,朝安的魂體毫無阻礙的穿過門走進了法官的房間,他看到法官的桌角點著蠟燭,對方正伏案書寫,手中的鵝毛筆在紙張上書寫下流暢的花體。


    “……綜上,女王殿下,謝菲爾德伯爵參與走私生意證據確鑿,申請剝奪世襲爵位……”


    滿篇的行文中,朝安一下就抓住了重點,原來法官竟然是為了調查伯爵走私生意來的。


    據朝安所知,謝菲爾德伯爵生意眾多,其中精製方糖和茶葉是大戶,尤其是方糖,貴族們十分鍾愛這種新出現的奢侈品,那純粹的甜味在舌尖炸開,簡直是一種享受,而精煉方糖的技術掌握在伯爵手中,由切斯特負責販賣,所以這生意完全被伯爵和切斯特壟斷,讓伯爵賺了個盆缽滿。


    但僅僅是方糖和茶葉的利潤還不足以支撐伯爵收集如此多的珍貴藏品,所以伯爵還涉及了其他產業,而在法官的調查中,伯爵竟然參與了武器走私和一種名叫“離麻”的香料走私。


    武器走私很容易理解,伯爵將多因王國精良的武器賣給了周邊的小國,大發戰爭財。而“離麻”則是一種點燃後會產生令人上癮的香味的香料,金棘花女王曾經明令禁止過買賣“離麻”,但還是有不少貴族追求幻覺帶來的極致享受,私下購買“離麻”,伯爵就是借此從中賺取高額的差價。


    這兩種生意顯然違反了律法,並且不利於女王的統治,所以法官申請剝奪謝菲爾德的世襲爵位,原本這事對朝安還挺有影響的,但現在人都死了,爵位什麽的就不重要了。


    朝安離開了法官的房間,來到了走廊的最後一間,也就是切斯特夫婦的房間。


    切斯特是伯爵密切的生意夥伴,如果伯爵走私,朝安很難相信切斯特是幹淨的,何況貪婪是商人的天性。朝安以為自己會發現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結果發現切斯特和爾莎竟然在房間做!禱!告!


    兩人不愧是狄恩教的狂熱信徒,這時候還不忘禱告,唯一奇怪的就是兩人禱告的姿勢,先前朝安在飯桌上看到兩人禱告的方式是雙手交握,默念禱告詞,但此時變成了切斯特站立在房間中央,手中握著一本《救世書》,而爾莎跪在他的腳邊,神情虔誠的念著同樣的禱告詞。


    難道禱告還分公開場合和私下場合?


    朝安看了一會兒,沒看出個所以然,就飄著離開了,恰好這時鍾聲響了,又一個午夜到來了。


    鍾聲一響,朝安周圍的場景就發生了變化,就像是兩張重疊在一起的圖片,前麵那張逐漸變得透明,後麵的那張逐漸清晰,直到被完全替代。


    朝安站立的地方依舊是走廊上,兩邊的牆壁上亮著蠟燭,四周燈火通明,朝安還保持著靈魂體的狀態,他沒能像前兩次那樣回到幼年安格列的身體裏,這或許跟他已經死亡有關。


    耳邊很安靜,沒有雨聲,朝安意識到時間發生了變化,他沿著走廊往客廳的方向走,經過書房的時候,朝安聽到了細微的說話聲,他心念一動,身體立刻穿透了房門出現在書房中。


    此時公爵的書房裏很熱鬧,幾名貴族聚集在此,分別坐在圓桌的一個方向,這些都是裏德爾公爵最信任的貴族,朝安在其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那是他的父親——謝菲爾德伯爵,或者說謝菲爾德男爵,這個時候的伯爵才剛剛繼承父親的爵位,還隻是一個男爵而已。


    裏德爾公爵站在眾人麵前,雙手撐在圓桌上,身體前傾,用堅定的語氣說到“我們一定要阻止女王殿下,這種做法是自私而罪惡的,那些傳教士們滿口謊言,他們蒙騙了女王殿下,繼續下去,我們多因王國很快就會走向滅亡!”


    “可是女王殿下心意已決……”一位伯爵為難的說到。


    “那也必須要阻止,這件事如果傳出去,平民將會恐慌,他們會懷疑女王殿下的統治是否牢靠,而我們作為女王的封臣難辭其咎。”裏德爾公爵顯然很憤怒,對於他口中的傳教士們深惡痛絕。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他們都在思索公爵的話,同時考慮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後續影響,過了一會兒,謝菲爾德男爵開口問到“公爵閣下,您準備如何做呢?相信您已經勸說過女王了,事實證明這種做法沒有絲毫作用。”


    裏德爾公爵沉吟片刻後說到“過幾天就是我夫人的生日,我決定借用她的名義召開宴會,邀請一部分傾向我們的貴族前來,聯合向女王殿下進言,希望能改變女王殿下的想法。”


    “如果女王殿下依舊一意孤行呢?”謝菲爾德男爵追問到。


    “那我將會像大臣們公開女王殿下的行為,並以叛亂罪絞死那些傳教士。”說話時,裏德爾公爵的臉上顯露出一股煞氣,他戎馬一生,立下戰功赫赫,才獲得公爵封號,這是他的心血,他決不允許自己守護的多因王國落在野心家的手裏!


    聞言,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他們意識到將有大事要發生了,而他們卷入其中已經無法避免。


    “好了,今天的談話先到這裏吧,時候不早了,諸位可以離開了,記住,今天的事不要透露給任何人。”


    “我們明白,公爵閣下。”


    幾位貴族起身朝著公爵示意,然後走出書房,作為裏德爾公爵貼身男仆的切斯特正等候在書房外,準備送這些貴族和他們的家人離開,為了掩蓋目的,貴族們把家人也帶來了,將這次會麵偽裝成貴族間普通的小聚會。


    朝安思索片刻後,沒有繼續留在書房,而是跟著謝菲爾德男爵來到客廳裏,這一次客廳裏的景象又有不同,幾個貴婦人坐在沙發上,麵前擺著咖啡和甜點,正在熱切的交談著,朝安注意到其中一人就是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的裝束和上次“夢境”世界在宴會上見到的有所不同,她穿著更加舒適的素色長裙,沒有誇張的蕾絲和裙撐作為裝飾,但這並沒有讓她黯然失色,因為在她的脖子上戴著一顆碩大的寶石項鏈,寶石在燭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澤,使得她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看見。


    “聽說夫人您準備舉辦生日宴會?”一位貴婦開口詢問到。


    “是的,時間在一周後,請柬稍後會送到諸位的府邸,希望諸位到時能賞光。”


    “夫人您說的太客氣了,能參加您的生日宴會是我們的榮幸。”貴婦們笑了起來,爭先說著奉承的話。


    裏德爾公爵作為多因王國唯一的公爵,公爵夫人也因此成為了地位僅次於金棘花女王的貴婦,王都的貴婦們都以結交公爵夫人為榮。


    朝安的目光掃過客廳,在角落裏看到了坐在一起的安格列和凱希,安格列因為年紀小已經開始犯困,腦袋如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的,而凱希則是一臉豔羨的注視著人群中如眾星捧月般的公爵夫人,嘴裏驚歎的說到“安格列,你看公爵夫人的寶石項鏈多耀眼,我聽說這項鏈要十萬金克羅,你知道十萬金克羅有多少嗎?那能堆成一個小山。”


    “哇,這麽多金克羅能買小蛋糕嗎?”


    “當然了,何止是小蛋糕,買什麽都可以,要是我也能嫁給一位公爵就好了,到時我就能如公爵夫人一樣擁有華麗和裙子和首飾,享受被王都貴婦們追捧的感覺,那感覺一定棒極了。”


    “那凱希表姐你以後能嫁給公爵嗎?”安格列眨著大眼睛懵懂的問到。


    “不能,多因王國隻有一位公爵,而且”而且作為一個普通的貴族小姐,凱希和公爵這樣的大貴族之間隔著一條鴻溝,她最後可能的結果是被許配給一位男爵。


    想到這裏,凱希心裏立刻生出許多不甘心來,那豔羨也就變成了嫉妒,嫉妒人群中那個被圍繞的人為什麽不是她!嫉妒公爵夫人擁有如此龐大的財富!


    朝安站立在凱希身邊,捕捉到凱希流露出的強烈情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他本以為宴會上的事隻是凱希一時的惡作劇,現在看來,即便是未長大的孩子,潛藏的惡也同樣驚人。


    那麽維利爾斯呢?他的惡來自哪裏?


    朝安的目光在宴會廳裏搜索起來,卻沒有見到維利爾斯的身影,這讓他或多或少有些失望。這時候男貴族們已經從樓上走了下來,貴婦們紛紛起身向公爵夫人告別,然後挽著男貴族的手走出客廳,上了門口的馬車。


    安格列和凱希也跟謝菲爾德男爵匯合,他們剛坐上馬車,朝安就看到維利爾斯一身濕漉漉的走向自己的父親,臉上殘留著怒意,嘴裏罵罵咧咧的,隱隱能聽到“公爵小姐”、“該死的大貴族”之類的字眼。


    正好凱希撩開車簾看到了這一幕,她立刻瞥了瞥嘴,不滿的嘀咕起來“維利爾斯肯定又被那些大貴族少爺捉弄了,誰讓他一天圍著公爵小姐轉,活該!”


    凱希對於維利爾斯追逐公爵小姐的行為很不滿,同時心裏的酸澀也更明顯,哼!她要是公爵夫人,公爵小姐算什麽?公爵小姐見到她也要行禮!


    朝安看到這裏終於弄明白了凱希和維利爾斯這兩個二五仔帶路黨的動機,基於虛榮引發的嫉妒和基於自卑延伸出的仇恨,人類的情緒就是這般複雜,可是除掉凱希和維利爾斯製造的連環影響,這場慘案依舊疑點重重,比如……護衛去了哪裏?


    就算他們不小心將凶徒放進了宴會廳,在變故發生之後,他們為什麽沒能出現?


    馬車接二連三的駛出公爵府,切斯特目送著眾人離開,他正準備返回書房,發現安格列少爺的小禮帽遺忘在了椅子上,他立刻拿著禮帽往外跑去,想要追上謝菲爾德男爵的馬車。


    他看到馬車一路駛出了莊園,然後在街道上一個隱蔽的角落停了下來,切斯特心裏一喜,還以為謝菲爾德男爵發現他了,正準備上前說明緣由並交還小少爺的禮帽,就看到謝菲爾德男爵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轉而上了巷子裏遮蓋嚴實的另一輛馬車。


    切斯特覺得奇怪,連忙躲進角落裏繼續觀察,可惜在謝菲爾德男爵上車後,那輛神秘的馬車很快離開了,凱希和安格列乘坐的馬車則繼續朝著男爵府駛去。


    切斯特沒有再上前交還禮帽,他站在原地努力的思索起來,那輛神秘馬車的車夫讓他覺得有幾分眼熟,他們一定是在哪裏見過。


    切斯特一邊思索一邊往回走,就在他即將踏入城堡之時,身體猛的一震,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他想起來了!那是宮廷裏的車夫,他有一次隨裏德爾公爵進宮的時候打過一次照麵。


    謝菲爾德男爵難道是準備進宮去見女王殿下?!


    意識到這一點的切斯特驚慌不已,他立刻想要將這件事告訴公爵,走進客廳卻遇到了爾莎,此時她正拿著一個小鏡子,換著角度欣賞自己脖子上的珍珠項鏈。


    “爾莎,公爵夫人呢?她剛才還在客廳呢。”


    “去見公爵大人了。”爾莎隨口回了一句,又將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展示給切斯特看,問到“好看嗎?”


    “這項鏈那來的?”


    “公爵夫人賞的,剛才她將我叫到客廳裏,告訴我她將一筆錢藏了紅楓鎮的莊園裏,如果公爵府出了什麽變故,希望我們能照顧好公爵小姐,唉,夫人真是多心了,公爵府怎麽會出變故呢,那可是王國裏唯一一位公爵,女王殿下都敬重我們公爵大人呢。”


    爾莎說完發現切斯特的表情很難看,疑惑的問到“切斯特你怎麽是這副表情,發生什麽事了嗎?而且你手上為什麽拿著安格列少爺的帽子?”


    “問題就出在這頂帽子上,公爵夫人的擔憂是正確的,公爵府這次恐怕真的要出變故了。”接著,切斯特將自己見到的場景告訴了爾莎,爾莎聽完後難以置信的捂住嘴。


    “你說謝菲爾德男爵可能會向女王告密?”


    “沒錯,所以這件事必須立刻通知公爵大人,好讓公爵大人想辦法應對。”


    切斯特準備上樓去書房,剛走了兩步突然被爾莎拽住,他疑惑的轉過頭,看見爾莎臉上露出興奮而貪婪的表情。


    “你說,要是公爵和夫人都沒了,紅楓莊園那筆錢……”


    切斯特臉色大變,連忙將爾莎拽到一邊,“不行,不能這麽做,這太瘋狂了。”


    “為什麽不能?隻要你隱瞞告密的事,等到公爵府出事了,我們可以偷偷拿走那筆錢,如果公爵府平安無事,我們也可以繼續留在這裏,我們不需要承擔任何風險。”


    “這……”切斯特還有些遲疑。


    “想想,有了那筆錢我們就能做生意,過優渥的生活,我們甚至可以想辦法買一個爵位,搖身一變成貴族。”


    爾莎的最後一句話打動了切斯特,作為公爵的貼身男仆,他見識多了貴族奢侈享受的生活,最大的願望莫過於有一天自己也能變成貴族,而不是給人當一輩子奴仆。


    “對,你說的沒錯,我們不需要冒任何風險。”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此時圍觀全場的朝安也覺得心滿意足,他總算知道這對老夫婦經商的本錢是從哪裏來的了,原來是背棄了自己的主人,還私吞了主人的財產,嘖嘖,難怪要隱瞞身份,不過……


    朝安的目光落在繼續欣賞自己珍珠項鏈的爾莎身上,這個婦人此時表現的精明而貪婪,反而是身邊的切斯特比較弱勢,這跟現實中完全相反,朝安又想起了爾莎跪伏在切斯特腳邊虔誠禱告的模樣,心裏覺得無比怪異。


    「夾心軟糖」啊啊啊我快被這複雜的人物關係繞暈了,莊園裏就沒一個好東西!


    「三年二班小可愛」瞎說,主播和阿瑟就是好人!


    「是豬就要有豬的樣子」阿瑟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是主播嘛e……


    「主播的小掛件」前麵的我警告你哦,不要汙蔑我家主播,不然我會爬出屏幕殺掉你哦~~~


    「是豬就要有豬的樣子」


    「掀起你的頭蓋骨」話說你們是把法官忘了嗎?法官也是好人吧。


    「為什麽不能是卷毛呢」根據主播的性格,我相信你很快就會被打臉了。


    「吃你家大米」讚同!法官的故事還沒出來,但肯定不是好人,別問為什麽,問就是主播給的自信!


    「老衲來自遠方」哇哦,全員惡人,好赤雞!


    ……


    接下來就是滿屏的666。


    公告「為什麽不能是卷毛呢」打賞主播5積分,當前幾分146。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愛」打賞主播2積分,當前積分148。


    公告「吃你家大米」打賞主播1積分,當前積分149。


    鐺——


    鍾聲響了,朝安回到了現實所在的客廳中,但掛鍾顯示的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比第一天晚了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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