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是一個人形側影,影子抬起手,將淋浴頭取下來拿在手上,起初是在肩頭位置,慢慢,往奇怪的地方移動。


    前一下,後一下,前一下……幹什麽呢這是!


    莫雲杉腦子裏蹦出許多限.製.級畫麵。


    這種場麵,不看不是人!


    她此刻儼然一個鼻子前麵吊著香腸的傻狗,直直朝前走,一把推開浴室門。


    看到全景。


    ……原來隻是在衝身上的泡泡,角度問題,誤會了。


    還以為狐狸精在裏麵用淋浴頭……咳咳。


    站在水霧裏的人看過來,狹長的眼尾微彎,“想一起洗?”像是迷茫又像是嘲笑。


    “沒事,我就是看看你需不需要幫助,怕你喝傻了摔跟頭!”莫雲杉幹笑兩聲,“你繼續,繼續。”


    說完,迅速關上門,五官擰在一起,像塊擰完餿水皺巴巴的臭抹布。


    殷如離衝掉身上剩下的泡泡,將淋浴頭放回去,一派悠然。


    -


    莫雲杉回到貴妃椅上,整個人都不好了。


    雖然狐狸精沒做什麽奇怪的事,但被浸得水靈靈的,皮白肉嫩,看著就爽口。


    她向後躺倒,毛毛蟲一樣蠕動幾下,又翻過來臉朝下,蜷成個大蝦米。


    絕不能就這樣被誘惑!


    -


    “你洗過了麽?”


    殷如離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莫雲杉抬頭:“洗過了。”


    等等,為什麽要老老實實回答?


    殷如離扶著貴妃椅來回打量片刻:“去床上,這個會塌。”


    “咳咳咳咳咳咳!”莫雲杉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咳得喘不上氣。


    “怎麽了?”殷如離麵露疑惑。


    “去床上幹什麽?我好好躺在這裏怎麽會塌?”莫雲杉保有最後的倔強。


    殷如離蹙眉:“你那個來了?”


    “沒有啊。”


    莫雲杉使勁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繃住臉與殷如離對視,“關你什麽事?”


    殷如離又問:“今天不做?”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出去,別打擾我休息!”莫雲杉重新把頭埋起來,腦子裏一坨亂線。


    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奔放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有什麽陰謀?難道又要撩得我身子骨發軟之後跑路?太有可能了,這廝可是有前科的!


    但是狐狸精喝了酒,說不定現在是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呢?她醉酒是不太容易看出來的。


    管她是什麽。


    莫雲杉抱頭縮成一團,反正我堅決不能這麽快打臉!


    “不做我走了。”


    隨著這句話出口,腳步聲越來越遠。


    莫雲杉氣得牙根癢癢。


    一個正值壯年的我怎麽抵擋一個衣不蔽.體的你!


    縮在貴妃椅上的人騰空跳起來,幾步跑到門口,將快要飛走的熟鴨子拽回來。


    骨氣什麽的,還是得吃飽了才能有。


    殷如離反擒住莫雲杉的手腕,唇角微勾,譏誚道:“不是說要跟我劃清界限,不再纏著我?”


    “你混蛋!”莫雲杉心知又被擺一道,生氣有之,更多是委屈。鼻頭一陣酸意,眼眶發脹。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吻落到她的額頭、眼窩、鼻梁、唇畔。


    這串吻就像一根導.火.索,將莫雲杉這段時間堆積起來的壞情緒徹底引爆。


    她使勁推開殷如離:“我不需要你施舍一樣的親吻!你又不喜歡我,幹嘛勉強自己!我是受不得誘惑,我想要你,我每天每晚都控製不住地想象你動情的樣子,但我不是泰迪精,不會整天隻想著床上那點事!我隻是太想你,想你想到我可以放下一切驕傲一切尊嚴用這種可笑的方式靠近你,可我不再是無知無畏的20歲,沒有那麽多勇氣揮霍,真的沒有。”


    仰起頭,想將眼淚留在眼眶裏。


    她不想要被可憐被同情。


    可是眼淚這東西,哪能由人,甚至還喜歡跟人作對。


    她越想控製,便越肆虐。


    “那我呢?我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重新把你擁進懷裏?你當然不知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怎麽會知道?你也同樣不知道這麽多年我連恨你都做不到!”殷如離雙眼通紅,眸間水汽積聚,卻始終忍著沒有掉一滴出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莫雲杉被戳中軟肋,低了頭。


    “我多想回到十年前罵醒自己,可我回不去。我從沒想過他們會合起夥來騙我,他們是我的家人,是在我過去二十多年生命中都對我很好的家人啊!我很努力忍耐過,忍耐著不來打擾你,可是怎麽都做不到。”她閉起眼睛,大顆大顆的淚珠滑過臉頰,胸腔止不住抽動。


    殷如離走過來擁住莫雲杉,手掌落在她腦後,輕輕安撫。


    “從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個單純善良的小公主,什麽都寫在臉上,不會掩飾。正因為你和我那麽不同,才像一顆發光的星星一樣,讓我挪不開視線。你不需要對我抱著虧欠,我們分手不是誰的錯,隻是運行的軌跡不同。”


    莫雲杉把臉埋到殷如離頸間,不再掩藏自己的脆弱。


    “這十年,我們各自生活,也很好不是麽?你有你的夢想,我有我的責任,沒有愛情,你我還有人生。我們都不是小孩子,折騰來折騰去的有什麽意思,讓記憶停在美好的時刻,不是很好麽?”殷如離聲音很輕,很柔,卻有些殘忍。


    “我給你留下的記憶是美好的嗎?”莫雲杉雙手緊緊圈著殷如離的腰,“我以前那麽任性不懂事,你對我的記憶怎麽能停在美好的時刻?”


    “你給我留下的每一段記憶都是美好的,我回憶再多遍,也挑不出半點不好。”殷如離唇角淺淺彎起,“你的確很好騙,所以我總是忍不住想騙你,看到你傻傻相信我的模樣,所有不好的心情都會通通消失。我那時候想,不知道等到老了你會不會還這麽好騙,現在看來,還是一樣。我當初喜歡的就是一個傻傻的人,既然這樣,就不該怪她。”


    “可你做不到,是不是?”莫雲杉也浮出個笑,笑容被苦澀填滿,“其實我應該高興,高興你推開我是因為不想傷害我。可是我高興不起來,我好像真的要失去你了。”


    殷如離唇瓣掃過莫雲杉的顴骨,尋到耳垂,觸碰,退開,再觸碰,如此反複。


    “想要麽?”她問。


    莫雲杉吸吸鼻子,綻出個笑:“這是分手炮?”


    “是情之所至。”殷如離輕聲說。


    莫雲杉主動吻上去,牢牢攀著狐狸精的脖子,生怕像夢裏一樣,一眨眼就不見了。


    殷如離用力將懷中人托起。


    莫雲杉的腦袋稍高出來一些,隻好低下頭去夠那抹軟唇。


    殷如離頸項上仰,閉起眼睛,放任自己沉淪在這樣的歡.愉中。


    ……


    -


    天光乍亮,床上的人被微弱的光線喚醒。


    莫雲杉本能地將手伸出去探了探,旁邊的人還在,熱乎乎的,貼著很舒服。


    她側過身,睜眼,狐狸精還睡著,薄薄的嘴唇沒有完全閉合,隨著呼吸,時不時顫兩下,有點可愛。


    “你為什麽這麽好看呢?這麽好看,我想看一輩子。”


    過一會兒,莫雲杉把殷如離的指頭抓在手裏,挨個把玩,“我就說你的手是最好用的,說出來不怕你驕傲,昨晚我覺得自己要流幹了。”


    “一大早就在我耳邊說葷話,雲小姐不知羞的麽?”殷如離眼皮微抬,緩緩將臉側過來。


    莫雲杉貝齒輕咬下唇,湊近後挑出個笑:“出門跟別人說這種話當然羞,但關起門來和你,那是情.趣。”


    眸子裏透著痞壞。


    殷如離下巴往前送,碰到麵前軟唇。


    莫雲杉瞳孔驟然擴大,比原來大上幾圈。瞳仁漆黑透亮,勝過世間最美的黑曜石。


    殷如離隻停留幾秒就撤開:“我想這時候需要配合一下。”


    “你這樣我可會誤會的。”莫雲杉手指點上殷如離光潔的肩頭,輕輕畫圈,“我知道自己太過優秀,難免會被前女友惦記,你如果對我餘情難了,哭著喊著想重新跟我在一起,我其實也可以全了你的心願。”


    “或者……”她咬住殷如離的耳朵,舌尖輕勾,“我死皮賴臉跟你複合,你半推半就答應下來。”


    昨晚的對話被一把抹去。


    放走麵前這個女人……她不甘心,也做不到。


    殷如離轉過來,猛然收攏莫雲杉的腰,同樣湊到她耳邊:“我不喜歡過於癡纏的前女友。”說話時吐出熱氣,不知是不是故意。


    “其他前女友這樣才是癡纏,我這樣,是你躲不開的宿命。”莫雲杉曲起膝蓋,撩撥幾下,“我會讓你知道,你的‘幸福’隻能掌握在我手裏。”


    殷如離挑眉:“你又從哪裏得來的自信?”


    “你愛我,我無比確信你還愛我。”莫雲杉捏住殷如離的下巴,鼻尖抵過去,眼神狠厲,“我不管你的腦袋裏什麽彎彎繞繞,也不管你缺不缺枕邊人,我回來了,你就隻能屬於我一個人,我才不會守著回憶過日子!”


    對峙許久,殷如離淡淡開口:“就算我們最後成為一對怨偶?”


    “我想要的東西,頭破血流也要得到。更何況有些東西,我已經得到了。”莫雲杉指尖探上殷如離的心口,“不管你怎麽嘴硬,這裏騙不了我,它這一刻在為我跳動,以後也隻能為我一個人跳動。”


    “下周六a大校慶,學校歡迎畢業生回去參加,作為曾經的校友,我義務通知你一聲。”殷如離掀開被子,起身走向浴室。


    她背上沒有遮擋,露出許多斑駁,昨晚瘋狂之時留下的。


    莫雲杉看到自己的傑作,挑起唇,心思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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