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朋滿座,觥籌交錯,賀喜聲不絕於耳。


    隔著一間廂房,鹿夫人敬酒累了就過來看孩子,她坐在屏風後,搖籃裏就是小洛酌,正吮著手指睡得正香。


    梅姨娘進來了,看著他們一大一小,眼神含著羨慕,道:“小少爺方才出去見人,都不怕生的,笑得特別可愛。”


    “有勞你來陪我了。”鹿夫人伸手,牽著她坐到身旁。


    梅姨娘:“哪裏的話。”


    小洛酌忽然揮舞了手臂,似乎做了噩夢。鹿夫人搖了搖他,他便咂咂嘴又入睡了。


    梅姨娘猶豫著問道:“阿雲怎麽去了那麽久都沒過來?”


    “也許有事要談吧。”


    “萬一燕太子想對他不利怎麽辦?”梅姨娘道。


    鹿夫人:“阿雲有分寸的,而且星環不是也去看著了嗎,不會有事的。”


    梅姨娘眼神躲避開來。自從來的時候她無意間知道兒子和鹿冰醞的事,她就根本不敢在鹿夫人麵前提起樓星環。


    領了鹿家那麽多恩情,他們母子不但不知恩圖報,反而這樣來對人家……


    她想想都覺得對不起鹿家。


    梅姨娘看了看容顏姣好的鹿夫人,遲疑著開口:“夫人,我跟你說個事。”這種事,她既然知道了就不應該瞞著他們。


    “嗯?”鹿夫人側過臉,洗耳恭聽的樣子。


    梅姨娘:“就是吧……我今天突然聽下人說……說、說星環他……”


    她心裏緊張,一看到鹿夫人這麽信任的模樣,說話就控製不住地吞吞吐吐,不敢說下去了。


    鹿夫人笑道:“你說吧,我不告訴別人,小勺子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廳堂,順寧候一邊敬酒,一邊開始擔憂,看了看門外。雖然是在自己家裏,防範安全,但他依然擔心鹿青酩會不會拚個魚死網破,傷害到鹿冰醞。


    樓玥橋一家和顧雲思一家坐在一起。豫王笑著和順寧侯爺喝了杯酒,坐下來後,望了眼樓玥橋,道:“怎麽心不在焉?”


    在一旁喝酒的顧雲思手一抖,酒灑了出來。


    樓玥橋:“我沒有。”


    豫王:“阿雲怎麽還沒進來?”


    樓玥橋拳頭緊了緊,站起身:“我去找他。”


    ……


    “二少爺安好。”


    “涼王殿下萬安。”


    樓星環和鹿冰醞兩人走過長廊,捧著紅綢酒樽錦盒的下人紛紛行禮到。


    “雲哥,他有沒有碰到你哪裏?”等一行鹿家仆人退下,樓星環就伸手牽住鹿冰醞,仔細摸了摸,看上去恨不得將他的人全身上下都摸個遍。


    鹿冰醞甩了下他的手,沒甩開,無奈道:“沒有。這裏好多客人呢。”


    “我不管。”樓星環非要牽他。隻有這樣感受著鹿冰醞,他才能稍稍放下心來。


    想到鹿家這裏還有個惡心的鹿青酩,他眼神一沉,問道:“雲哥為什麽不讓我把他殺了?”


    “搞清楚,”鹿冰醞說,“你和他是什麽身份,都能代表著兩國,胡亂動手豈不是專門把把柄送給別人?”


    樓星環:“我可以萬無一失的。”


    鹿冰醞停下腳步,看了一眼他。


    的確,以樓星環的手段和勢力,暗中殺了鹿青酩,燕國或許都找不到罪魁禍首。


    樓星環在他麵前偽裝得太久,他都忘了這人是一頭狼了。


    秋風慢慢吹過走廊,又有仆人經過,齊齊低著頭,行了禮便走了。


    見他不答話,似乎是不同意的樣子,樓星環抿抿唇:“還是說你不舍得下手?”


    鹿冰醞淡道:“你再問一次。”


    樓星環:“你舍得下手的。”


    “整天胡思亂想。”鹿冰醞道,“今天一下子就讓你娘和樓哥知道,萬一等會兒敬酒的時候暴露了,我看你怎麽辦。”


    樓星環不依不撓:“雲哥別轉移話題。你不需要顧慮太多,也不用顧及到我,我會將自己和你們都撇幹淨。”


    鹿冰醞凝視他片刻。


    樓星環以為他實在不會同意他這樣做,低下頭:“我怕他對你不利。”


    所以想趁早趕盡殺絕。


    雖然他之前就給鹿青酩使了不少絆子,但始終難解他心頭之恨,尤其這人還有傷害鹿冰醞的可能。


    然而這還得問問鹿冰醞自己的意思。


    樓星環不說話了,看在鹿冰醞眼裏,像一隻在他麵前垂頭喪氣的大狼狗。


    鹿冰醞笑了下:“他不會的。”


    他抬起手,想摸摸樓星環的後腦勺,又發覺自己得微微踮起腳,就拐了個彎,摟住他脖子,說道:“天道有輪回。沒必要為了他,弄髒自己的手。”


    樓星環歎息一聲:“雲哥,你太善良了。”


    似乎聽到好笑的笑話,鹿冰醞眼睛彎了彎,如同一汪含水的月牙。


    樓星環喉結動了動,沉聲道:“我能親你嗎?”


    他從來忍受不住來自鹿冰醞的誘惑,特別是鹿冰醞笑的時候。


    樓星環一手摟住他的腰,低頭親了過去。


    “會有人……”鹿冰醞的話被堵住了。


    樓星環抱著他,將他抵在鏤花的廂房門上,他吻的很深很強勢,撬開鹿冰醞的齒關,唇舌交纏間,熱氣氤氳,呼吸淩亂。


    鹿冰醞閉著眼,忽而聽到轉彎處有腳步聲傳來,拍了拍樓星環的肩。


    樓星環哪裏舍得放開,瞥見旁邊的廂房是開著的,直接將鹿冰醞抱了起來。


    鹿冰醞身體騰空,驚了一下,狠狠咬了下對方的嘴唇,為防止摔下,雙腿情不自禁就圈緊樓星環的腰,一手推著他的肩。


    樓星環更激動了,纏著他不讓他離開,輕輕鬆鬆抱著他進了廂房,一隻腳踢了下門將門關閉。


    “奇怪,我方才好像看見少爺的身影……”


    門外響起下人的嘟囔聲。


    “你看錯了吧,走吧。”


    聲音遠去。


    “坐下,”豫王橫眉豎眼道,“這是你家還是鹿家?”


    顧雲思趕緊出來,攬著好友的肩膀,一邊暗暗施力壓著他坐下,麵上一邊談笑風生:“豫伯伯別怪他,他吃醉酒了。”


    豫王笑道:“見笑了。”


    樓玥橋皺著眉,拿開顧雲思的手臂,道:“我怕出了什麽事。”


    顧雲思也擔心鹿冰醞,又攔不住樓玥橋,在豫王發怒之前,連忙說:“我把東西忘在馬車上了,你陪我出去拿吧。”


    豫王這才揮揮手:“去吧。”


    兩人離開了熱鬧的大廳,直接往祠堂的方向去,然而那裏的侍衛告訴他們鹿冰醞已經離開了,連鹿青酩也走了。


    樓玥橋:“那他會去哪?”


    鹿冰醞這麽喜歡他的弟弟,不可能中途離開弟弟的滿月宴。


    顧雲思拉住他:“你先別急。”他轉過頭問侍衛:“那樓星……涼王是不是跟阿雲一起走的?”


    侍衛回答說:“是的。”


    樓玥橋:“……”


    他就說樓星環怎麽也沒出現在宴席上。


    顧雲思揮退侍衛,忿忿道:“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表裏不一!”


    樓玥橋揉揉鼻梁:“回去吧。”


    顧雲思和他邊走邊道:“你也別太難過。阿雲心裏肯定還是有你的。”


    樓玥橋聲音很平靜,仿佛藏著深沉的無奈:“我要的不止是這個。”


    “玥橋啊,”顧雲思遲疑著道,“這事沒法說個清楚……”


    樓玥橋:“我知道。”頓了頓,他又低聲道:“我不會勉強他的。隻要他一直高興就好。”


    顧雲思試圖打破這個氣氛,笑道:“你也別太壓抑。說不定第二天阿雲就不喜歡樓星環了呢,你也知道,他從小喜歡的東西那麽多。”


    樓玥橋扯了扯嘴角:“是嗎。”


    可是以鹿冰醞的性子,很難說。


    剛轉個彎,走到一間廂房前,顧雲思好像看到廂房的房門開了一條縫隙,然後又前後搖晃了一下。


    裏麵忽然傳來一點動靜,似乎是有什麽撞到了瓷器打碎的聲音。


    “誰?”樓玥橋警惕道。


    開了的房門縫隙毫無動靜。


    樓玥橋往前一步就要推開,忽然被顧雲思拉住,回頭看他:“怎麽了?”


    “咳,”顧雲思的臉色忽白忽紅,“可能是某個不懂事的丫鬟侍衛……”


    他沒說下去,引人遐想。


    樓玥橋皺眉:“大喜之日,眼線不少,奴才怎麽能犯戒,傳出去別人怎麽看順寧侯府……”


    一門之隔。


    樓星環壓著鹿冰醞,輕笑著補充了顧雲思未說完的話:“雲哥,我們不懂事。在大喜之日,光天化日,苟且偷/情。”


    鹿冰醞推了下他,樓星環胸膛堅實如鐵,紋絲不動。他罵道:“閉嘴吧。”


    然而他唇色殷紅,眼睛裏水光一片,整個人猶如沾了露水的桃花,柔軟勾人,罵出來的話也格外令人心折。


    樓星環抱緊了他。


    人前上演父慈子孝的戲碼,人後卻能親他抱他,這個夢樓星環做了好多年。


    門外。


    顧雲思拉著樓玥橋:“走吧,別讓他們太難堪。”說這,他聲音隱隱咬牙切齒:“以後再慢慢教訓這個臭不要臉的男人。”


    樓玥橋信了他的話,跟著他走了。


    那邊,梅姨娘咬咬牙:“我聽別人說星環他喜歡上一個男人了,這可怎麽辦是好啊?”


    鹿夫人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


    梅姨娘無地自容。


    “隻要他坦蕩蕩,喜歡男人又有什麽關係呢?”鹿夫人說,“阿雲以前也和一個男人結過親呀。”


    “不,不是那種,阿雲和王爺什麽也沒有過。”梅姨娘解釋道,“可是星環和那家少爺是動了真情,都、都快私定終生了!”


    鹿夫人驚訝道:“是誰家少爺啊?”


    梅姨娘支吾著不敢說出口。


    鹿夫人隻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提及,便寬慰道:“你放寬心吧。最近京城不是流傳了一部戲嗎,一個兒子和父親的妻子在一起了,連這個都可以,南風怎麽不可以了?況且南風流行多年,我們阻攔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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