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到家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張嫂的午餐準備得晚了些,還要等一會兒。季幕肚子餓得快,顧遠琛就拿了冰箱裏的草莓蛋糕給他。


    這個蛋糕是十寸的,季幕一個人顯然吃不完。陸秋遠已經被草莓味的東西弄怕了,自然是不想吃。張嫂不舍得,就跟著一起吃,可吃多了也是膩得厲害。


    “甜的還是要少吃。”陸秋遠說教,“遠琛,家裏草莓味的東西夠多了,你買的時候能不能克製一點。”


    顧遠琛剛想反駁,季幕小力地扯住了他的衣袖:“我吃不了那麽多的,不要瞎買了。”


    顧遠琛把話咽了下去,他隻是想讓季幕開心一點。


    哪想到,季幕接過他手裏切好的蛋糕,對他說:“我要是想吃什麽了,就和你說,你再買,好嗎?”


    顧遠琛感受到了季幕態度的轉變,一瞬間愣住了。


    季幕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主要是太浪費,所以我——”


    話沒說完,顧遠琛忽然傻笑起來,嚇得季幕差點沒噎住。他從沒見過顧遠琛這副表情,隻聽他傻傻地應下來:“好,你要吃什麽就和我說,我再去買。你說得對,我聽你的,以後都不浪費了。”


    浪費可恥。


    而這句“我聽你的”從一個曾經死板的alpha口中說出來,竟然這麽軟綿綿、輕飄飄。


    季幕口中的奶油融化,帶著一絲香甜。他木訥地看著顧遠琛的傻笑,心跳居然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他被自己驚嚇到,慌慌張張地低頭,咬掉了蛋糕上裝飾用的新鮮草莓。配合著奶油的甜膩,草莓居然是酸的。


    …………


    酸草莓開胃,季幕中午的胃口不錯,但張嫂應該是被上次嚇著了,也不敢給季幕夾菜了。這樣也好,夾菜的活兒就落到了顧遠琛的手裏。


    先前季幕都不要顧遠琛給他夾菜,今天顧遠琛試著夾了一筷子,聽到了季幕小聲地一句:“你別老看著我,自己也吃些,你不餓嗎?”


    顧遠琛從昨晚開始,就沒吃多少東西。今天一大早季幕貪睡,顧遠琛也不知道出去吃個早飯,老老實實地在他床邊坐著。


    “你吃排骨嗎,我給你夾。”顧遠琛得了一句關心,人都不知道飄哪兒去了。


    季幕搖頭:“你不要給我夾了,我自己會夾。”


    “桌子太大了,你不方便站起來。”顧遠琛堅持要給他夾排骨,盡挑好的夾。


    季幕擰不過他,一塊排骨早落到了碗裏。


    陸秋遠和張嫂目瞪口呆,這怎麽去了一晚醫院就這樣了呢?但他倆也不敢問,生怕問出點兒事情來。不過空氣中,顧遠琛的苦茶信息素聞著都有點甜,像是那種苦後甘甜的回味。


    陸秋遠皺眉,心想,幸虧張嫂是個beta感受不出來,不然這屋子裏別想待人了。


    自然,因為這個特殊情況,陸澤安和陳曳都沒法過來陪季幕聊天解悶了。


    為此,陸澤安機靈地邀請季幕視頻聊天。


    “季幕,你在書房嗎?”視頻裏,陸澤安剛起床,一覺睡到了中午,頭頂翹著兩根呆毛。


    “嗯,剛在看書。”季幕笑著說,第一次視頻他有點緊張。


    身側的顧遠琛正拿著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季幕乖巧地坐在他身邊,一臉呆滯地看著視頻裏陸澤安介紹自己買的新鞋。他戴著耳機,陸澤安說的話影響不到顧遠琛,但季幕怕自己影響到顧遠琛工作,盡量隻是對著鏡頭笑笑。


    陸澤安有點惱火:“怎麽就我一個人說話啊。”


    季幕不好意思地說:“那要不晚點再視頻吧。”


    陸澤安悶聲:“真希望這一個月快點過去,我們真是苦命鴛鴦哦,才見一麵就要分開。”


    “沒關係的,安哥,現在季家的人都不在c國了,之後我可以自己來找你玩。”季幕說著,揮了揮手,“再見,下次聊。”


    他掛斷了視頻。


    顧遠琛還在看一份報表,注意到季幕已經掛了視頻:“怎麽不聊了?”


    “晚點聊,安哥有事。”


    季幕撒了個小謊,他揉了揉眼睛,又有點困了。肚子裏的寶寶懶洋洋地動了一下,大概也困了。季幕每天都得午休一會兒,他收起手裏的書:“我在靠椅上睡一會兒。”


    “我陪你回房間吧?”


    “不要了,這裏可以曬太陽,很舒服的。”季幕自顧自躺下,還給自己蓋了個小毛毯。


    顧遠琛走上前,把毛毯給他扯整齊了些。看著很快就睡著的季幕,顧遠琛不禁笑了笑,他想低頭吻季幕的額頭,又怕把季幕吵醒了,也怕季幕一生氣,就把好不容易拉近距離的他又給推遠了。


    每到這種時候,顧遠琛發現自己很慫,慫得不得了。


    季幕的手機是調成靜音模式的,就放在書桌上。韓森的電話打來,是顧遠琛代為接聽的。


    “小幕呢?”


    “他睡著了,我一會兒讓他回個電話給您。”顧遠琛對韓森的稱呼也變了,韓森算是季幕的家人,也是他們的長輩。


    聽到顧遠琛壓著聲音說話,韓森皺了皺眉:“你現在是在小幕房裏嗎?”


    “沒有,我們在書房。”正聽對麵的韓森鬆一口氣,顧遠琛就道,“不過今天開始,我和他睡一個屋。”


    韓森:“?”


    顧遠琛沒有惹惱韓森的意思,他直接把昨天季幕入院的事情告知了韓森。這話一出口,讓韓森把原本想要告訴季幕的話咽了回去,他說:“正好,我要問你件事兒。”


    “您問。”


    “你當時派去的人,是親眼看見袁立玫和季沐回h國了嗎?”


    “是,他們還裝作普通人一起上了飛機,親眼看著他們到h國。”顧遠琛怕吵醒季幕,輕聲說。


    “那天季沐什麽打扮?”


    “就是平時的打扮,不過那天戴著一頂鴨舌帽。”顧遠琛還讓派去的人偷偷拍了照確認,雖然戴著鴨舌帽,但這人看著的確就是季沐,並且韓森那邊的人也沒有起疑心。


    韓森“嘖”了一聲,他頭疼地說:“可是季沐並不在h國,我花了一大筆錢托人調查,發現沒有他的回國記錄,我們也許被騙了。”


    袁立玫和狐狸一樣狡猾,當大家都以為她會把季沐帶回h國的時候,她卻根本沒想過要帶兒子回去。


    韓森猜測是袁立玫把季沐藏了起來,畢竟這次回h國可是一場狗咬狗的惡戰。萬一袁立玫失敗,那必然是要入獄,季家的一切也會和他們無關。


    她這麽聰明,不會想不到這個結果。她也能猜到,如果季沐不用入獄,季遠山就會是季沐這個“精神病患者”的監護人。


    她要是貿然把兒子帶回h國,就太蠢了。


    所以,一旦她在h國失敗了,季沐也許會成為另一個人。隻要袁立玫早做打算,給季沐留一大筆錢,再換一個新的身份,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被她帶上飛機的人,應該不是季沐,而是一個和季沐身形樣貌都差不多的人。”韓森不確定地說,“我不知道她是把季沐留在了c國,還是讓季沐去了別國。總之,你一切要小心。”


    袁立玫被逼到絕境的時候瘋過一次,將季鋒變成了植物人。那麽現在,韓森也怕季沐會做出同種性質的行為。


    “既然小幕這個月要特別注意些,那這件事兒……這個月就先別告訴他,別讓他有壓力。”韓森考慮道,“現在證據和證人是都齊全了,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季遠山這個人,我得在這邊盯著。”


    “好,我會先去查一下季沐是否有去別國的記錄,也會在c國盡可能地找尋季沐的下落。”


    這仿佛是一顆定時炸彈,不找出來始終難安。


    還好這個月本來就情況特殊,季幕每天都聽話地和顧遠琛待在一起,也沒提過要出門的事情。連續十二個小時的安撫信息素使得季幕肚子裏的孩子越發貪吃,季幕的胃口增長了許多,為了控製體重,不讓孩子過大,張嫂也改變了自己料理的類型。


    以前季幕缺乏營養,那是雞湯補品不離口。現在的季幕被信息素喂飽了,日日頂著一個巨大的圓肚,慘兮兮地吃著小白菜,還要適量戒糖。


    餐盤中為數不多的幾塊小排骨很快就被他吃掉了,顧遠琛看著心疼,偷偷摸摸地從廚房偷了排骨回房間。


    可季幕看著自己的肚子,既想吃,又不敢吃。


    “沒事,就吃一小塊。”


    “可張嫂說了,今天多吃一塊肉,明天就少一塊……”


    “這家她不做主。”


    說是這麽說,但第二天,張嫂直接就把排骨盤子給撤了,苦口婆心:“少爺,我不管怎麽說,也是考過營養師證的。偷排骨前,您有想過自己什麽都不懂嗎?”


    因為顧遠琛的不懂事,季幕今天連小排骨都沒的吃了。


    這邊在為了幾塊小排骨奮鬥,另一邊的陸秋遠則是再次出現在了醫院。


    他身邊的盛秘書一個勁地抹汗,帶著神色不佳的陸秋遠進了電梯:“今早我聯係不到顧總,就去他公寓找他。結果剛一進門,發現顧總倒在地上……”盛秘書按下住院部的樓層。


    “這才隔了幾天?”陸秋遠先後被顧黔明和季幕嚇了兩次,這次算是第三次,實在是沒心力有第四次了,“上次檢查後就說是勞累過度?”


    盛秘書的喉結上下一動。


    “盛秘書?”


    “夫人,您還是自己去問顧總吧。”盛秘書苦不堪言,奈何碰到兩個倔脾氣的老板。他是跟在顧黔明身邊最久的一個秘書,卻也不過十年。在他來的時候,顧黔明和陸秋遠的關係就已經是這樣了。


    盛秘書一直以為顧黔明和陸秋遠是商業婚姻,麵和心不和,也許各玩各的。結果跟著顧黔明時間久了,才發現顧黔明這個人,固執又死板,根本不會拈花惹草,陸秋遠也一樣。


    他猜想,或許就是兩人感情不和,不在乎對方。可種種跡象又表明著,他們都是在乎對方的。


    盛秘書覺得自己很難,特別是現在——


    陸秋遠壓根不想自己去問顧黔明,他直接就去找了上回給顧黔明做檢查的醫生,打算一步到位,自己先去問個清楚。


    “盛秘書,你先去病房。”陸秋遠拿走了顧黔明的病曆本和醫療卡,出了電梯後轉身就走。


    盛秘書攔不住,私心裏也不想攔。伴侶之間的問題總得協調,顧黔明身體的問題也得盡快解決。


    可這不問還好,一問之後,陸秋遠整個人都蒙了。


    “他一直在服用alpha信息素抑製劑?”陸秋遠十分困惑,“他、他怎麽會服用這個?”


    alpha信息素的抑製劑和omega的抑製劑不同,它有概率會產生少許副作用,不宜多服用。因為alpha沒有腺體,又可以將自己的信息素收放自如,所以並不需要定時服用抑製劑。


    除非,這個alpha是不想和自己的omega過了,所以才故意吃抑製劑,以此減少伴侶之間的接觸和牽掛。


    醫生大致是猜到了他們有點矛盾,委婉地說:“不僅如此,他以前還打過信息素休眠針。這個針一般用於alpha想要強行切斷與自己有標記關係的omega……”


    醫生說到一半,像是同情起陸秋遠來,搖了搖頭。


    可陸秋遠心中清楚,自己和顧黔明在那方麵上的接觸,少之又少。因為自己常年服用omega抑製劑,他和顧黔明的性生活那是幾年都湊不出一次。就算有了,他們的契合度這麽低,顧黔明和他做,就如同和一個beta做,吃不吃抑製劑都不受影響。


    本來就沒那個東西來做牽引,所以他們的性愛生活並不如契合度高的伴侶之間那麽激烈。


    因此,陸秋遠斷定,顧黔明是不可能為了自己去吃抑製劑的,更別提休眠針。


    醫生輕咳兩聲,拉回了陸秋遠的注意力:“這些東西累積下來的副作用,再加上他這個年紀,算是有預兆的爆發。他現在得停掉這些抑製劑,好好休養才是。”


    陸秋遠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嘴角幾乎是僵著的。


    他不明白顧黔明到底在做什麽,這是在外養著個omega還想做和尚嗎?錢多得沒地方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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