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幕身上的玫瑰香在無意間變得濃厚,如同踏入一片玫瑰花園中,遍地荊棘,赤足前行。他不在是自己,他是別人。


    自打他按時服用抑製劑後,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感覺了。


    明明身處寒冷的冬日中,季幕卻仿佛置身火場,火焰迅猛,灼燒著一切,包括他的思緒,他的行為。


    口幹舌燥間,他生硬地嚐到了一絲淡薄的苦澀。就像是方才那一絲苦茶香一樣,入口是苦的,餘味卻是甜。茶甘總在苦之後,他希望他和顧遠琛的愛情也是先苦後甜。他撐過了自己的苦,現在就要去迎接此後的甜。


    季幕大口喘氣,麵對“身不由己”的自己,無數惶恐湧上心頭。可他的步伐沒有停止,玫瑰濃烈,捧一手香在掌心,怎麽也揮之不去,這是一個絕對的好機會,他不會放棄。


    季幕走到了書桌邊,目光堅定。


    停頓一秒後,季幕伸手打翻了書桌上的水杯。玻璃落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砸在季幕敏感的耳中,就成了一道雷聲。


    他的頓時脫了力氣,猛地跪在了地上,雙膝生疼,但他感覺不到。


    顧遠琛聞聲奪門而入:“季幕?!”


    季幕額前的碎發濕了,他已經將最好的一朵玫瑰送給了顧遠琛。他的梔子消匿在黑暗中,一絲餘香都不剩,何其可悲。


    顧遠琛被無數玫瑰包圍,最坦誠的一朵,在他懷裏。


    “抑製劑在哪?”沒有一個alpha可以在充滿濃鬱信息素中的房間裏還保持著理智。不管契合度為多少,如此濃烈的omega信息素對任何alpha都存在吸引力,隻不過高契合度會讓一切變得更加不受控製而已。


    顧遠琛從沒有被如此強烈的信息素牽製過,如果他當即就離開這裏,或許可以避開。但此刻此刻,他眼前的人是他的戀人,他的季幕。顧遠琛無法離開,所以注定沉溺於這場玫瑰盛宴中。


    季幕沒什麽力氣,連聲音都是沙啞的:“沒有抑製劑,沒有了……”


    顧遠琛被一朵火焰包圍,隱形之中,無數火焰跳動起來,玫瑰香的信息素在他的苦茶信息素麵前,變成了無比甜蜜的調和劑。季幕甜得像一攤蜜糖漿,勢必要顧遠琛敞開了吃入口,咽入腹。他的眉梢都帶著微紅的柔情蜜意,每一個音調都敲打在顧遠琛的心尖上。


    他們兩情相悅,是彼此的心之所向。


    顧遠琛試圖拉開季幕,沒有成功。


    季幕無意識地撒嬌,一雙手環住顧遠琛的脖子。


    有那麽一瞬間,顧遠琛的理智炸裂了。不是因為信息素,而是因為季幕。


    他從被誘惑者,變成了主導者。


    一個吻纏綿漫長,就像導火線被點燃,無法停止。


    (以上修改諸多,抱歉)


    可就在季幕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將顧遠琛拉下沼澤之時,顧遠琛卻忽然將難舍難分的季幕推開。


    季幕從苦茶香的懷抱中脫離,驀地渾身一顫,劇烈地瑟縮了一下。這強烈的落差感使得季幕瞬間掉下了眼淚,這不是裝的,而是此時此刻的omega真實的感受。


    “學長……”


    “抑製劑……”卻隻聽顧遠琛的語氣急促,仿佛是憋著一股氣,他在翻找房間的各個抽屜,“季幕,抑製劑在哪裏?”


    季幕抿緊了唇,看著奮力找抑製劑的顧遠琛,心中的灼熱被潑了一盆冷水,徹頭徹腦地發涼。


    他虛弱地躺在床上,看到顧遠琛從抽屜裏找到了那盒抑製劑,看著他打開,看著他懊惱地將抑製劑的空板捏在手心。


    他也聽到顧遠琛強裝冷靜地說:“我下樓去買。”


    樓下就有藥店,來回用不到十分鍾。


    可惜顧遠琛還未移動一步,就被季幕喊住了。


    “別走!”


    季幕的聲音哽咽,發著顫,眼淚幾乎將睫毛潤成了水幕,輕輕一眨,就有細微的水花抖落。他的兩頰微紅,肌膚在現下越發地嫩白,是像能掐出水來的嬌嫩。這個時期的omega情緒敏感,離開自己的alpha一會兒都受不了,何況顧遠琛這樣地冷漠。


    季幕蜷縮起來,不住地惶恐,他不敢看向顧遠琛,隻是盡力控製著自己想要伸向顧遠琛的手。


    眼睛像是崩潰了的堤壩,淚水不住地往下流,每一滴眼淚都帶著後悔和困惑,他的腦子渾渾噩噩,但還是知道丟臉。他倒了藥,還不知廉恥地主動著,最終依然是被顧遠琛拒絕了。


    有90%的契合度,卻還是失敗了。


    他開始陷入自責、自卑,他永遠都沒辦法成為真正的季沐。可如果連這樣都不能讓顧遠琛標記他,那他該怎麽辦?


    難道玫瑰信息素也在抗拒他?也在盡力地為自己的主人討一個公道,要將季幕推下雲端,摔到什麽都不剩?


    太可笑了。


    隻這一個念頭,季幕脫口而出:“為、為什麽……你不願意?”


    …………


    季幕抱著自己的肩,指甲尖陷入其中,掐紅了臂膀。


    身側,是那若隱若現的苦茶香信息素,從遠離到靠近,用不了幾秒鍾的時間。


    季幕下意識地朝著那個信息素傾身,又保留著僅剩的理智退後。他慌張地仰頭,看到顧遠琛一臉複雜地站在他麵前,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季幕抖著手,爬到了顧遠琛麵前,毫無尊嚴地拽住了他的衣角:“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


    “……”


    “讓我做你的omega,可以嗎?”


    顧遠琛回應季幕的,是緩沉的啞然,他像是在考慮什麽,可他什麽也不說。


    季幕的行為本就是刻意而為之,他的理智尚在,也明白顧遠琛的拒絕。即使他這樣求他,顧遠琛也不願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事實坦誠如利刃,刺痛著他的心,季幕漸漸鬆了手,指尖發涼,心更是涼的徹底。


    他想,他不應該強迫顧遠琛的。


    顧遠琛那麽善良,作惡的是他季幕。


    “我的行李箱裏還有一盒抑製劑。”他低著頭,餘溫一陣又一陣地吞噬著他,他的哭音微弱,希望顧遠琛能夠原諒他的失智,“抱歉,學長。”


    下一秒,世界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幕突然轉變。


    顧遠琛盯著他,深邃的眼中映出傷心的季幕,他的目光堅毅,就像是盯著一個難以逃脫的獵物。玫瑰香蠻不講理地勾抓著他的思緒,他想要甩開,保持理智,卻總是因為季幕的一個眼神,一個哭音而失敗。


    alpha的信息素被壓藏在他的身體中,如同牢籠中的野獸,極力克製住自己的爪牙,隻露出了一絲邊角,敲得鐵籠“哐哐”作響。


    有什麽東西在不斷地竄逃而出。


    顧遠琛終於鬆口,低沉的喘息聲從他口中逸出。


    “你是信息素研究專業的,應該最清楚,omega被alpha標記之後,會有依賴心理。”顧遠琛看似不徐不疾,實則內心波濤洶湧,“這可能會影響你的學業。”


    omega被標記後,信息素容易隨著alpha波動,常常會因思念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


    季幕被苦茶香的信息素重新包裹,他能感受到顧遠琛在質問他的同時,也在釋放充足的安撫信息素給他。


    “我知道。”


    “那你也應該知道,在這之後,如果我因為工作忽略你,你得不到我的信息素安撫,也許會患上輕微甚至是嚴重的心理疾病。這對於還在上學的你,很不利。”


    就和當年的陸秋遠一樣,對顧黔明失望後,他後期花了極大的精力,才將自己糾正,在不去除標記的情況下,脫離了顧黔明的信息素影響。


    這很難,隻因為陸秋遠是個極為優秀的omega,所以他可以做到。


    可顧遠琛不敢冒這個風險,因為在他眼裏,季幕是個柔弱的omega,是一個膽怯的omega,他遠遠沒有陸秋遠那麽堅強。


    alpha和omega原本就是互相牽製的存在,說是天生的伴侶,實際上,一方卻能桎梏另一方。且omega是處於弱端的,自私的alpha可以用標記來掌控omega的一生。這是顧遠琛不讚同的地方,也是他不希望季幕經曆的不公平。他們的時間還很長,他不明白季幕在急些什麽?


    季幕眼含著淚,微微張口:“……我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你就應該明白我為什麽遲遲不標記你。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一開始就標記你。季幕,我是個alpha,我也是你的戀人。”


    你應該明白的。


    可你還是這樣勾引我。


    顧遠琛短促的尾音結束得有力,且很隱忍:“季幕,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之前拒絕過你,所以你總是患得患失。如果隻有標記可以讓你徹底安心,我願意標記你。”


    沒有一個alpha是不願意標記自己心愛的omega的。


    隻是在顧遠琛眼裏,季幕前途無量,他不該因為自己的自私而毀了季幕的未來。


    標記,還有孩子,都可以等季幕完成學業後再進行。


    話罷,顧遠琛問他:“話我都說清楚了,抑製劑就在你的行李箱裏,我也在你麵前。現在由你來選擇,我都聽你的。”


    這是季幕二十多年來,第一次自己選擇。


    十歲那年,穗湫將他送上了回到季家的車中,沒有問他的意願,也沒人在乎他的感覺。


    十一歲那年,季沐逼著他和顧遠琛通信,他別無他法。


    十四歲那年,火災之中,他沒有後路,隻能朝前跳下去。


    十八歲那年,他為了活著,被迫走了一條錯誤的路,將謊言帶給了一個善良的人,他沒的選擇。


    …………


    而如今,他卑劣地想要得到顧遠琛的標記,欺騙了他,勾引了他,卻得到了顧遠琛的尊重,並將選擇放到了他的麵前。


    他說:“你來選擇。”


    季幕心想:我可真是個垃圾。


    因為他將顧遠琛拉下了沼澤。


    …………


    季幕伸手,抱住了顧遠琛,他的心涼到仿佛墜入寒冰,結滿了霜。從今天開始,他會永遠活在對顧遠琛的愧疚之中。


    他的唇貼著顧遠琛的唇,已然做出了選擇:“標記我。”他帶著深深的愛慕,輕聲在顧遠琛耳畔落下一吻,“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會後悔今天所做的事情。”


    我愛你。


    哥哥,我愛你。


    飛蛾撲火,就是要飛蛾灼死在燈芯上,才得以摯愛。


    夜幕降臨,主臥開著一盞微弱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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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刪減三千七百字,見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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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理智已經恢複,愧疚地捧著季幕的臉道歉:“抱歉,是不是很疼?”


    季幕搖頭,深情地凝望顧遠琛:“哥哥給的,就不疼。我不怕疼……”


    顧遠琛的眸中,是初雪融化,他湊近吻了季幕。


    季幕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掉,現在他真的是顧遠琛的omega了。


    顧遠琛一直吻他,很輕很溫柔的吻,讓季幕無比滿足。在結束的一刹那,季幕昏昏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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