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他完全呈現出了燒焦之後的樣貌。


    渾身是血,露出的皮肉被大塊大塊燒焦眼珠子都被燒爛了,眼眶中夾著一枚小小的螺紋釘,攔在他們麵前,憤恨與哀怨交織。


    他遭受了鬼影的衝擊,將釘子不慎刺入了自己體內,然後他也成了半人不鬼的樣子,唯一的好處是,沒有那麽快被火燒死。


    韓子眠兩人嚴陣以待。狂化的npc對玩家的攻擊大多時候都非常致命。


    薑楚:“先等等。”他攔了一下,眉頭緊皺,“他好像不是來尋仇的。”


    楊涵遠不信:“他那眼神,你瞅瞅,怎麽可能不是尋仇?”


    “要尋仇也是先找我。”薑楚打斷他,“是我把東西放他身上的。”


    說完以後他覺得有哪裏不妥,補充一句:“你們可以先走,我攔著他。”


    韓子眠:“那怎麽行?要不你先走,我們兩個人稍微強一點,你能通關我們其他人都通關了。”


    經理卻在此時開口,像喉間堵住了破碎的肝髒:“塔頂……”


    三人立刻看向他。經理已經完全沒有了人的模樣,聲音也不像活人,似乎僅憑意念驅動,重複著同一句話:


    “塔頂……”


    “塔頂……”


    薑楚抬頭,正好從玻璃窗透過劇場穹頂的花窗,看向一座鍾塔。


    這座鍾塔似乎和劇院同時建立,原本用作提醒貴婦人貴小姐歌劇的開演時間就要到了,然而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它的大門被封閉,鍾也停止了維修,隨後徹底荒廢下來。


    劇院苦苦支撐了許久,沒想到也在時間的洪流裏走向了末路。


    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鍾塔的曆史,然而因為不是遊戲主舞台,他們就沒有在意了。


    楊涵遠懵了,抓了抓頭發:“他什麽意思?”


    “大概是告訴我們魅影的所在。”薑楚這麽說,沒有解釋他如何猜出來的。


    “可是鍾塔不是早就關閉了嗎?”韓子眠提出質疑,“他想讓我們去,我們也去不了啊。”


    經理呆立了一會兒,似乎聽懂了他們的話,轉過頭,跌跌撞撞走向一個方向。


    他看似動作僵硬,但行動居然很迅速,幾乎沒多久時間就把他們引導到了一扇門前。


    又是一道暗門。


    楊涵遠吐槽:“這麽多暗道密室,怪不得劇院要破產,有這時間多賣幾張票不好嗎?”


    薑楚捉摸著,這會兒徹底回過味兒來:“可能破產不是結果,而是原因。”


    打個比方,如果把神出鬼沒的劇院鬼影比作普通的神,有人家裏即將破產了,第一時間大概會求神拜佛,祈禱自己度過難關,如果他們真的度過了難關,為了還願甚至願意請神回家。如果經理為了和他口中的藝術之神溝通,挖這麽深的暗道實屬正常。


    薑楚臉上一直沒什麽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


    韓子眠還是很虛,他總覺得還有些自己沒注意到的地方,於是隻能問薑楚:“你覺得呢?”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薑楚也沒有讓他希望落空,給他解釋了,“包括女主演,隻是他們選擇不說而已,他們都從他那裏得到了好處。”


    比如杜蘭鐸小姐得到了釘死渣男友的釘子,控製了他的鬼魂。


    比如經理得到了新的資源,得到了“米莉小姐”的參演,讓劇院回光返照。


    又比如普利托實現了他的願望。他的願望讓他仇恨的劇院陷入火海。


    他雖然不知道龍套演員是否知曉這件事,但至少他們已經很明確魅影的存在對他們有利無害,因此在傳出魅影殺人的消息時,他們選擇了無動於衷,將這件事當成飯後談資。


    薑楚口中的“他”韓子眠都知道指的誰。隻不過他有點奇怪為什麽一定要用這個稱呼,就好像把對方當成了人。


    說完這句話,他就進入了暗門。


    韓子眠摸了摸腦袋,他總覺得今天的薑楚好像話很少,神情很莊重,和他的交流似乎也很少。


    就好像要去完成一件很鄭重的事。


    然而他沒仔細往下想,隻以為自己想多了。當他跟著往門中走的時候,卻發現第一個進去的薑楚已經不見了。


    他大驚失色,立刻抓住經理的領子問人去哪裏了!?


    經理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含糊不清,隻會說那兩個字:


    “塔頂……”


    *


    薑楚在向塔頂跑的時候,一直在思考。


    也許劇院破產陷入死亡本身就不是偶然,它也是一場盛大歌劇中的一幕,主演依舊是米莉小姐。


    不對,現在應該叫米莉先生。要說讓薑楚最驚訝最無語的事,就是某人居然又一次給他造成精神衝擊……


    明麵上雖然低調未現身,但是暗地裏給自己瘋狂加戲,加戲就算了,還女裝加戲!


    品如的衣櫃就這麽好扛嗎?!


    鍾塔內部並不空曠,相反到處都有精密但生鏽的儀器,他抬頭看向時鍾,分針指向五十九分。


    他猜測塔頂應該沒有房間,但是某人肯定不會在明麵上等他找。他就像一個耍脾氣的孩子,以前一直主動在他麵前湊,但他一旦想起來自己的愧疚,某人反而不願意出現了,傲嬌地等著他自己找過去。


    大概也有一點賭氣的成分在裏麵。


    薑楚廢了點力氣,找準了一塊驅動齒輪,試著調整它的角度。


    生鏽的儀器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但在某種奇妙的驅動力下,緩慢但穩定地轉了起來,終於在薑楚小心翼翼的撥動下,時針向前移動了一格。


    許久未響的鍾塔敲響了十三聲,聲音一直傳開很遠,劇院在它腳底靜靜燃燒,似乎在意味著一場終結。


    齒輪鏈條像機關一樣緩緩往四周撤去。


    薑楚等著這一刻,突然感到了心髒前所未有的緊張。他知道不應該,至少這是自己的錯誤,他要麵對的是自己愧對的,忽略很久的親密的朋友……


    等看清楚了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景象,下一秒他扭頭就走。


    他瘋了。


    係統:【放棄任務二,則任務一也視為放棄】


    【任務二:吻醒沉睡的公主】


    白底黑字讓他停住了腳步,恰巧劇院傳來一聲爆炸,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才讓他冷靜不少。


    他確認了,就是克洛斯特故意的,他想逗自己玩兒。


    齒輪和鏈條在腳底收回,緩緩露出中央的人。


    漂亮的金發公主,如墜入凡間的精靈,安靜地躺在花瓣中,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冷清的陰影,似乎下一秒就要展翅欲飛。


    大概現在的劇本是睡美人和白雪公主吧。


    眼見薑楚被震撼,久久不語,既沒有動作也不說話,而且非常不情願跟著劇本走,沉睡的公主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他像薑楚眨眼,仿佛在催促他,其中的情意與魅惑恐怕任何男人女人看了都會瘋狂。


    薑楚立刻指著他,跟係統告狀:“他睜開眼睛了,他根本沒有沉睡。”


    係統:……


    它也不知道怎麽辦,它隻是一個沒有情緒的ai。


    於是它隻能幹巴巴地重複了一遍任務。


    薑楚很幹脆,也很強勢:“隻要公主醒來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係統:【要吻醒】


    薑楚:……


    薑楚心裏憋了一口氣,那一點點內疚很快煙消雲散。冒牌公主還在催促,似乎薑楚如果不動作,他就不會放人通關遊戲。反正他不著急,自己是躺著的,又舒服又愜意,他等得起。


    他一開口就是男人的聲音,卻分外悅耳低沉:“來都來了。”


    親一下再走唄。


    薑楚捏著欄杆的手緊了又鬆,他離克洛斯特很近,不過垂直兩三米的距離,從上方摔下去可能皮都不會破,正映著那句來都來了。


    挺簡單一件事,也沒有技術含量。


    薑楚忍不住道:“背著衣櫃跑肯定很累吧?”


    冒牌公主已經閉上了眼睛,隻是嘴角的笑意太明顯,根本壓不下去:“你值得。”


    薑楚:……


    我不值得。


    腦海裏似乎閃過他們一起相處過的畫麵,靜謐的黑暗和發著熒光的樹,睡著時耳邊吹拂的風。他其實心已經軟了大半,但依舊想嘴硬幾句:“如果我不吻你怎麽辦?一起耗著?”


    說完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太狠心了。


    果然克洛斯特睜開眼,這次眼底的笑意已經消失了,黑沉地嚇人,又像是不甘心。


    “你大概是個騙子。”他說,“你說你有兩份記憶,一份藏在心髒,可我怎麽從沒聽到你的心髒為我跳動過?”


    薑楚呆了呆,想要解釋:“我……”


    他想說我隻是忘記了。


    誰也不知道他擺脫嗜睡症最後的代價是遺忘一個人。一個在夢的流速中和他一起長大的最親密的人。


    然而聽解釋的人卻略帶凶狠地打斷他:“我不聽。”


    “你如果……如果能稍微多在意我一點點。”他緩緩開口,“隻是一點點而已,也不至於……”


    他沒說下去,反正說了也是自取其辱。


    他算是明白了,如果自己沒有出現在他的遊戲中,他這一輩子都不會記得自己,他不會在對方的生命中留下一絲一毫痕跡。


    薑楚可以沒有他活的很好,連困擾他的疾病都逐漸消失,他以後會成為一個正常人,會有新的人陪在他身邊。但是自己不行。


    憑什麽,明明自己才是陪他度過所有黑暗的人。


    他突然覺得很累,幹脆抹掉了任務二。


    “你走吧。”他賭氣一般移開腦袋,看向其他地方,聲音冷漠,“不為難你了。”


    明明經過了那麽多遊戲,他以為已經打動了那顆心,沒想到還是硬的。


    也許在找到薑楚第一次進入遊戲的時候,他就不該放手退讓……


    亂七八糟的思緒突然被打斷,他腦子裏突然一片漿糊。


    隻因為薑楚突然扶在齒輪邊上,遲疑地問了一句:“那你可以閉上眼睛嗎?”


    原本已經自我放棄的克洛斯特愣了。


    克洛斯特直愣愣盯著他,薑楚以為他不願意,以商量的語氣道:“至少走個形式?”


    假冒公主心裏炸開了煙火,炸地他暈暈乎乎。


    “對不起啊。”薑楚頭一次道歉會覺得這麽不好意思,他低下頭,輕聲,“我記起來了,我記得你是誰。”


    “你是我證明的,我想象出來的。”他湊上前去,似乎要從上方墜落,嘴角揚起一個笑,“那個詞怎麽說來著……”


    “夢中情人?”


    假冒公主這個時候能裝睡嗎?那當然不能啊!他雙眼發亮,張開胳膊,接住了跌入他懷中的珍寶。


    “我真的特別喜歡你。”克洛斯特緊緊抱住他,語氣篤定,“從你小時候就開始了。”


    “你也是我的夢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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