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車風馳電掣地開回家,沈渝修嘭地一聲摔上車門,邊往電梯方向走,邊胡亂地翻著手機裏長長的微信聯係人列表。


    隨便找個人過夜而已,裴序當然不是唯一選擇。沈渝修這麽跟自己說,要論資排輩裴序在他的新歡舊愛裏能排到八百米開外。找炮友,找慰藉,都有大把的人排隊等著,他犯不著硬要逮著一個不識趣的計較。


    花花綠綠的列表就快拉到底部,沈渝修實在沒什麽心情,轉到會話消息欄,翻出已經一個多月沒約的炮友,發了兩條消息就隨手關機了。


    電梯緩緩啟動,沈渝修對著轎廂內的那麵鏡子,隨便整理了一下頭發。


    他之所以關機,就是不想再和任何人多廢話。至於那個炮友,更是來不來都無所謂。站在墓園外吹風時那股很想找個人說幾句話的勁兒已經散幹淨了,上床的需求現在也談不上,沈渝修說不清自己硬要叫個人過來的目的是什麽,但發完消息關上機,確實又感覺一口堵在胸口的氣稍微順了點。


    回到家,沈渝修放水泡了一個澡,洗完出來時去夠晾在一旁的浴巾,瞟見那塊給裴序用了大半個月的淺灰色浴巾,眯著眼睛用手一挑,直接扔到地上踩了上去。


    恰巧,他踏出浴缸穿好睡袍,門鈴也響了。沈渝修一看,之前陪過他幾個月的那個男孩在門外殷切地巴望著,收拾得幹淨,穿著打扮明顯是討他喜歡的樣子。


    雖然沈渝修沒什麽興致,但看人那個模樣,多少動了惻隱之心,便打開門道,“來得挺快。”


    “沈少。”對方有些興奮,乖順地抓著他的睡袍袖擺湊近親熱,語氣拿捏得很有分寸,“您多久沒找我了。”


    “今天不是找了嗎。”沈渝修慵懶道,沒推開像八爪魚般不住黏他的人,向後退了退,“進來,關門。”


    “好。”男孩見沈渝修不反感,膽子大了一些,有意調情,迫不及待地帶上門,伸手去解他的睡袍。


    沈渝修皺皺眉,還算留情麵沒推開,抬手拍了一下男孩的後腰,吩咐道,“先去洗澡。”


    “嗯。”男孩興高采烈地親了一下他的唇角,正要退去浴室,不想門口又響起了一陣鈴聲。他回過頭,略有些訝異地問沈渝修,“沈少……?”


    沈渝修沒說話,隱約有些預感,看著那扇緊閉的門不知該做什麽表情,嘴上的反應卻比大腦快得多,“去開門。”


    那個男孩會錯意,以為沈渝修還叫了其他人過來一起作陪,不敢不從,連忙去了。


    門緩緩拉開,夜色、風與一股很清淡的家常食物氣味一起湧進了公寓。


    站在門外的人果然是裴序。


    與先前過來時一樣,穿得簡單,隨意地支著腿站在那兒。


    沈渝修承認,他一直在觀察裴序的表情,但裴序的反應平淡極了,毫無觀察價值。他見到門內的情形,隻是格外短促地和沈渝修對視一眼,嘴角頗具諷刺意味地一勾,語氣陰沉道,“按錯門鈴了。”


    說罷,他轉過頭,作勢要直接去按電梯。


    沈渝修一噎,想喊又硬生生壓住,隻從唇齒間漏出一聲“裴……”就沒下文了。


    站在玄關的男孩懵了幾秒,從兩人沉默的交鋒中察覺出點不對勁的苗頭,小聲道,“沈少,我……”


    他生怕這尷尬的場麵波及到自己,偷覷著沈渝修,見他沒阻攔,便小心翼翼地退出門,趕在裴序之前乘電梯離開了。


    被搶了電梯,裴序背過身,向電梯口走了兩步,等下一班。


    他執意要走的樣子讓沈渝修那口好不容易順了點兒的氣立馬激上來了,提高音量道,“裴序!”


    裴序頓了頓,手插在衣兜裏,麵無表情地回頭看著門內僅剩的人,嘴唇動都沒動,一副不想開口的架勢。


    沈渝修看了他片刻,最後忍無可忍地大踏步出去將人拉進室內,重重地關上門,“你不是掛我電話?不是說‘不行’嗎?”


    裴序額角一跳,“手機沒電,再打你沒接。”他甩開沈渝修的手,冷冷道,“知道你身邊‘行’的人很多,不差我一個。”


    沈渝修端詳著他終於露出一絲破綻的生動表情,感覺胸腔那口氣總算暢快地散了出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正視一個不願麵對的事實,半個多小時前撥給裴序的那通電話並不是心血來潮——無論出於什麽原因,他想見到的確實是裴序而不是別的什麽人。


    照理說得到手的東西滋味不會比未得到時好,但裴序好像雲朵,月亮,十幾公裏外的海洋,追索、擁有的過程都能衍生出一種迫切的、急需滿足的渴望,令沈渝修樂在其中。


    “我沒那麽說。”沈渝修態度軟和了些許,率先示好,朝他走了一步。


    裴序盯著眼前人,眼中的情緒很複雜,沈渝修一時解讀不透。正以為他還要不管不顧地掉頭出門時,裴序卻堪稱動作凶狠地伸手一攬,握著他的腰,嗓音低啞地說,“那你剛才跟那個男的是在幹什麽?”


    沈渝修乍一聽這話,幾乎都有點驚喜了。


    兩人認識至今,一直是他繞著裴序轉,鮮少有裴序主動找他的時侯,突然冒出這麽一句類似情侶調情的、帶著點獨占欲的話,沈渝修不得不意外。他心裏一喜,臉上也跟著笑了笑,語調隨即輕得像在講情話,一字一頓道,“沒、幹。”


    裴序像是不太相信這話,微側開臉,一言不發地鬆了點力道。


    都是男人,來來回回解釋就沒意思了。沈渝修懶得和他較勁,捏捏他的手腕,報出一串數字道,“記準了,這兒的門鎖密碼。”


    裴序聞言,臉上看不出高興還是不悅,隻是抬眼望著他,“什麽意思?”


    沈渝修早些時間給他發過樓下的門禁密碼,省得他每回來還得讓保安打個電話做訪客登記。但公寓門鎖的密碼當然大不一樣,裴序沒想到沈渝修這麽輕易地就給出來了。


    “讓你來捉奸行了吧。”沈渝修攥著他領口的布料,在那張喜歡得不得了的臉上吻了一下,又用下午在雜物間時那種稍顯濕潤的嗓音,掐著重點說,“你‘幹’不好我隨時換密碼。”


    說罷,沈渝修噙著笑,眼睛微閉地貼上那張薄唇。裴序眨了眨眼睛,眼中仍舊翻湧著與來時一致的、複雜而深沉的心緒,隔了幾秒才收緊手臂,加深與懷中人的相擁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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