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一起過夜,魏病衣其實也隻不過是開玩笑。進來找一陣子沒找到,他就想出林子了,說實話,他並不是很擔心肖琅和唐山,這兩人身邊銅牆鐵壁,壓根就用不著擔心。


    至於唐玥,這好像也不是他應該擔心的事。


    隻不過玩笑歸玩笑,沈奉灼卻好像當真了。


    他當即停下腳步,偏頭說:“你認真的?”


    “啊?”


    魏病衣步子一頓:“要是認真的怎樣?”


    沈奉灼當即仔細勘察地形,又是摸土又是摳樹的,良久後,他說:“昨天下雨,這邊潮氣重,你在這裏睡會生病。”


    “我真沒事。不會生病的。”


    魏病衣無所謂揮手,正要再開口說,沈奉灼眉頭一皺,幾乎是咬牙說:“你什麽時候能對自己好一點。”


    “……”


    有一說一,他對自己很好啊!


    隻不過有係統傍身,是真的不會生病啊。


    這事兒也說不清楚,沈奉灼似乎認定了魏病衣不管自身也想救人,他直接上前拽起魏病衣的手腕,“找不到人,我們先出去吧。”


    手腕本來冰涼,一下子被溫熱的掌心溫度覆蓋住,燙的魏病衣險些猛然縮回手。他是嚐試了,然而手腕還是紋絲不動,甚至於沈奉灼那邊都沒察覺到他剛剛使了力氣。


    就這樣被半攙扶半抱的走了又有一個多小時,走到後來魏病衣額間浮現出隱隱細汗。


    終於,他歎氣:“沈元帥,我怎麽感覺這個地方之前來過一次。”


    沈奉灼一頓:“嗯?”


    隻見青年輕柔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等他鬆手之後方才幾步走到一顆大樹稍稍邊上。林裏下過雨,現在霧氣大,隻是走了幾步他的形影就變得些許模糊,看上去恍然跟踏步在仙境一般。


    “你看,這是我半小時前綁的蝴蝶結。”


    沈奉灼回神,同樣走近幾步看。


    那樹側麵有一塊突出來的枝幹,其上掛著一個用枝條葉纏的蝴蝶結,看上去粗糙又頑皮。


    魏病衣也顧不上林裏頭到處都髒了,他直直的取下那蝴蝶結枝條,放在手指上轉圈圈。背部靠著大樹微微細喘:“你應該早就發現咱們在兜圈子了吧。我覺得我們應該沒走出太遠,可能一直在林子的外圍兜圈。不過我真的走累了。”


    說完,他索性直接往地上一坐:“再毫無目標的走下去,我明天早上就能累死。”


    沈奉灼原地站了一會,有樣學樣的在旁邊坐下。同樣抬眸,靜悄悄的看著天空。


    熱帶雨林夜晚繁星點點,八月份天氣已經稍稍轉涼,但這邊還是悶熱難耐。不知道是知了還是蟬的小動物隱藏在闊葉底下‘吱吱’不停叫喚,遠處還時不時傳來凶獸低吼的聲音。


    大多都是嗚咽,隻是聽見聲音就能想象到這些昔日凶獸現在夾著尾巴狼狽逃竄的模樣。再有的就是同一種威脅低吼——卯畜。


    “你說肖琅那邊怎麽樣了。”魏病衣將手中蝴蝶結枝條丟開,“也不知道唐玥有沒有出事。”


    嘰裏咕嚕說了許久,大霧還沒散去,魏病衣忽然扭頭,笑道:“你怎麽不說話呀?”


    沈奉灼剛剛就一直看著魏病衣的側臉,這個時候正巧四目對視,他心虛的挪開眼神,頓了兩秒鍾繼續抬頭看天空繁星:“真好看。”


    也不知道是在說景色好看,還是在說人好看。


    “我聽說你們沈家,還有肖家這種軍幾代世家家風都一萬個嚴謹。猜都能猜到你以前過的是什麽清苦日子,但我真的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覺得繁星會美哈哈哈……”


    笑完,魏病衣大大咧咧往樹上一靠。


    熱帶雨林裏沒有人專門清理,樹木與綠葉茂盛生長著,歪歪扭扭的造型獨特。他隨手摘過身邊銀邊孔雀木的長葉子,連著幾片開始編花環。這還是以前在劇組跟著化妝老師學來的手藝活。


    沈奉灼冷冽的眉眼在月光輕撫下變得溫柔了許多,眼神也少了許多不可接近之感。


    “繁星為什麽不美?”


    魏病衣笑的眼睛裏閃閃發亮。


    “啊呀,我不是說繁星不美。隻是有很多更好看的奇山怡景呀。你有沒有看過懸在空中的山,就像雙龍銜珠一樣將那小塊山脈銜在半空中。還有綠色、藍色、五顏六色的湖泊,可好看啦。我當年去、咳,我是說我當年在星網上看見那湖的時候,就想著以後要是賺了很多錢,我一定要在那邊買房子,就住在湖的旁邊。離群索居,養狗養貓,噢噢還有小稚龍。對了,差點忘記我不在,晚上不知道有沒有人記得給它喂食……”


    沈奉灼說:“這是你的願望?我以為你更想在鏡頭前閃閃發亮,讓更多人認識你,而不是隨便找個地方就那麽住下來。”


    “怎麽能是隨便找一個地方!”


    魏病衣編好了一個圓形花環,懲罰性的套到沈奉灼頭上,嘀咕道:“那可是我千挑萬選才選到的夢想居住環境。而且在鏡頭前閃閃發亮,我總不能在鏡頭前一輩子吧。”


    “人總有老的時候,或者醜的時候。我呢,就把最漂亮最美好的樣子留給粉絲和觀眾就行啦。這樣他們看見我的時候就會想,啊,真好。而不是感歎歲月變換萬千物是人非,我人還活著呢,才不想平白遭人緬懷祭奠……”


    說了半天,旁邊這人也沒有什麽反應。魏病衣轉頭看去,抿了下唇,一不小心笑出聲。


    沈奉灼頭頂花環,像是被施了定身術般一動不動。他有些糾結的抬眼向上看,隻能看清頭頂上的葉子邊邊,是鵝黃與嫩綠交織的顏色。


    伸手扒拉了一下葉子邊邊,花環紋絲不動,沈奉灼垂眸,語氣莫名有些委屈:“有蟲。”


    “嗯?”


    “我說葉子裏有蟲,剛剛有一隻差點鑽到我的領子裏,被捏死了。上麵還有蟲。”


    魏病衣擰巴著眉頭,湊近看了好幾秒鍾:“哪有蟲啊,我怎麽沒有看見。”


    沈奉灼比魏病衣高上不少,後者隻能扶著對方的肩膀半跪起來,揪著葉子找。夜色深重,魏病衣連葉子上的紋路都看不清,更別提蟲了。


    他一下子坐下:“有蟲,那你摘了唄。”


    沈奉灼沒動,看樣子是不想摘。


    這場景看的魏病衣都想笑了。


    帝國赫赫有名的大元帥人前一直都是王者風範,一絲不苟從不出差錯,見人不苟言笑,就連肖琅都以為這人是個麵癱。


    事實上魏病衣也有很長一段時間覺得沈奉灼很有可能麵部表情缺失,他甚至懷疑這是戰後創傷綜合征帶來的副作用。


    可是現在他不這麽認為了,魏病衣是見過沈奉灼展露笑顏的。不是輕輕勾唇就淡去笑意,也不是哼笑一聲極盡敷衍之色,而是……魏病衣也說不出來,反正很讓人心動。


    剛剛半跪著找蟲子又坐下去,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拉近。他索性伸手摘了對方頭上這個傻乎乎的花環,隨手丟到一邊去,沈奉灼似乎是想攔,手動了一下又放回了膝蓋上,隻不過眼神還是緊緊盯著那個花環,一絲未動。


    “你記不記得我以前說你笑起來很好看?”


    “記得。”


    “……哇。”魏病衣有些驚訝:“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竟然還記得。”


    沈奉灼視線依舊僵在那花環上,聲音低沉:“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


    魏病衣決定當一次杠精:“我不信。”


    沈奉灼終於舍得將視線從花環上挪開,凝視魏病衣一會兒,他說:“這種謊言一試就穿幫,太拙劣,沒必要亂說。”


    “那就試試,我看你會不會穿幫。”


    魏病衣精準貫徹杠精準則,十分堅定。


    他心底當然不相信沈奉灼記憶力能有那麽好,但之前背台詞的事情他可是記得牢牢的。


    一般來說肖琅背一晚上的台詞,交給沈奉灼,大概也就一個多小時就能背下來吧。個別場景的台詞沈奉灼掃一遍就能記得大差不差,比他這個專業的還要更專業,就是這麽牛逼。


    但臨時記憶和長期記憶總歸是不一樣的。


    正好現在閑著沒有事,魏病衣輕咳兩聲:“我第一次見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沈奉灼沒有出聲。


    魏病衣當即放聲大笑,笑了好幾聲後又想起來熱帶雨林野獸多,保不準招來什麽禍端。他趕緊收斂笑聲,隻不過還是拿手捂著嘴巴小聲笑。


    “第一個問題就考倒了,沈元帥,你這是出師不利啊。”


    沈奉灼有些無奈:“我記得的,都記得。”


    魏病衣歪腦袋:“記得為什麽不說啊?”


    沈奉灼道:“假設我說出來了,你又怎麽驗證我說的到底對不對?”


    這還真是一個問題。魏病衣自暴自棄擺手:“你別管,你說就是。”


    沈奉灼點頭說:“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來別墅二樓敲門,說你是一樓住戶,馬上就是同居關係了,你先來和我打個招呼。”


    魏病衣一萬個懷疑:“我真這麽說的?這句話好像是曾經說過,但我怎麽記得我說的不是同居關係,而是同住呢?”


    沈奉灼麵不改色:“你說的是同居。”


    “……”


    沉默一會兒,魏病衣當即搖頭:“要麽是我記錯了,要麽是你記錯了。這題不算,再來。”


    沈奉灼很自信:“你問。”


    沉吟一會兒,魏病衣扒拉著地上的泥土,道:“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點在哪裏?”


    沈奉灼已經做好了頭腦風暴的準備,一聽是這麽簡單的問題,不禁有些愣神。


    他轉頭看向魏病衣,不太確定的說:“別墅?”


    “不對。”魏病衣斬釘截鐵。


    沈奉灼想了一會兒後,果斷的搖頭說:“不可能,要是在宴會上遇見過,我不可能不會注意到你。或者說給軍官做演講的時候你混入了其中?這也不可能,魏家不會放你進那樣亂的地方。”


    他的視線平和而淡然,言語並不強硬。


    魏病衣看了沈奉灼好一會,這人看上去不太像在說假話。這也就是說很有可能當初他瀕死躺在叢林裏時,那天霧也和今天的一般大,沈奉灼很有可能是真的沒看見他,就這樣與他錯過。


    深吸一口氣,他說:“你沒有思考過這一點麽,屬於你的那一半婚約項鏈,最後為什麽會到顧棠戈手上。”


    沈奉灼:“想過,沒問。我以為……”


    “你以為是我主動給的?”魏病衣斜睨他一眼,待看清後者眸子裏的傷神落寞時,他好笑說:“別瞎想,不是我主動給他的。”


    他從兜裏掏出瑩瑩發亮的婚約項鏈,道:“準確說這鏈子我確實送了人。大約在十年前,我將它送給邊關的一位女士當做信物,剛好這位女士是顧棠戈的媽媽,她將項鏈轉贈顧棠戈,最後繞了一圈,這鏈子又回到了我的手上,僅此而已。”


    “這和我們第一次遇見的場地有什麽關係……”


    話還沒有說完,沈奉灼猛然一愣。十年前、婚約項鏈、邊關,時間物件地點全對應上了,這個不難猜,他的臉色猛的蒼白下來,唇瓣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變得單薄。


    “你的意思是,你去前線找過我?!”


    魏病衣點頭,笑著眨了眨眼睛安撫:“所以我說我們第一次見麵不是別墅。更不是什麽宴會、演講席,而是在戰場。下次有人問的時候,千萬別答錯了。”


    說罷,他湊近,雙臂穿過沈奉灼的耳隙,環繞著他的脖頸。後者一愣,臉上紅暈還沒有來得及浮現,魏病衣就已經抽身而去,與此同時,脖頸上多了一個細細滑滑的鏈子。


    “婚約名存實亡,但協議尚未銷毀。名義上我們還是未婚夫夫關係,這鏈子就給你保管啦。”


    沈奉灼愣神,摸上那項鏈。


    明明細的一扯就斷,他卻感覺這鏈子將他套的牢牢的。更讓人啼笑皆非的是,他不僅僅不覺得惱怒,甚至還希望這鏈子栓的更牢一些,栓的再長久一些,最好將他下半輩子都一齊拴住。


    “想什麽呢?”


    魏病衣伸出手指頭戳了一下沈奉灼的臉,溫熱的,戳完後更燙了。


    沈奉灼手掌抬起,指尖觸碰到那婚約項鏈,大約也就一兩秒鍾的時間,他就像是被炭火灼燒到,指尖一下子蜷縮。


    手掌自半空中無力脫落,重重的掉在膝蓋上,他的聲音罕見的有些顫抖。


    “你說我們第一次見麵在戰場,為什麽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啊,這個啊。”


    魏病衣又懶洋洋的靠回大樹,語調很隨意:“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你確實應該沒有印象的。因為你當時根本就沒有看見我。那天也是下雨,也是這麽大的霧,同樣是戰場與安全區交界的那個點,一切都和今天一樣。不同的是那天我受了重傷,說起來,醫生說我現在身體差也有那次傷久不治的緣故。”


    “……那天我真的在泥裏躺了很久,身邊全是很高的草叢,又濕又苦,幾乎將人溺斃。我聽見了聲音,努力昂頭,看見你、還有你們的人就從我兩米開外的地方經過。我想伸手,沒有力氣。我叫你的名字,雨太大將聲音蓋了過去。我一直看著你,期盼你可以發現我的視線,但周圍起了很大的霧,你沒有回頭……”


    “別說了。”


    剩下的話湮滅在一個緊緊的擁抱之中。


    沈奉灼渾身都散發名為自責的痛苦氣息,他幾乎要將魏病衣按到骨子裏去,整張臉都埋在後者頸窩處,說出來的話語嘶啞又悶。


    “對不起,我來遲了整整十年。”


    與此同時——


    係統瘋了:【啊啊啊啊宿主,你剛剛靈魂融合了10%,靠!你是坐了火箭嗎?不要放棄,繼續講,繼續虐他!!!】


    魏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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