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獅子的淚水,陸邇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喉嚨酸澀,安慰的話根本說出不來。


    剛才他沒有昏迷,自然能聽到角那一聲聲從焦灼到絕望的呼喚中蘊涵了多少痛苦和恐慌。


    換做是他,也無法想象角在他麵前慢慢失去生命力的畫麵將會是多麽揪心。


    他伸出手,輕輕撫過獅子柔軟的鬃毛,歪頭輕輕蹭了蹭,才低聲吐出了幾個字:“放心,我沒事了。”


    生怕角還陷在那些難過中無法自拔,陸邇轉頭看向了他剛剛生下的幾個小崽子:“孩子怎麽樣?”


    幾個幼崽剛才被獅子把全身的黏液都舔得幹幹淨淨,過了這一會兒已經逐漸睜開眼,正在大獅子的爪子旁邊哼哼唧唧地亂爬。


    陸邇感覺身體力氣恢複了不少,坐起身來靠在獅子肚皮上,低頭看向了這幾個從他身上掉下來的小家夥。


    頭一次懷孕就生了三胞胎,陸邇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三個小家夥是兩個獸人一個亞獸。


    亞獸幼崽和人類的嬰兒差不多,隻是陸邇的這個孩子卻不像陸邇是小鹿的耳朵,而是一對白色的貓耳,屁股後麵還有一條長長的白尾巴;


    一隻橘黃色的小獅子趴在大獅子的爪子上,蹬咬著大獅子爪上的毛毛;最後一隻純白的小鹿眼睛還閉著,趴在兩個兄弟一邊,似乎已經睡著了。


    從接生的老亞獸的喊聲中,陸邇依稀記得是“獸人——亞獸——獸人”的順序,不由得有些好奇:“這兩個哪個是老大?”


    大獅子尾巴不情願地抬起,指了指那隻正啃著自己爪子的小獅子。


    陸邇看那小獅子活躍的勁兒,忍不住笑起來:“跟你真像。”


    大獅子輕輕舔了舔那隻小白鹿,喉嚨裏發出一陣“咕嚕”聲,意思是“這隻和你最像”。


    既然小獅子是老大,那貓耳亞獸就是老二、小白鹿就是老三了。


    原先大肚子的時候,陸邇對於“為人父”還沒有什麽太大的實感,如今看著這三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小家夥,內心忽然感覺一陣難以言喻的柔情。


    他孤身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如今竟然有了三個親手孕育的孩子。


    他伸出手輕輕抱起小獅子,與它琥珀色的雙眸微微對視,輕輕在它臉上親了親。小獅子似乎也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姆父,親昵地“嗷嗚”了一聲,伸出舌頭在陸邇臉上舔了舔。這個小家夥和陸邇知曉的獅子幼崽一模一樣,看到它仿佛就看到了角小時候的模樣。


    隻是小獅子的毛色是橘黃色……陸邇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的這對毛耳朵除了耳朵尖上有一小撮綠毛之外,其它的部分都是橘黃色。


    小亞獸看起來和人類的嬰兒差不多,但不像人類的小孩子一樣一出生就開始哭,反倒特別好奇地轉悠著眼睛四處打量,被陸邇抱起的時候“咯咯”笑了起來。亞獸幼崽的皮膚特別柔軟,陸邇抱著這個小小的肉團子,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這小家夥身上的野獸器官是貓耳朵和貓尾巴,陸邇忍不住蹭一下,小家夥的兩隻耳朵就左右動一動,極為可愛。


    最後出生的小白鹿差點讓他們一屍兩命,但陸邇對這個小家夥沒有絲毫怨懟,抱起來的時候左右瞧了瞧,看小白鹿十分安靜地在睡覺,嘴裏偶爾還打個噴嚏,不由得微微有些擔心:“老三沒事吧?”


    他在現代社會時聽說難產的小孩因為在母胎中憋太久,可能會有一些先天性不足。剛才這隻小白鹿在自己肚子裏等了好久才出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大獅子此時感覺到獸型交流的不方便,晃了晃腦袋變回了人型,讓陸邇靠在他的懷裏,從後往前摟住陸邇,緊緊抱著陸邇,把臉埋在陸邇的肩膀。


    感受著彼此溫熱、鮮活的肌膚接觸,角終於安定了不少,扭頭看向了那隻小白鹿,眼中的焦慮平緩下來,低聲道:“沒事,有些幼崽生下來就喜歡睡覺。”


    他伸手勾了一下小白鹿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等他醒了我給他喂點血。”


    陸邇這時才想起角當時給自己喂了不少血,口中還殘留著那絲絲的血腥味,連忙放下小白鹿,坐直身子去看角的手腕:“你的傷口沒事吧?”


    過了這麽一會兒,角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隻是如此粗大的傷口看起來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陸邇心疼地抱著角的胳膊,動了動嘴唇,低聲道:“對不起。”


    “這應該我來說。”角額頭抵住他,聲音蘊含著一絲歉疚和痛苦,“是我太蠢了,沒早點想到。”


    倘若他能再可靠一點、再冷靜一點,早點想到自己的血蘊含的生命之力可以發揮作用,陸邇也不必承受這麽多痛苦。


    陸邇在角微涼的唇瓣上輕輕吻了一下,沒有再和他糾纏這個話題,稍微活動了一下胳膊,想試著站起來。


    角連忙摁住他:“你剛生完,好好休息。”


    “你忘了你的血能夠治療人身上的傷口了?”陸邇剛才就覺得身上的不適、疼痛都在慢慢地消失,現在幾乎回到了沒有懷孕之前完全健康的狀態。


    想必是自己喝下的角的血液太多,裏麵充盈的生命之力還在繼續發揮作用。


    “那也不行,你躺好!”角把陸邇抱到了炕上,又把三個幼崽抱到陸邇身邊,有些無措地搓了搓手,輕輕呼口氣,“我先去給你倒杯水。”


    陸邇拗不過他,隻好由著他折騰,看了看身邊三個小小的幼崽,連忙又囑咐道:“記得給孩子們準備奶水!”


    ……


    角推門出來的時候,門外的人都還圍著沒有散去。


    看到角出來,圍著戰和祭祀聊天的人群頓時“呼啦”一下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


    “綠耳沒事吧?”


    “幼崽還好嗎?”


    “有什麽需要的不?我們可以幫忙。”


    這麽多人關心陸邇,角臉色微暖,回答道:“都沒事,在床上躺著休息,我去給崽子們燒奶。”


    陸邇家裏養的母羊就是為了給生育的幼崽吸奶,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了。


    盡管已經從接生亞獸和那個神秘祭祀的口中得知陸邇和幼崽們都安全,從角的口中確認還是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騰看了看羊棚裏那隻正在給小羊羔喂奶的母羊:“我幫你抬進去?”


    “不用,陸……綠耳不想直接讓母羊喂奶。”角拒絕了,晃了晃手裏的木桶,“我去把羊奶擠到桶裏,燒熱了再拿進去。”


    獸人們麵麵相覷。


    他們以前可從未聽說過這樣的哺乳方式。


    不過至今為止陸邇做過的所有奇怪的事情都有他的道理,最後也都證明了陸邇的思路的優越性。


    騰想了想,伸手接過角手裏的木桶:“我去擠奶吧,你多陪陪綠耳。”


    角想了想答應下來。不過他沒有立刻回屋,轉頭走向了站在一邊的祭祀和戰。


    走到跟前,角十分認真地低頭,鄭重其事地道謝:“多謝祭祀救了我的伴侶。”


    若非祭祀直接闖入,當時他腦子一片空白,想不到自己的血可以救人,恐怕真的要痛失所愛。


    祭祀沒想到角這麽鄭重,頓時咳嗽了兩聲,努力端著架子,故作高傲:“嗯,小事罷了。”


    有騰在,角不太擔心對戰和祭祀的安排,和祭祀簡單聊了幾句,心係陸邇的他就轉頭回去燒水了。


    倒是戰在祭祀身後待了半天,本來想角和祭祀說完話自己也上去問問——他也很想看看幾個小崽子呢!沒想到角竟然完全無視他,自顧自幹活去了。


    戰看著角完全無視了自己這個親弟弟,跟祭祀抱怨了兩句:“祭祀,你看哥都不理我。”


    “我看角比你穩重多了。”祭祀“哼”了一聲,“哪像你,對我一點都不尊重。”


    戰想起被祭祀強行征用當作坐騎、累死累活的雪豹,嘟囔了一句:“你倒是也有被尊重的樣子啊。”


    ……


    在懷孕期間,陸邇特意摸索指點著鋒幫他做了兩個小巧的奶瓶。


    竹筒雕成的瓶身,上麵用野獸的胃部處理成奶嘴,把燒開又放溫的羊奶灌進去,讓幾個小崽子抱著吮吸。


    獸人世界的幼崽們腸胃都很強健,任何動物的奶水都可以喝,羊奶也不例外。這樣簡單的煮沸隻是為了殺菌消毒。


    隻是當初沒料到肚子裏竟然有三個崽兒,隻做了兩個奶瓶,有點不夠。


    緊急拜托鋒再幫忙做一個奶瓶,陸邇有些犯難地看著三個嗷嗷待哺的小寶貝。


    最後陸邇決定三個小家夥輪著來,錯開喂奶時間。


    隻是兩個有奶喝的時候,另一個哪怕不餓,也攀比著想要喝奶。


    老大小獅子就喜歡去搶弟弟們的奶瓶;老二則會用張嘴哭的方式抗議;老三就隻會瞪大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哥哥們喝奶,什麽也不說。


    陸邇和角兩個新手父親和姆父照顧三個幼崽手忙腳亂,喝奶、撒尿、哄睡,短短兩三天就忙得焦頭爛額。


    好在鋒很快做了新奶瓶過來,總算喂奶的時候不會有哭鬧發生,這才讓初為人父的他們多少喘口氣。


    幾天之後,兩個小獸人都變成了人型。


    按照獸人們的說法,他們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會是人型,直到慢慢長大,逐漸激發體內的野性,才會在父親的教導下練習變身。


    看著三個並排坐在一起極為相似的三個小嬰兒,陸邇遲疑了一下,轉頭看向了正在耐心地衝奶的角:“我們是不是要給他們起名字了?”


    之前分辨獅子、嬰兒、白鹿十分容易,現在看三個白白胖胖的小寶寶,除了有貓耳的老二,另外兩個都要仔細分辨才能看出來。


    角捧著三個奶瓶過來,一個幼崽嘴裏塞了一個,順勢坐在陸邇身邊,攬住陸邇的腰,饒有興趣:“起什麽名字好?”


    按照獸人們的起名習慣,獸人都是單獨一個字、亞獸是兩個字,多數從幼崽本身的特征出發。


    像原身綠耳就是因為耳朵上有一叢綠毛。


    陸邇輕輕摸了摸老二毛茸茸的小耳朵,一時也犯了難:“讓我想想。”


    這是他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起名當然要慎之又慎。


    “角,你的名字是因為你頭上有個角嗎?”


    角搖了搖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頭上的角是在生命之心入體之後才出現的,之前沒有角。”


    陸邇好奇了:“那為什麽會起這個名字?”


    “因為父親是在一個叫做‘獨角峰’的地方追求到姆父的。”角想起自己父親跟年幼的自己得意洋洋地炫耀時的場景,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


    “那戰的名字呢?”


    角又回想了一下,“戰比我小一歲,據說是因為當時父親和姆父吵架,父親被姆父撓得臉上都是血痕,才給戰起了這個名字。”


    陸邇“噗”地笑出來:“你的父親和姆父還真有意思。”


    “嗯,以後有機會帶你去見他們。”角輕輕親吻了一下陸邇,也誕生了好奇之心,“你的名字呢?”


    陸邇給突然有些嗆奶的老三順了順氣,一邊淡淡地笑道:“說出來也是巧,我的名字和綠耳還真有點關係。”


    “哦?”


    “在我的世界的曆史上有一個叫‘周穆王’的人,養了八匹很厲害的馬,其中一匹馬的名字就叫‘綠耳’。”陸邇放下老三,輕輕歎口氣,“我爸……嗯,就是我父親特別鍾愛它們,又因為我姓陸,所以取了綠耳的諧音,就叫陸邇了。”


    角琢磨了一下,感覺很有意思,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姓陸……是什麽意思?”


    陸邇一怔,這才意識到,這個世界到目前還沒出現“姓氏”的概念,便簡單向角解釋了一下:“姓氏是一個家族的象征,代表著一代代血脈流傳下去的傳承。”


    角看了看陸邇,又扭頭看了看靠在炕上抱著奶瓶喝得正香的三個幼崽,腦海中忍不住想到了他和陸邇的血脈源遠流長、一直延續到很久很久的未來之後的場景。


    這個場景讓他頓時有些熱血沸騰,握住陸邇的手,碧色的眼眸微微發亮:“那給我們的孩子們加上你的姓氏吧!”


    “都讓他們姓陸嗎?”陸邇微微一怔,“你不冠姓?”


    “我沒有姓。”角微微有些沮喪,想了想神色又振奮了一些,“我可以也跟你姓嗎?”


    他越想越覺得可以,頗為認真地自己念了一遍,“陸角……聽上去也很好聽。”


    陸邇有些哭笑不得:“你跟我姓,不怕你父親打死你?”


    “父親那邊沒有姓氏。”角滿不在乎,“再說,還有戰呢。”


    陸邇思索了一下,覺得現在把姓氏的概念提出來時機也不錯,點頭答應下來:“那我們就都姓陸吧。”


    孩子們的姓氏有了,名字卻還是個難題。


    陸邇和角又商議了好一會兒,綜合了兩人不同的經驗,兜兜轉轉終於給三個小家夥定下了名字。


    老大小獅子,名字就叫“陸酒”,紀念當初他們醉酒衝動之下,才有了三個小崽子,也因此確定了關係;


    老二亞獸,名字叫“陸雪貓”,取自當初角為陸邇堆出來的兩次大雪貓。老二也是三兄弟裏唯一和小咪的形象相似的幼崽;


    老三小白鹿,名字叫“陸安”,因為出生時差點一屍兩命,也是三個幼崽裏看起來最弱的一個,陸邇對老三的期望就是能夠平平安安。


    陸邇看著三個懵懂的小家夥,挨個在他們額頭點了點:“以後你們就是有名有姓的孩子了,要聽話,知道嗎?”


    角從後麵抱住他,趴在他背上,有些不滿地嘟囔:“還有我呢。”


    “嗯,還有一個大孩子。”陸邇拍拍他的肩膀,有些好笑,“大孩子也要聽話,快去看看孩子們是不是要尿了。”


    ……


    雖然三個寶寶現在都是人型,但到底是獸人的幼崽,和人類有很大的區別。


    比方說他們似乎出生沒多久就有了控製大小便的能力,每次想要排泄都有些征兆。在有經驗的亞獸們的指點下,陸邇和角很快就掌握了自家孩子排泄的規律,一開始考慮的尿不濕也沒有用上。


    安穩誕下三胞胎在獸人世界可謂是鳳毛麟角的存在,這期間不少人都跑來探望陸邇和幼崽。


    趁此機會,陸邇終於和那位來自神壇部落的祭祀見了一麵。


    當初戰帶著納塔回去神壇部落後,陸邇和角猜測過神壇部落可能有的反應,比如再讓人來帶角回去之類,最沒有想到的就是祭祀居然親自來了!


    陸邇聽角說過,神壇部落的這位老祭祀,在他出生之前就陪伴著圖騰,在角作為“聖獸”送到圖騰那裏撫育之前,隻有他和圖騰交流。


    戰當初也跟他們聊起過祭祀的事情。圖騰死於納塔的種族之手後,老祭祀一度沉淪低迷,直到神罰開始蔓延的最近幾年才慢慢恢複了精神,開始嚐試直接與神溝通,祈求神靈能夠解決神罰天災。


    後來突然有一天,老祭祀如同瘋了一樣在祭壇上大呼小叫,說他終於聯係到了神靈,知道了解決神罰的辦法。


    隻是部落裏的人問他他又不肯說,隻說需要把角找回來,還指明了角所在的方位,神壇部落才派出了戰,一路找到了紅木部落。


    從種種痕跡上看,這位老祭祀確實有幾分超自然力量。


    陸邇麵對他的時候十分謹慎,檢查了兩遍自己的手套,生怕被老祭祀看出什麽不妥。


    老祭祀進了屋,先去看了三個睡著的小寶貝。三個嬌嫩的嬰兒擁有世界上最溫柔的力量,讓一臉嚴肅的老祭祀臉上的皺紋都笑多了好幾條。


    戰和老祭祀一起來的,對三個小家夥充滿了好奇,伸手想抱一抱,被角冷著臉直接打掉了手。


    弟弟很委屈:“哥,親兄弟,讓我抱一下不行嗎?”


    “不行。”角十分幹脆地拒絕,“弄哭了你來哄?”


    老祭祀看著他們兩兄弟交流兄弟感情,咳嗽了一聲:“戰,我要喝熱水,你去給我燒一壺。”


    這兩天他們住在了以前烈的房子裏,在戰輕車熟路的指點下,老祭祀也習慣了紅木部落的生活。


    戰走向陸邇家的水壺,嘴裏嘟囔:“這裏應該有熱水吧。”


    他對他哥知之甚深,為了陸邇和三個幼崽,絕對隨時都有熱水供應。


    “我要我們房間裏燒的。”老祭祀強調了一句,催促他,“快去!”


    戰看看無理取鬧的老祭祀,又看看一臉冷漠的角,委屈咬牙:“死老頭,喝不死你!”


    說完憤而離去,轉頭去燒水了。


    角看著戰離開,微微疑惑:“祭祀,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他童年的記憶裏,這位老祭祀脾氣不算好,一直都在神壇部落祭壇附近居住,別說千裏迢迢奔赴其他部落,就連離開祭壇的次數也不多。


    “還不是為了來找你們。”老祭祀哼了一聲,“你不肯回去,我不就得來找你。”


    陸邇倒是看得很明白,這老祭祀是故意把戰支開,不知道要說什麽,現在注意到一個稱呼:“我們?”


    老祭祀也不廢話,凝視著陸邇直接開門見山:“我想問一句,你是從哪個世界來的?”


    這個問題讓陸邇頓時繃緊了身體,下意識想去捂自己的右手,又強行克製住;角也瞬間睜大眼睛,不動聲色地站到了陸邇的麵前。


    看著眼前兩個人如臨大敵的模樣,老祭祀擺擺手,沒好氣地道:“我又不是要對你們怎樣!隻是確認一下你是不是我們的敵人罷了。”


    陸邇看老祭祀篤定的模樣,知道自己現在裝傻也沒有用,抿了下嘴唇,還是拿出了自己的誠意:“我來自一個隻有人類的世界……應該不是你們的敵人。”


    至少他個人主觀上不打算損害這個世界。


    “人類是什麽樣的?”


    “和獸人差不多,隻不過不能變成野獸;性別上也不像獸人們這樣區分亞獸和獸人……”


    陸邇解釋的話語還沒說幾句,就被老祭祀粗暴地打斷:“好的,我知道了,看來你不是另一邊的。”


    “另一邊?”


    陸邇皺了皺眉,品出這句話的意思,腦海中轉悠了好幾個年頭,最後得出了一個大膽的結論:“納塔那個種族,是從其他世界來的?”


    如果這樣的話,確實能夠解釋為什麽那個種族在十幾年前突然出現,毫無征兆;生命方式又和這個世界上的各種生物截然不同、格格不入。


    老祭祀似乎沒想到陸邇反應真麽快,愣了一下,才點點頭,麵色沉重:“之前我和神溝通之後,神告訴我,那些家夥不是這個世界誕生的生命……他們從其他的世界入侵而來,目的就是奪走這個世界的生命之心。”


    戰帶著那個被成功抓獲的神使回去之後,老祭祀也參與了對神使的拷問,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和神溝通到的信息互相印證。


    陸邇有些疑惑:“我……從其他世界而來,也是神告訴你的?”


    “對,任何外來者進入這個世界,都會被神感應到。”


    陸邇皺了皺眉,又問:“生命之心到底是什麽?”


    “生命之心是神的命脈,隻有擁有生命之心,神才能保護整個世界不崩潰。”老祭祀指了指外麵,麵色沉重,一隻手微微握拳,“神罰就是世界崩潰的前兆。”


    這個結果在陸邇的預料之中。不說世界會不會崩潰,單說神罰不斷蔓延下去,世界上能夠生存的土地越來越少,距離全滅也隻是時間問題。


    隻是目前他們已經發現,靈水加生命之心能夠反向吞噬神罰的土地,反倒沒有那麽擔憂。


    角看著老祭祀,忽然冷不丁開口:“解決神罰的辦法,是不是跟陸邇有關?”


    如果神察覺了陸邇的外來者身份,那發現了靈水指環也不稀奇;從當初戰告訴他的時間反推,老祭祀和神溝通成功、得知解決神罰的辦法的時間,差不多就是陸邇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


    角可不相信會有這麽巧。


    陸邇擔心神壇部落會因為生命之心對他不利,角其實更擔心“神”會為了靈水指環而對陸邇不利。


    神壇部落他還有點信心應對,如果是神……


    想到這裏,他神色愈發謹慎,又往陸邇身前站了站。


    老祭祀幾乎要翻白眼,還是忍了下來:“是,但是跟你的亞獸沒關係,主要是為了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來的那樣東西……不會傷害你們的。”


    陸邇抬起了右手,沉默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是你們的神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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